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九尾金身,晏笙最大的底气是他的三层天赋。
破妄可勘破幻境阵术,赤月能燃起妖火,而尽欢则是能造梦。
前世的他便是用尽欢将褚九桉玩弄于股掌之间。多少个日日夜夜,他只需安然打坐修炼,冷眼旁观自己这位所谓的“道侣”在冰冷的地上翻滚沉沦,全然迷失在他赐予的美梦里,形容痴傻、丑不堪言。
但他从没试过造梦杀人。
更没想过有一天还要亲自编织恩人遭难的梦境。
梦中的“殷无暝”,完美复刻了褚九桉心底最扭曲的渴望——成为他褚九桉的手下败将,任其肆意凌辱、百般折磨。
用喜悦来滋养心魔,用成功来装点梦境,那谁还会想要回到一无所有的曾经呢?
应该没人愿意。
这本是他的目的,而他已经达成了,于梦中困死褚九桉,用恩人的[苦难]诱杀仇人。
看起来似乎谁也没损失什么,毕竟梦里的事又不会是真的。
但只有晏笙自己知道,他在编织梦境时,每时每刻都恨得发抖、恨得寒心。他看着褚九桉在梦境中因这“如愿以偿”而迸发出畅快淋漓的狂笑,更是没有半分成功的喜悦,只有冰锥刺骨般的寒意和翻江倒海的恨意!因为那些梦里的事其实都曾发生过,就在前世的弄云仙尊手下、在那不见天日的囚牢里。
一个褚九桉怎么够呢?
当然不够。
还有太多太多人,沾满了前世的血债!他要一个一个找出来,一个一个杀干净!他要用这些仇敌滚烫的鲜血,洗净前世的屈辱,祭奠他与殷无暝那被践踏的过往!
他缓缓闭上了眼,自离开不灭天后,第一次放任自己陷入睡梦中,他太累了,抱着被子睡得沉沉,梦里光怪陆离,缠着他裹着他。
也正因如此,他全然错过了屋内骤然闪过的一道流光,以及桌上“出云”仙剑那一声急促而尖锐的嗡鸣!
出云剑身剧烈震颤,爆发出凛冽清光,死死拦住凭空显现、浑身缭绕着不祥黑气的天狐魔刃。然而那魔刃根本不屑与它纠缠,刀身只微微一震,沛然莫御的魔气便将出云狠狠撞开,如一道黑色闪电般径直掠至晏笙床头!
走开!
出云剑灵惊怒交加,瞬间祭出无数凌厉剑气结成剑阵!但就算是赫赫有名的仙剑出云又如何,他哪里比得过天狐魔刃这样的老怪物。
那看似强大的剑阵,甚至未能触及魔刃本体,便被其逸散的魔气轻易荡开、消散无形。
出云只能眼睁睁看着,魔刃刀柄上那古老的狐族徽印中,悄然溢出一丝极其细小的、妖异诡谲的绯色游光。那游光如有生命,快如鬼魅,眨眼间便无声无息地钻入了晏笙的眉心深处。
那可是识海!是命门所在!
万一这东西不祥怎么办!这来历不明的东西,若存歹意……后果不堪设想!
出云惊骇欲绝,剑身嗡鸣不止,想也不想就要化作流光冲向窗边,他要去给主人报信!
可它念头刚起,一股沉重如山的巨力便轰然压下!天狐魔刃竟如泰山压顶般,蛮横地将它死死按倒,直接压进了晏笙温热的怀中。
呜……
出云剑灵发出一声憋屈的嗡鸣,第一次尝到如此彻底的压制,在魔刃的绝对力量下,它连一丝剑光都调动不了,只能像块凡铁般动弹不得。它只能在心底疯狂祈祷:主人!您快从不灭天回来啊!
此刻,深陷梦魇的晏笙对枕边这场惊心动魄的刀剑争锋毫无所觉。甚至在感知到怀中“出云”剑身上那缕熟悉而令人安心的清冽雪松气息时,他紧蹙的眉头竟然微微舒展,下意识地伸出手臂,将怀中的两件兵刃一起紧紧搂住。
“师兄……”他无意识地呢喃着,脸颊还在出云冰凉的剑柄上依赖地蹭了蹭。
被裹挟着一起抱住的魔刃:啧!蠢狐狸,看清楚再抱!你认错人了啊!
晏笙又用脸蹭了蹭出云的剑柄。
躺倒在晏笙怀中的出云十分坦然,如果他此时有人身,大概已经扬起荡漾的笑容。
不过也幸好他没有人身。
出云:嘿嘿嘿嘿,好香啊,我就抱一会儿,主人不会知道的吧~
天狐魔刃:……
香吗?我闻闻。
诶,好像是挺香的,那就勉为其难给这狐狸抱抱吧,反正也不会掉块肉。
而自始至终挂在晏笙脑后的[三千引]刚被天狐魔刃上的魔气唤醒就看见这一刀一剑不值钱的样子,趁着没人发现,他默默缠上了晏笙的手腕。
三千引:……
幸好,还有个他记得正事。至于那两个“丢人现眼”的家伙……唉,眼不见为净吧。
-
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等晏笙再睁开眼时窗外的天早已黑了。
自己这是睡过了一整个白天?
晏笙惊讶地坐起身揉了揉脸,他又觉得哪里不对,低头便见躺在他腿上的一刀一剑。
……
这是在干什么?趁他睡觉压死他?
晏笙无奈地笑了笑,先是轻轻抱起出云放在他自己的枕头上,再拿起魔刃想了想,从一旁扯开另一床不用的被子塞了进去。
魔刃:这什么意思?你当我没看见你在区别对待我吗?
殊不知,晏笙并非区别对待。
他反而是蹲在床头对两把盖着被子躺得和人类一样的武器说:“你们能听见我说话的吧?”
出云激动得震了震身子。
能!我能!出云能听见!
魔刃则是懒懒地闪了闪徽记,权当回应了。
晏笙眼睛亮了亮,“那…我能求你们一件事吗?”
出云这下甚至发出剑鸣。
能!我能!就算你现在要我回去把主人撵回来我都可以!
魔闪了一下,看起来比之前更懒了。
晏笙笑了,这俩挺可爱的,他忍不住伸手在两床被子上拍了拍,就像哄小孩子一样。
哪怕这俩每一个都比他年纪大。
“我要去隔壁和他们谈些事情,你们帮我看着它,可以吗?”晏笙从识海里抱出自从苏醒后就一点也不消停,非要闹着出来玩的小狐狸放进床里。
以前小狐狸不会这么闹腾,晏笙也奇怪,但白攸弥已经在传音催他过去,他没办法只能先顺着小狐狸来,否则他的识海非要被小狐狸咬出个大洞来。
“我在这屋子里设了结界,你们帮我看着它,别让他乱跑,也别砸东西。”
出云:遵命!
魔刃:哦。
真好,这可真是好用的帮手,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绝佳组合。晏笙满意地拍拍这俩,起身整理衣裳这便出门去了。
出云晃着剑鞘蹭到小狐狸身边,刚要鸣一下剑却不想被小狐狸嗷呜一口咬住了剑身。
[啊!!!住口啊,我不是吃的——!]
[把你牙齿磕坏了怎么办啊——!]
魔刃默默滚着身子挪到最里面去了。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诶等等?魔刃一怔,不敢置信地看向小狐狸上藏都藏不住的仙气。
双修过了?和这蠢剑主人气息同源?
但是怎么没有结道侣契?
这不就是吃了不负责吗?!
天杀的,和那死龙一个德行!
魔刃一个暴起,两把刀压在出云身上左右开弓轮番上阵,把还被咬着身子一动不敢动的出云抽得哭爹喊娘叫苦不迭。
他一把剑到底是做什么孽了!
门外里的晏笙感知着阵法里的动静,摸了摸鼻子,扭头走向白攸弥的屋子。
死贫道不死道友,辛苦你了,出云。
门一开,孟扶光和常香见早已在屋子里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等他了,而白攸弥这是拄着法杖正站在窗前…赏月。
真是好兴致。
可今晚根本看不见月亮。
晏笙一一颔首示意,在孟扶光的招呼声中坐了下来。
孟扶光:“青丘神裔亲自给我们当说书先生,这换在以前我想都不敢想!”
常香见赞同地点头:“是啊,狐族一共就三位神裔,平时根本不出山的。”
被两人看着的晏笙也附和道:“嗯,有苏族甚至没有神裔。”
多新鲜呐您瞧瞧。
您可是我们在神裔这一系中唯一的人脉啊!
被三小只齐刷刷盯着看的白攸弥: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们在给我戴高帽子。
晏笙笑着和常香见对了个眼神,彼此都心照不宣,暗道是啊,我们在给你戴高帽子,可你这个傲娇不就是就喜欢被人捧着吗?
果然,虚空赏月的人终于也坐了下来。
故事开讲——
“在大多神魔眼中,天狐和应龙并不是朋友。”
他们一个跟随魔尊南征北战,一个常年守在昆仑神山,看起来实在不该有什么交集。
而白攸弥所了解的故事,大多来自那位在神界的青丘九尾狐——惑世。
故而他也不知道这两位究竟因何结识,又如何成为了知己好友,只知在惑世的视角里,应龙经常往返于不周山和昆仑,每一次都急匆匆地去,再依依不舍地回来。
惑世也问过,既然想和天狐做朋友干脆就别急着回来,反正昆仑山上这么多神兽,也不缺他一个,更没什么人能蠢到来找神界的麻烦。
可应龙是个闷葫芦,只知道摇头,不知道变通。
到后来惑世也不管了。
直到有一天,应龙一去不返,没多久后魔界穿出消息,应龙疯了,它屠杀不周山无数生灵,俨然堕了恶。
依照神界律法,应处极刑。
可等神界派人赶到不周山时,看见的是站在应龙头颅之上、废了对方五感,已将刀钉入龙骨之中的天狐。
惑世脸色难看,她来不及问天狐与应龙到底是何关系,众目睽睽之下她只能听着神君开口:“你应知道,神魔不死。”
天地之间的神魔是有定数的,他们背负着世间万千,山川溪流、地脉灵浊,生死不由自己,且彼此相生相克。
若要杀神,只能是魔来杀,且魔族一定也会死去一位等同于神的魔。
这是报应,也是注定。
“我知,”天狐笑着坐在了龙骨之上,他抚摸着已经闭上眼的应龙龙身,“那我陪他就是。”
在场只有惑世能听见天狐与神君最后的对话。
神君:“用一场梦换他再陪你一段时间,可愿?”
“梦?”
“这天地已经漏了,魔界会先从不周山开始,”神君这样说着,“你替我们守着不周山,待一切结束,他还能再见你一面。”
“代价呢?”
神君:“他五感尽失,你化为镇石,在[变数]来临前谁也不能离开幻境。”
“…好啊。”
惑世在一旁心想,这样谁也触碰不到对方的陪伴怎么能算陪伴呢?她觉得天狐愚蠢。
可却又听天狐说:“还请神君替我向魔尊带一句话——夷周,拜别大人。”
当天狐自断经脉化为镇石落进幻境时,惑世这才明白,天狐不是被神君骗了,也不是为了别人守山。
他是为了魔界,为了那位他效忠了数万年的魔尊大人。
白攸弥长吸一口气,语气说不出来是笑还是叹,轻声道:“所谓天漏了,指的便是恶祟的来处,它们来此天外,不是此世之物。”
常香见敏锐地皱起眉:“那…师兄为什么说一定要告诉我们?而且为什么你之前不愿意?”
“因为这种天外之物是跟着其他人一起来到这个世界的,他们利用恶祟滋养自身,偷窃此世之人的身份吞噬天地灵气。”白攸弥脸色难看得很,说到最后,甚至不再敢直言。
他只能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面上写下:
【当世仙尊,已被清洗】
晏笙倏然瞪大了眼。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