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黎找到人的时候,并没有废多少力气,情况也不像花淇以为的那么危急,即使裴初和楼相见曾在每一次见面时,都会刀剑相向,大打出手。
可比起上一世莫惊春那样的重逢,现在的两人,勉强算的上是心平气和,又或者说是燕黎赶来的正及时。
气氛略有些沉默的时候,裴初和楼相见都察觉到了燕黎的气息,小道士并没有掩饰,成为鬼王以后又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沉淀历练,燕黎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连站在魔尊面前,都需要赌上性命的菜鸟。
他摇着一条腿坐在墙头上,浅笑盈盈的和楼相见打招呼,“前辈大驾光临,也该是跟晚辈说一声才是。”
虽然他的话是对着楼相见的说的,但他的目光看向的却是另一个人,因为楼相见站在裴初面前,他的身影都被遮住,加上屋檐阻挡,夜色昏沉,雨雾霭霭,并不能看得清楚。
可鬼王对于神魂的感应是何其敏锐,更何况他曾经用性命为代价转送了这身修为。
雨丝冰凉凉的,燕黎张了张嘴,莫名尝到了一点微咸的味道,在鬼城就是这点不好,雨的味道令人难堪。
燕黎用手掌抹了把脸,神色不变的从墙头跳了下来,倒也看不出他此前急慌慌的模样,他瞬身来到楼相见身后,这一次终于看清了人。
“小丫头摇人挺快。”
裴初懒洋洋的出声,温凉俊朗的眉眼微微抬起,此前在路上听花淇吹嘘了不少燕黎的事迹,这会儿看向人时,却发现少年与他当年离开时,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小道士微微抿唇,露出了明净若溪的笑容,他轻松又自然的说道,“当然啦,你回来了,我总要来接。”
燕黎什么也没问,不问他这么多年去了哪里,也不问他如今又是顶着谁的样貌,小道士只是不由自主的上前,伸手碰了碰他的衣袖。
这简单的动作颇为小心翼翼,因为他不确定他的触碰会不会让这人如美梦一般散开,又或者变成瑰丽的萤火残魄。
“抱歉。”淅沥的雨声里传来一道略带沙哑的声音,燕黎被人摸了摸头顶,裴初早就知道,他走过的那些世界里所谓的剧情,并不会总像他以为的那么一帆风顺。
只是当初他还是避难就易了,上次离开是落荒而逃,他不得不承认这点,一团乱麻,纠缠难解的恩怨,让他束手无策,最后选择了利用剧情脱身。
当他消失在小道士面前的是那么猝不及防,可他还是替他收拾好了鬼城的烂摊子,而楼相见又是耗费了那么多年在寻他。
屋檐下裴初看了看两人,最后收回手伸了个懒腰,“小丫头说要请我喝酒来着,我想想,也是许久没尝到小掌柜酿的酒了。”
楼相见站在雨里,手腕搭着刀柄,他并不意外燕黎的到来,却没有显得咄咄逼人,他甚至很快的收敛好了自己的情绪,只是不着痕迹的瞧了一眼小道士,又看着裴初淡漠道:“我从前都不知道你是个酒鬼。”
他说起这个就想到另一个让人厌烦的家伙,于是伸出手毫不客气的扯住裴初,“往后,就我能陪你喝。”
他说话声音不重,不狠,面容也颇为平静,可目光就是霸道且不容置疑的。
裴初原本还抬着手懒散的压了压脖颈,另一只手就突然间被人桎梏住,他听见楼相见这两句话,哼笑一声,轻挑眉梢,“我也不知你爱喝酒?”
他们从前哪有那么多时间了解彼此的喜好,要说对方战斗时的习惯和擅常的招式,他们可能还更了解些,裴初不愿对方迁就,也无意被其束缚。
楼相见只是瞧着他,手箍得很紧,像逃不开的铁链。
燕黎适时凑到两人中间,一团黑雾化作恶鬼,森森的利爪直直的挥向楼相见,楼相见头也不抬,冷笑一声腰间的佩刀便已抽出一截,但下一刻又被裴初悠哉游哉的摁了回去。
他四两拨千斤的挣脱了楼相见的掌心,又撇头看了燕黎一眼,小道士微微耸肩,恶鬼瞬间停住了动作,又烟一般的消失不见,紧接着他又是自然而然的握住了裴初挣开楼相见的手。
“老祖宗,我们回去吧,你想喝什么酒都有。”
他说话轻缓又乖巧,一双笑眼勾人又明亮,身上的道袍也是显得他不惹尘埃,他拉着裴初就要走呢,长刀连着刀鞘横了过来,猛地一下敲在他肘窝上。
少年手一松倒退两步,楼相见不急不缓的收起了刀,燕黎站在原地,却也不恼,而是向裴初眨了眨眼睛,动了动嘴角,无声的告状,‘你看到了,我可没惹他。’
他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胳膊,但还是笑吟吟的继续领路,裴初垂下眼眸,抬起指尖心累的捏了捏眉心。
最后还是相安无事的回到了酒馆,花淇正守在门口探头探脑,雨势渐歇,门口挂着的灯笼不是很明亮,但还是朦朦胧胧的映出了从巷子朝这里拐出来的三条人影。
一开始看见裴初和左手边的道袍少年时,她还高兴得挥起手来,只是目光一瞥,后知后觉的又看发现裴初右手边,一身黑衣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楼相见,于是立马僵住了动作。
咋回事?
小道长怎么没把那寻仇的打跑,竟然还给带回来了?
不对不对,不是寻仇吗?那新来的鬼,怎么还那么自然的和他仇人走在一起?
等等,小道长在干嘛?
你不会是在撒娇吧?
燕黎一路都在揉着自己的胳膊,但他不说话,不喊疼,只是低头垂眸,就算裴初看过来,也是轻轻的抿嘴笑。
裴初默了半响,最后还是靠近他抬起少年的胳膊,审视的笑道,“还要装多久,我又不是不知道以你如今的修为,那一击根本伤不到你。”
“可如果得不到关心,还是会疼的嘛。”小道士镇定自若,一句话应得没脸没皮,裴初象征性的给他捏了捏,他立马眉开眼笑,朝气蓬□□来。
一旁的楼相见眉头直跳,腰上的刀被他几次三番的用手指推出鞘又按回去,声音‘噌噌’刺耳。他目光幽冷的瞥向燕黎,可他但凡露出点杀意,小道士又会顺理成章的躲到裴初身后,摆出一副无辜且柔弱的模样。
不像个威震一方霸主,反倒像个小媳妇儿,楼相见暗暗咬牙,差点都气笑了。
暗流汹涌的时候,裴初放开了燕黎,酒馆门口除了花淇,还走出了个女修,她生得出尘,容貌娇媚,一身淡紫色的烟罗裙朦朦胧胧,衬得她宛若一个霞雾般的仙子。
在裴初久远的印象里,其实只记得有个对谁都爱搭不理的小姑娘,是仙魔大战里,被燕深捡回来的孤女,她在朝阳峰只待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就被送走了。
送到一家他常去的酒馆,被那里老掌柜收作义女,朝阳峰的峰主偶尔会借着买酒存酒的空当过来看看,看着小姑娘就像店里的小掌柜一样自己学会了酿酒,又会把他寄存在这里的酒,留下名字好好保存。
有一壶‘浮光’留了好多年,直到再被人提起时早已物是人非。
虞晚显然留意到了裴初,她并没有楼相见和燕黎那样一眼便能认出对方身份的手段和能力,但这世间恐怕不会有第二个人能让魔尊和鬼王这么明争暗斗而又紧张的护在身边。
即使在她所得知的故事里,魔尊与当年的朝阳峰峰主一直是不死不休的仇敌,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过身子让几人进来。
“酒已备好。”她恬淡平静的开口,看向那身青衣时点头示意,顿了顿,还是没忍住多问了一句,“箪食浊酒,不知还能得故人欢喜?”
裴初轻笑了一声,搁身上翻了许久也没翻出什么见面礼,于是扫了眼墙根底下被风雨打落一地的竹叶残枝,暗自掐诀,变出几只竹叶翅膀的蜻蜓出来。
“小丫头说虞掌柜酿的酒,是修真界第一好。”清风拂过那漫不经心的眉眼,裴初低头看着一脸好奇,打量着那些蜻蜓的花淇,又抬头对虞晚肯定道,“我也一直这么觉得。”
变蜻蜓的小法术,不过是哄孩子的把戏,当年朝阳峰有大片大片的竹林,峰主抱着孤苦无依的小姑娘走上山时,为了转移哭得差点背过气的女娃注意力,便就是这么哄她,以至于后来虞晚来了酒馆,也在这里种了一大片竹林。
这会儿蜻蜓扑着翅膀,想起这些许久前的往事,虞晚轻抬指尖任其停留,因为心中的事得到了确定,便也笑靥如花,“那就好,不枉虞晚酿酒多年。”
一旁的鬼王和魔尊对视一眼,发现他们的待遇都没有小姑娘好,不免心闷。燕黎倒是没想打扰,他与虞晚也相处了许多年,知其念恩,始终记得当年燕深将怎么将她从杀红眼的魔族手下救回来,记得对方收留了她,又给她找了这片安宁的栖身之地。
所以在莫惊春回来时,她也收留了对方,哪怕宁静的小酒馆变成风波眼,而她如今也仍留在鬼城。
楼相见对虞晚没什么印象,与朝阳峰的人也向来不对付,当年魔族应运而起,同朝阳峰更是结了深仇,各自为营的时候,死在彼此手上的人不知多少,总有些算不清的恩怨。
这会儿他心情愈发不好,似乎发现不管是谁与眼前人相处,都要比自己来得其乐融融,楼相见不甘心的伸手想拉回裴初的注意力,却突然面色一凝。
一道绿风刮过,紧接着又有数条枝蔓掠起,棘如利刃,隔开了楼相见的动作,然后就是一只手掌捉住了蜻蜓,将那小玩意夹在指间晃了晃。
只见一身绿衣如云,姿韵风流的妖魅,冷不丁的出现在裴初身边,树蔓隔开了众人目光,也缠在了裴初腰上,他侧过脸,微微眯眸,声音清渺的笑着,“你倒是有能耐,回来了也不告诉我。”
“怎么,怕我找你算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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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仙侠番外·三(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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