这是——
哭了?
艾米莉亚怔怔望着贴在自己额前、脊背发抖的男人。
近在咫尺的那张脸有着法国男人常见的深刻骨线:颧骨锋利,鼻梁高直。
也就是近距离认真观察下,她发现那双黑如深渊的瞳孔竟然还伴有一点灰。在盛满晶莹的水雾下,像乌鸦的翅羽反射着别样的光泽美。
“让·巴蒂斯特·格雷诺。”
“我在。”
听到她唤他,格雷诺连忙收敛起情绪应道,“有什么吩咐吗?”
艾米莉亚伸手拂过他的脸,没说话。
被他像狼一样紧紧压在身上,哪怕此刻她躺靠在雪地里,也没感到半分寒意。
“除了我给你的这把枪,你还带别的家伙吗?”
艾米莉亚她想通了。
无论一开始究竟是谁设计让自己来到18世纪这个旧时代,现在的她只有活着,才能有机会回去把这幕后之人给揪出来。
虽然......这个成功的几率很渺茫。
艾米莉亚眼神一黯。
不知道她心中所想的格雷诺只当是艾米莉亚忧心自己办事的成败,对此,他抿唇浅浅扬起一抹笑。
分神想东想西的艾米莉亚一时不查,手就被男人一把抓住,然后在她一脸诧异中,被握着强制放进不知何时开口的衣襟口。
扑通—扑通——
心房有力的振跳透过男人那炙热硬朗又极具规律起伏的胸膛传递到指尖。
“摸这里。”
距离太近,格雷诺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吞吐至艾米莉亚的脖颈,滑进左耳的深处。
艾米莉亚:......
她浑身不自在地刚要出声制止这疯子的“耍流氓”行为,却在下一秒摸到不下个位数的小瓶子。
“你是把暗香阁做的东西全拿过来了?”
瞧着格雷诺衣襟内衬那满满当当的口袋,艾米莉亚无语了。
怪不得她怎么一直觉得胸口处硬硬的,合着是这么个一回事。
...好吧,尽管刚刚摸到的腹肌就有六块,不过艾米莉亚才不会老实巴交地承认这男人身材好呢。
旖旎的粉红气氛消散,她瞧着那双如狗一样焦渴趴在自己身上求邀功的墨色眼睛,忽地勾了勾唇角:
“呐~格雷诺,我现在要你办件事......”
***
法国的冬季说好也好,说坏也坏。但有一个神奇的点便是无论温度有多冷,这联通王国水路的塞纳河却永不会结冰。
“快,再划快点!事后小费会额外再加10倍!”
塞纳河不起眼的一隅,艾琳频频回头,焦急吩咐船夫一二再再二三地加快速度。
此时操作舵橹的是位肩宽背厚的老汉,名叫拉姆。
由于常年迎风淋雨,本就近六十岁的他皮肤黝黑,满脸沟槽,配上那全白乱扎的毛发,看起来和八十岁的老人没什么两样。
今天一大早,拉姆就从河运行会那边接到据说价值高达500里弗的大生意!
要知道现在巴黎非农业劳工的平均年收入也才堪堪不到800。这个酬劳,哪怕行会从中抽半成的佣金,也足够一户普通家庭衣食无忧地平安度过饥荒了。
虽不清楚这样天大的好事为何轮到快要入土的自己,但极度缺钱的他并未多想,只忙不迭赶忙应下来,生怕慢一步单子被别人抢了去。
因此,听到这在原本数额上又整整翻了十倍的小费,哪怕是见惯风浪的拉姆也不由愣住半拍。
“女士...这已经是最快速度了。”
他回过神来,苦笑着,手下动作却不敢停。橹柄被他握得死紧,臂侧根根暴起的青筋揭示了身体主人的努力。
水波荡漾,粗糙的木桨划开灰绿的河水,这艘与船主人一样“上了年纪”的平底渡船在水面上颤颤地挤出一段又一段距离。
“艾琳,还有多久能到?”
“回殿下,依当前流速,再有五分钟即可靠岸。”
“嗯。你办事我放心。跟在我身边这么久,真是辛苦你了。”
“王...哎,您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在其位担其责,这都是艾琳的分内之事。”
......
拉姆被迫听着船舱内断断续续的对话。额上薄汗还未擦干,就又挨了那位贵客一句催促。
好奇与憋闷涌上来,他终究忍不住,操着一口粗重的方音问:“呃、夫人,您们是不是要躲事儿?”
然而,正用力划船的拉姆等了半天都没得到回复。
疑惑中他才刚抬头,额前便骤然一凉。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一直催快点的女人冷冷道,“专心驾船!”
看清抵在自己额头上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时,拉姆灰白的胡子猛地抖了一下。
“好、好。”他颤颤愣愣点头。
越老便越惧怕死亡。本已年迈的老人使出浑身的力道,憋得满脸通红。
“艾琳!”一旁坐着的玛丽·安托瓦内特突然开口。
“我在,您——”接收到自家王后警告的眼神,女仆长说到一半噤声,随后沉默收起武器。
剩下的航程全在一片寂静中。偶有船只驶过,但仔细观察不过都是寻常百姓。
眼看视野里波旁宫对岸越来越清晰,无论一路上王后她们是怎样的心惊胆战,他们的确平安抵达了目的地。
“小心脚下,您再坚持一下。我们的人马在不远处两百米,马上就安全了。”
当双脚切切实实踩在岸上的那一刻,玛丽·安托瓦内特王后虽感不可思议,但反应过来便是狂喜。
听到手下女仆长的话,她点头。平日那张极少喜形于色的脸也不由露出一抹浅笑。
可下一秒,当玛丽王后看到前方的那一长串队伍时,这抹笑僵住了。
现在是下午三点多,太阳低斜,天看起来雾蒙蒙的,停泊靠岸的船只一艘挨着一艘,来来往往的人还不少。
玛丽王后原先那条以厚呢料铺陈的外裙,已被临时粗暴地“裁剪”为贴身的短衣。边角缝线处翻卷着白色棉絮,配上暗色系的颜色,完美融入进周边穿着同样贫苦的巴黎百姓里。
这样看来,反而是手下衣料规整的艾琳在衣衫褴褛的人群堆中看起来额外扎眼。
“Monsieur le batelier.(船夫先生)”
望着最前头检查的一群卫兵,这时玛丽王后突然想起刚刚划船老者的话,“你刚才提到的‘躲事儿’是什么意思?平日这里的稽查一直这样严吗?”
发觉是在和自己对话,她俩身后努力缩小存在感的拉姆老身板颤了颤。
受刚刚枪抵头的淫威,他布满皱纹的眼角余光飞快瞥向队伍前方的卫兵,粗哑嗓音断断续续挤出来:
“这几天...好多其他地来巴黎逃难哩。饥荒...没钱饿死人,查的严......”
尽管经历了启蒙运动,法国底层百姓还多的是不怎么会讲标准法语的文盲。
玛丽王后勉强从老人口里听出事情来委,得知不是拉福雷派来的人大大松了口气。
“殿下,王国最近确实有些乱。前几日街头有暴民叛乱才刚镇压,您离开太久,待我们到安全地方,艾琳会具体和您讲清楚的,您别担心。”心思细腻的女仆长这会儿也贴心补充道。
看着前方排队人越来越少,哪怕玛丽王后内心再不安,表面上也没表现出来。
可等着等着,只听远处人群忽然一阵骚动,紧接着一批骑着马的卫兵不知从哪儿蹿了出来,与原先负责检查的骑士凑在一处,低声交谈。
望着那一列列骤然增多的身影,人群中玛丽·安托瓦内特王后不知为何,心跳莫名加快。
几秒却又好像过了几分。
在所有人惶恐的注视下,那些原本还在盘问审讯的银色盔甲骑士们齐齐停下手里的动作,缓缓摸向腰间。
“啁——!”
火石擦击的尖锐声骤然划破空气,接下来就是更猛烈的声浪:“砰!砰!砰——!”
燧火枪齐射,火药味刺鼻。
一个年轻母亲笑着抱着孩子,下一秒便被子弹从肩口穿过,身子一歪,孩子滚落在她脚边,嘹亮的啼哭声刺破耳膜。
“啊——!!”
“跑!跑啊!”
原本整齐有序的长队乱作一团。
在场的大多是背井离乡、为求一口饭跑来王国都城避难的普通百姓。他们不明白为何卫兵会无端发疯开枪,但生死关头,已没有任何时间留给他们思考。
“王后,趴下!”
眼看一枚子弹直线朝玛丽王后胸口飞来,艾琳瞳孔一缩,急忙扑了过去。
“嘶——”
子弹扎进大腿,血肉撕裂的剧痛让这位女仆长也不禁发出一声闷哼。
她喘着气,抬头见王后脸色惨白的跌坐在地上,只好强撑着对玛丽安抚笑了笑,然后颤着手从衣袋里摸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小铁罐。
罐口一拉开,火石遇松脂瞬间迸出耀眼的蓝白光芒。
这是百合之子内部秘密约定的“昼间警戒信号。”
火光一亮,几百米外的保皇派人马便踏着轰鸣的马蹄声朝这边急速逼近。
这是把双刃剑。就在艾琳成功发射救援信号的同一瞬间,山岳派卫兵也循着那道白光,一眼捕捉到藏匿在混乱人群中的玛丽·安托瓦内特王后。
“人在那里!”
话落,数排枪口锁定一处,子弹如雨点密密麻麻呼啸袭来。
谢谢追更连载的宝宝们~
提前出摊嘿嘿[亲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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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Chapter 106 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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