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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同心铃·心音初叩

那一声直接敲击在灵魂上的轻微铃音,与脑海中浮现的、百年前阿芜将木铃系于少年谢无妄剑穗的画面,交织在一起,如同两道惊雷,在云念念心神中炸开!

这个看似粗糙的木铃,真的是同心铃?!

不是概念上的共鸣,而是实体的、曾经连接着阿芜与谢无妄的信物?!

可它怎么会在这里?由那个状态诡异、仿佛燃烧了最后力量的黑影侍卫送来?是谢无妄的安排?还是……别的什么?

无数的疑问瞬间涌现,但云念念已无暇细思。因为怀中的玉牌,正以前所未有的灼热回应着木铃的声响,那热度几乎要烫伤她的皮肤,其中蕴含的属于谢无妄的气息,也带着一种剧烈波动的、混乱的情绪——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丝被强行压抑却依旧泄露出的、仿佛冰层崩裂般的痛苦与悸动。

他感应到了!通过玉牌,他清晰地感知到了同心铃的存在和鸣响!

上方的战斗似乎已经平息,但谢无妄的状态显然极不稳定。是因为战斗消耗过大?还是因为这突然出现的同心铃,彻底搅乱了他冰封百年的心湖?

云念念紧紧握着那枚粗糙却仿佛重若千钧的木铃,不敢再轻易摇动。她靠着冰冷的岩壁滑坐下来,将灼热的玉牌贴在胸口,试图通过这微弱的连接,传递去一丝安抚的意念。

她不知道该如何用语言表达,只能凭借着中级洞察术带来的、对情绪愈发敏锐的感知,以及这些时日与谢无妄那无声的、“心照不宣”的交流经验,努力地将自己的心绪放平、放柔,如同无声的暖流,小心翼翼地探向玉牌另一端那剧烈波动的源头。

没有言语,只有一种纯粹的、带着担忧与试图安抚的意念。

时间在死寂中缓缓流逝。幽冥涧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只有暗河奔流,幽光闪烁。但云念念全部的心神都系在了手中的木铃和胸口的玉牌上。

不知过了多久,玉牌那灼人的热度,开始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降了下来,虽然依旧比平时温热,但不再那么滚烫吓人。那端传来的气息,虽然依旧冰冷疲惫,却似乎重新凝结了起来,只是在那冰层之下,仿佛有岩浆在暗涌。

他暂时平复下来了。

云念念松了口气,这才发觉自己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就在这时,每日任务的提示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叮——每日任务刷新:请对目标人物说一句暖心话。任务剩余时间:11时辰59分。】

云念念看着手中的同心铃,又摸了摸胸口的玉牌,心中微动。

今天的“骚话”,或许可以换一种方式。

她深吸一口气,没有像往常一样对着空气说话,而是将全部的心神,连同刚刚平复下来的、带着关切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凝聚成一缕清晰的意念,伴随着一丝极微弱的、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因共鸣而产生的灵韵,通过玉牌传递了过去——

“尊上,您……还好吗?”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刻意的夸赞,只有一句最简单、却在此情此景下最真实的问候。

意念传递出去的瞬间,手中的同心铃似乎微不可查地轻轻震颤了一下,发出了一声比呼吸更轻微的、仿佛错觉般的回响。

“叮……”

与此同时,玉牌清晰地传来一下有力的、带着确认意味的温热搏动。

他收到了。

并且,再次回应了。

这一次的交流,超越了以往任何一次的语言。是一种近乎心念相通的、直达心底的触碰。

云念念握紧了同心铃,将它和玉牌一起贴在胸口,感受着那交织在一起的、冰凉与温热的触感,心中一片澄澈。

她似乎……找到了一条更直接地、触碰他内心的路径。

虽然依旧危险,依旧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但方向,已然明确。

接下来的半天,幽冥涧再无异动。云念念不敢再轻易尝试引导记忆碎片,也不敢再摇动同心铃。她只是安静地待在平台上,偶尔吃一点糕点补充体力,大部分时间都在打坐调息,努力适应着此地浓郁的幽冥之气,同时运用中级洞察术,更加细致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她发现,那些岩壁上的发光苔藓和晶簇,其明暗变化似乎与地底某种能量的潮汐有关。而暗河奔流的声音,仔细听去,也并非杂乱无章,隐隐蕴含着某种奇特的韵律。

这里绝不仅仅是避难所那么简单。谢无妄让她来此,必有深意。

或许,这里的环境,不仅能温养魂魄(或验证转世),也可能隐藏着与魔宫、与地底秘密相关的线索。

她回想起之前扫描到的地底那个被囚禁的、虚弱却蕴含奇异灵性的生命信号。那个“她”,是否也与这幽冥涧有关联?幽冥涧是“魂力汇聚与沉淀之所”,地底囚禁的,会不会是一个需要魂力滋养的特殊存在?

还有阿芜……她魂飞魄散,按理说不可能有残魂留存。那地底的“她”究竟是谁?谢无妄又为何那般维护?

思绪如同乱麻,但云念念并不急躁。她知道,真相正在一点点浮出水面。

傍晚时分(根据生物钟和晶簇光芒的微妙变化判断),上方再次传来了动静。

这一次,并非战斗的轰鸣,而是结界开启特有的、细微的能量波动。

云念念立刻警惕地站起身,望向石阶的方向。

脚步声传来,沉稳而熟悉。

是谢无妄。

他沿着石阶缓步而下,再次出现在幽冥涧底。

依旧是那身白衣,依旧纤尘不染,但云念念敏锐地察觉到,他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了几分,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倦色,周身的气息虽然依旧强大冰冷,却仿佛内敛了许多,如同风暴过后的海面,平静之下藏着消耗过巨的虚乏。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云念念身上,然后,定格在她手中握着的那个粗糙木铃上。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瞬间翻涌起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追忆、痛苦、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希冀,最终都化为一片深沉的墨色,仿佛能将人的灵魂吸入。

他没有立刻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那个木铃。

整个幽冥涧底,只剩下暗河奔流的轰鸣,以及两人之间那无声却沉重如山的凝视。

云念念被他看得心头发紧,下意识地想将木铃藏起来,却又觉得徒劳。她深吸一口气,主动上前一步,将木铃轻轻托在掌心,递到他面前,低声道:

“尊上,这是……那个侍卫送来的。”

谢无妄的视线从木铃移到她的脸上,眸光深邃,仿佛要透过她的皮囊,看穿她灵魂最深处的秘密。

“你知道这是什么?”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战斗后的沙哑,比平时更添几分磁性。

云念念犹豫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但保留最关键的部分:“奴婢……不知具体是何物。只是拿着它时,脑海中……会闪过一些奇怪的画面。”

“画面?”谢无妄眸光微闪,“什么画面?”

“……一个少女,在铃铛花谷中编花环……还有,她……把这个铃铛,系在一个人的剑穗上……”云念念斟酌着词句,说得尽量模糊,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速。

谢无妄闻言,周身的气息几不可查地波动了一下。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伸出手,用那骨节分明、曾沾染无数鲜血也曾轻柔拈起落花的手指,从云念念掌心,取走了那个粗糙的木铃。

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她的掌心,那冰凉的触感让云念念微微一颤。

他将木铃握在手中,低头凝视,指腹轻轻摩挲着铃身那简陋的纹路,眼神飘忽,仿佛透过这小小的木铃,看到了百年前东荒的风,听到了那清越的铃音,看到了那个穿着淡绯色衣裙、笑容比铃铛花更明媚的少女……

良久,他才极轻地、几乎自语般喃喃道:

“同心铃……没想到,它还存在着……”

他承认了!这真的是同心铃!

云念念屏住呼吸,不敢打扰他这难得的追忆时刻。

谢无妄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在云念念身上,那里面没有了之前的杀意和审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近乎迷茫的探究。

“你……”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为何能触动它?为何……能看到那些?”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疑问,也是他态度反复的根源。

云念念知道,关键时刻到了。她不能承认自己是阿芜,但可以引导他自己去“发现”。

她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眼中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与一丝真诚:“奴婢也不知道……只是接触到与……与某些特定事物相关的东西时,偶尔会有这种感觉。就像……就像之前的花瓣,还有这个铃铛……”

她提到了“花瓣”,那是他亲自给她的。她将两者联系起来,暗示这种“共鸣”并非偶然,也并非她刻意为之,而是源于某种她无法控制的、深层次的关联。

谢无妄深深地看着她,那双冰封的眸子里,挣扎与希冀交织。理智告诉他,魂飞魄散者不可能转世,眼前之人身份可疑。但情感上,那些无法解释的共鸣、那些与她相似的魂魄波动、以及她此刻眼中那与记忆中某人隐约重合的纯粹与茫然……都像毒药般侵蚀着他的判断。

最终,他没有再追问。

他将同心铃握紧,收入袖中,仿佛那是什么不容他人觊觎的珍宝。

“今日之事,”他恢复了往常的冰冷语气,但其中的警告意味却淡了许多,“仙盟已退,赵长老伏诛。魔宫损毁些许,无碍大局。”

他简单交代了结果,算是回应了她之前的担忧。

云念念心中一定,连忙道:“尊上威武。”

谢无妄瞥了她一眼,似乎对她这干巴巴的恭维不置可否。他转身,看向奔腾的暗河,淡淡道:“此地幽冥之气对你修为无益,明日,随本尊出去。”

他要带她离开了。

“是。”云念念应道。

谢无妄说完,便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望着漆黑的河水,不知在想些什么。白色的背影在幽蓝、淡紫的光晕映照下,显得格外孤寂。

云念念看着他的背影,又想起脑海中阿芜那决绝的回眸,以及那声未尽的警示——“他们要的是你的……”

她心中微动,今日的“骚话”还未完成。

她看着他那略显疲惫却依旧挺拔的背影,用不大不小、足以让他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语气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与坚定:

“尊上,无论发生什么,奴婢……都会在您身边。”

这句话,不再是任务式的“暖心话”,更像是一种承诺。

谢无妄的背影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他没有回头。

但云念念清晰地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

幽冥涧底,暗河流淌,幽光闪烁。

一人独立,一人静立。

无形的丝线,因一个铃铛,一句低语,缠绕得愈发紧密。

心音初叩,冰层之下,暗流汹涌。

而风暴,或许才刚刚暂歇。

前路,依旧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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