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为掌门,倒是想想办法。”
寒山脚下,九华仙宗的长老们聚在一起,眼看着半空中聚集的那一群同道义愤填膺,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扭头都盯着陆无溪。
陆无溪抱着自己的拂尘,看着气定神闲,实际瞧着那些已经开始掠阵的王八羔子心里开始骂娘,听了这话,毫无风度的翻了个白眼道,“想办法,我能想什么办法?”
“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大师兄,撞上南墙回不了头?!”脾气最暴的孤鹜峰峰主宋知意背着一把剑,一拳锤断旁边的挂雪的松树,忍不住怒目圆睁的瞪着陆无溪。
“就是说啊。”
默默从旁边的移开,免得断树砸在地上溅起的雪粒兜自己一脸的执事长老赵序也开始搭腔,但他说的却是,“大师兄非得独行其是,他今天要是大开杀戒,往后九华仙宗就别想在修真界立足了。”
“赵序!”
宁浣清一转头就改为怒视执事长老,看样子简直想一巴掌甩他脸上,赵序倒是从容不迫,他一甩袖子冷笑出声,“难道不是?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师兄想做什么,我看他就是疯了。”
“说到底都是因为......”
“咳!”
旁边又有人想抱怨什么,被陆无溪压着拂尘轻咳一声打断,半空中有其他门派的人御剑飞了下来,好几个都是盛气凌人的向着陆无溪问罪,“陆掌门,今日之事,是你们九华仙宗有错在先,如今寒山封印一事,就别怪我们僭越了。”
寒山上的封印大阵已经开启,寒山顶上那身白衣在饕风虐雪中衣袍鼓起,昔年正道魁首,渊清玉絮的仙尊,如今面对这些同道之人的步步紧逼却是眼也不抬。
“来了。”
一声极低,极浅的呢喃,除了他本人,谁也没有听见,江送雪平静的转过头,看向了无人注意的半山腰。
那里悄无声息的多了几个人,无疑是方才还在酒馆向这边窥视的几人。
裴初并不觉得江送雪会束手待毙的等着被人封印,又或者说,他本不该是那个被人逼着要封印的人。
但从水镜看的时候,明显能发现江送雪的状态看着不对劲,直到这会儿进入寒山,更是如此,阵法散发的光柱已经接二连三的在寒山各处浮现,在终年不化的大雪如同极光一般惊心动魄,压强已经开始显现,江送雪依旧行动自若。
仅仅一步,他便来到了裴初面前,略带凉意的手掌伸出,穿过发丝想要去抚摸那张俊逸却全然陌生的脸。
裴初后退一步,慢条斯理的看了眼对方,然后又扫过他身后,那些好像已经意识到变故而不敢置信的众人,“江送雪,不,不对......”
裴初的声音镇静低缓,仔细盯着江送雪的眼睛,看着那双银色瞳孔里,毫不掩饰的暧昧笑意,沉默半响,吐声道:“你是心魔。”
江送雪的手掌落了空,但他不以为意,动作依旧朝裴初凑近,碰到裴初的侧脸,指腹顺着那漂亮的弧度往下滑,他轻佻的笑着,“我是他心底的执念,我就是你啊,燕深。”
指尖轻触到他唇角的时候,江送雪也舔了舔自己的唇,这旖旎又出格的举止放在这人身上是那么让人不适,裴初平淡的收回目光,手腕轻抬就要扫开江送雪的手。
但这时的江送雪已经收回了动作,“抱歉。”
那双眼眸又恢复成冷静又冰清的神色,即使他的声音因为压抑而听起来十分暗哑,裴初侧过眼眸,发现仙尊垂下了手收回了袖子里,他露出了一个笑,一个因为不常有而浅得弧度难以察觉,比起心魔来更要收敛,且真实温柔的笑。
“我等了你许久。”
“能够再见,我很高兴”
他嘴角动了动,还想说什么,却最终咽了下去。
裴初突然之间有些头疼,同时发现原本跟着一起来的楼相见、安槐和燕黎几个不知什么时候失去了踪迹。
阵法还在继续,却似乎并不是封印阵。
“果然......”裴初深呼了一口气,用掌根撑住额头竟然低低笑了起来,“这次是我中计了。”
江送雪为什么会惹了众怒,引来这么多人的声讨,仅仅是因为仙尊有了心魔吗?
不,是因为他要做一件忤逆因果,大不韪的事情。
不仅是他,魔尊,鬼王和妖王也参与了,为了各自心中的执念与心结。修真界有一禁忌阵法名为困心,此阵威力巨大,影响深远,被困者可能一辈子陷入其中,直至身死道消难以走出。
进入阵法的人修为越高,便需要越多的灵力支撑,因此当有一天修真界的其他人发现,九华仙宗突然用秘术攫取了修真界大部分灵力时,自然要来兴师问罪。
这一来便发现了江送雪心魔丛生的事情,与此同时他还像是与魔尊,妖王以及鬼王在密谋着什么,这几个单拿出哪一个都能让天下人忌惮三分,聚在一起更是使人人心惶惶。
他们不知道这些人想做什么,但九华仙宗的阵法刮分走了修真界的大量灵力,确实引起了众人不满,他们指责江送雪走火入魔,因私忘公,但多多少少,也怀揣着这次能抓住九华仙宗和江送雪的错处,将其一举拉下马,重新分茅列土的算计。
魑魅魍魉越聚越多的时候,江送雪杀伐果断的血洗一批,却也因此更加坐实了他因心魔堕落,无法在担当正道魁首的论断,再加上江送雪被心魔主导时,性情作风确实与原本的他大相径庭,越来越多的人集结在一起,害怕他迟早入魔成为一个强大的敌人而主张将其封印。
他们与九华仙宗拉扯许久,直到今天,九华仙宗的人似乎终于有了决断,开了宗门大阵将这些人带到了寒山,他们都以为这是九华仙宗的人扛不住压力,打算配合他们一起封印江送雪了。
却不知,只是因为今天有一个人回来了而已。
当年裴初离开的时候,身死魂灭,亦同当年燕深一样的结局,很多人觉得这次他总该死了,总不可能有人魂飞魄散两次,还能死而复生。
可知情的人,看着仍然活着的楼相见便已明白,对方不过又一次欺骗了他们而已,黑莲契印,神魂相连,生死共享,一方未死,另一方也必然活着。
楼相见用尽办法找他回来,其他人也在等,等的不过是一个了结,谁都不甘心做放手的那一个,可争端同样无谓,他们不止一次为此重蹈覆辙,更何况那人本身不是会因为陷入争端而妥协的人。
如此,该当如何?
一场赌局罢了。
能走出来便是胜者,要么实现了念想,要么放下了执念。
走不出来......
走不出来也好,如此便不会思,不会想......
不会放不下。
都说江送雪疯了,是啊,谁不疯呢?
不疯的人,来这里干嘛?
寒山上的雪好像停了,刚才那些喧嚣嘈杂,高喊着什么仁义、道德,为大局计的声音也全都安静下来。
这么个阵法启动,总需要有什么献祭,取旁人的命倒不至于,只是在众人误以为开启的是封印大阵的时候,实际是汲取了众人全部灵力补全了阵法最后的所需。
陆无溪伸手接住从山上落下来的雪花,没有理会那些发现自己被利用后,连骂骂咧咧的力气都没有了的王八羔子们,他掐了一个指诀,本想算一算结果,可最后还是放下了手。
“昨日因,今日果,这几百年的缘法,也该到有始有终的时候了,我又何苦操心?”
他干脆转过身,一甩拂尘对站在面前那些神色各异的峰主长老们,平静招呼道,“还发什么愣,先把那些找麻烦的蠢货扔出去。”
没过多久,寒山便空荡荡的再无一人,大雪盖住了所有叹息。
***
“燕深,燕深......”
谁在叫他?
“燕深。”
是在叫他?
忍着头痛的少年昏昏沉沉的,一连眨了好几次眼,才让被汗水糊住的实现重新清晰起来,他发现自己两只手都撑在地上,胳膊因为力竭而有些发颤,手指无意识的在地上抓出了几道划痕。
“燕深,你可愿意随我入忘尘峰,拜我师尊,做我师弟?”那声音又响了起来,清冷冷的,无波无喃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少年这才发现,他面前还有一角白衣,他顺着那衣角抬起头,看清了那是一个雪一般的男子。
当真像被雪砌成的一样,一身简洁到毫无装饰的白袍,垂下的眼眸的是银色的,连松松挽在脑后的长发都白如霜雪,他整个人也是冷的,好像难以接近,但他的目光却实实在在看着少年,话也是在对着他说的。
“我......”
少年张了张嘴,想了半天才想起来现在是什么状况,他刚从登仙梯爬上来,今天是要来拜入九华仙宗的。
家里那群老不死的叮嘱他,最好是拜入江送雪所在的忘尘峰。
江送雪......
他就是江送雪啊。
少年漫不经心的跪坐起来,从地上收回手拍了拍沙子,他心里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些什么,可仔细回忆,又毫无遗落,那些沙子混进掌心细小的伤口里,带起又麻又痒的疼痛。
“燕深愿意。”他最终还是用疲哑的嗓子回答了这句话。
江送雪顿了顿,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也不在乎他满手脏泥会不会玷污身上的白衣,面冷心热的给他用了个祛尘咒和疗伤咒,又拉着他转过身看向另一个少年。
“他叫楼相见,从今往后你们...与我,便是师兄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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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仙侠番外·五(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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