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房内，节目组已经给叶惟岁准备好不少赵光的老照片。
有赵光演唱会的，还有他受采访的，上综艺的。
演唱会和采访的照片看上去都有些年头了，只有上综艺的照片看上去是近些年的。
叶惟岁打量许久，从中挑出一张赵光年轻时候接受采访的照片——采访总不会出错吧。演唱会的照片，节目组指不定就在其中挖着坑呢。
选好照片，他便来到顶楼。
此时正值黄昏，日间的热气已经消散不少，海风徐徐而来，带着一股宁静祥和的气息。
“惟岁，”沈初站在顶楼边缘，听见门边的声响，回头笑，“你来了。”
六位嘉宾只上来了他们两位，镜头之内，只有他们二人。但镜头之外，还有不少摄影师蹲着。
叶惟岁应了一声，拉开椅子坐下：“你选谁的？”
“李明昭的，”沈初也从顶楼边缘走回来，拉开叶惟岁身边的一张椅子坐下。
他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擦过叶惟岁的脖颈，在看到被遮瑕遮得白皙修长的脖颈后，指尖忽然轻轻颤动几下。
叶惟岁察觉了他的视线，余光也瞥见了他微颤的指尖。
但他想不明白，沈初难道还想看他带着这种东西，暴露在镜头下，暴露在公众审视的目光下吗？
“我有带驱蚊的药，”沈初极快便恢复了寻常温和的神色，笑道，“明天出去的时候我给你。”
叶惟岁沉默片刻，道了声谢。
黑洞洞的镜头虽然不近，但一圈下来，非常显眼。
叶惟岁有些受不了，慢慢闭上眼。
顶楼上渐渐安静下来，只有海风轻抚的声音。
沈初喉结滚动几下，还是忍不住侧头。
叶惟岁睫毛浓密纤长，在眼下盖出一圈暗色。他长相是偏向矜贵的冷淡，闭眼时更多了不少生人勿进的疏离。
在尼斯胡闹时留下的痕迹已经被他遮得严严实实，如今他整个人看起来显得修长而透明。
仿佛风一吹，眼一眨，随时会消失不见。
沈初又咽了咽喉咙，却还是没能咽下那股自离开尼斯就不断作祟的恐慌。
只有在尼斯，在与世隔绝无人知晓的地方，他才能有几分叶惟岁真正在自己身边的踏实感。
所以在尼斯的最后几夜，明明知道马上要录制，他却还是在胡闹时留下了那么多的痕迹。
理智上他很清楚，叶惟岁肯定会去遮的。但在内心的某个角落，他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
说不定呢，说不定叶惟岁就像以前一样，不在意被外人瞧见呢？
那他绝不会再像以前一样。
“我们现在……”沈初又开口了，清透的声音很快被风吹散。
叶惟岁半掀开眼皮，疑惑地看他，“嗯？”
沈初喉结滚动一下，那句略显暧昧的“算什么？”到口中突然又转了个圈，变成一句界定严格的——
“算……朋友？”
叶惟岁抿抿唇，眼皮彻底掀起，露出泛棕的眼瞳。
他定定地看了沈初好一会，最终很轻地扯了下嘴角：“算啊。上这个节目不就是想重新当朋友吗？”
但没有滚到床上去的朋友。
两人都心知肚明，但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止步于此。
一个碍于身边黑洞洞的摄像头。
一个心里滑过近乎轻嘲的讽笑。镜头前的沈初果然还是这样的——顾虑重重，措辞谨慎。
很快，其他四名嘉宾也陆续上来了，打破了两人间诡异的沉默。
顶楼支起了一张餐桌，摆上丰盛的晚餐。
三组嘉宾，两两坐在一起，开始用餐。
席间节目组搭好了投屏，今夜的重头戏正式开始。
第一组照片还是梁启和赵光的。
先放的是成许为梁启选的照片。
照片看上去很有年代感，年轻的梁启抱着奖杯，对着镜头笑得张扬肆意。
梁启是在场中少数非常坦然的一个，利落开口：“这是我拿金曲奖的照片，我记得当时还是赵光当颁奖嘉宾。”
说着，他耸肩推了下身边的赵光，笑道：“十……九年前的事了，我记得没错吧？”
赵光点头微笑：“那也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你。”
李明昭意外地挑挑眉：“你们一开始不就在同一个公司吗？”
赵光笑着解释：“我早期都是一个人演出。”
梁启耸耸肩，也补充道：“不过颁奖之后我们关系就变得很好了。”
说着，他忽然又笑了一声，瞥了赵光，“其实我一开始是为了你进公司的。”
赵光脸色终于有了片刻僵硬。
梁启丝毫未觉，自顾自道：“你刚出道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人唱歌真好听，我一定要认识一下。”
李明昭兴致勃勃地听着，“然后呢？”成许微微蹙眉，用手肘轻轻推了一下李明昭，不过她仿佛没察觉。
梁启大笑出声：“然后我就进公司，认识赵光，实现心愿了。”
赵光有意无意地避着梁启的眼神，缓声道：“那可真有缘分。”
梁启满意地笑开。
节目组很快便放出了这张照片相关的视频。
镜头有些模糊，充满了上个世纪的味道，但仍然能看出赵光和梁启年轻的面孔。
年轻时的梁启还更多了些锋利的棱角，他接过赵光手中的奖杯，说获奖感言时，还时不时侧头看一眼赵光。
不清晰的画质模糊了他脸上那股势在必得的笑。
叶惟岁看着，更加确认了自己的猜测——梁启至少家世不俗。
视频结束，另一张照片缓缓浮现。
是叶惟岁为赵光选的照片——一个采访截图，背景还是某个慈善晚会的宣传海报。
叶惟岁看向赵光，满以为解释这张照片对他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但他很明显地看见，赵光那块的桌布下陡然冒出了一块褶皱。
顿时心生不安——这个采访有问题吗？
很快，赵光平静地开口了：“这是当年梁启结婚时，媒体采访我的照片。具体说什么……我记不清了，毕竟我也不熟悉你的妻子。”
说着，他又转头看了眼梁启，缓缓启唇：“对吧？”
梁启少见地挪开了眼神，摸摸下巴又摸摸鼻尖，最终道：“这没什么好说的。”
李明昭忽然看向两人，语气带上点怀疑：“赵哥你和梁哥认识这么多年，怎么会对他的妻子一直不熟悉吗？”
赵光还没说话，梁启倒是先开口，打断：“她是圈外人，很忙。”
他语气忽然有些冷硬，仿佛跟他这位妻子很不熟。
赵光舔了下唇，看向叶惟岁，意味不明地开口：“小叶老师给我选了张好照片啊。”
叶惟岁摸摸鼻尖，不知说什么，只能扯着嘴角笑一下。
节目组很快也放出了这段采访视频。
那时的赵光还有些沉不住气，不像如今这般喜怒不形于色，在媒体的一声声关于梁启婚事的追问下，脸色并不好看。
“你知道梁启要结婚了吗？”
“你认识梁启的妻子吗？”
“有祝福梁启吗？”
“大家都在传你正在跟梁启拍拖，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会去梁启的婚礼吗？”
……
长枪短炮的围堵下，赵光勉强开口：“最近很忙不清楚这些，但是梁启邀请我的话我一定会去祝福他的。”
……“但你最后也没来我的婚礼。”
视频播完，梁启忽然道。
赵光神色差点控制不住，难以置信地抬眼，又匆忙垂下眼皮。
“跟一个通告撞上了。”他控制着嗓音，慢慢开口。
梁启沉默一下，少见地，叹了口气。
短暂的沉默间，赵光已经控制住了自己。
他嘴角又缓缓弯出一个弧度，伸手拍了拍梁启的肩，刻意扬起语调：“而且当时媒体谣言满天飞，我避嫌一下也好啊。更何况我最后也发消息祝福你了不是吗？”
梁启耸肩笑了一下，很快便抛开了那点不明不白的情绪：“那倒是。”
叶惟岁默默在一边看完了这一组的戏，心生感慨——赵光不唱歌的话也可以去当演员了。
第二组和李明昭和成许的。
沈初给李明昭选的是一张某个颁奖典礼的照片。
虽然不是什么含金量大的奖，但照片加视频出来，李明昭又提了些往事，节目播出后应该能给她吸一波回忆度。
梁启给成许选的是她刚出道的照片，这照片被节目组修改过，单独截了成许出来。
但等节目组放出完整照片和视频时，李明昭和成许便一同出现在了荧幕中。
餐桌边，两人的关系显然比上一期和谐很多，又谈起了些刚出道一起拼搏的往事。
最后，就是叶惟岁和沈初这组了。
先放的是赵光给叶惟岁选的照片。
照片里的叶惟岁抱着一束香槟玫瑰，身后是全是百合、郁金香和马蹄莲——应该是某个演出前朋友送的花，花上都有落款。
唯有他手中的香槟玫瑰，落款像是被特意拿开了。
叶惟岁几乎是看到照片就想起来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八年前，他开始挑大梁主演话剧的时候。
沈初显然也没忘，眼神里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期待，看向叶惟岁。
叶惟岁闭了闭眼，缓缓开口：“这是我以前主演的话剧谢幕后，我和朋友送的花拍照。应该是……七八年前的照片吧。”
李明昭盯着屏幕，又忍不住开口：“小叶手里的花也是朋友送的？”
“是。”
梁启看热闹不嫌事大：“哪个朋友这么浪漫，不送郁金香不送百合，送香槟玫瑰。”
叶惟岁脸上流露出一抹明显的诧异：“香槟玫瑰？”
“你不认识？”
“我不熟悉这些，”叶惟岁摸摸鼻尖，似乎很是意外，“我记得当年的花有的是身边朋友送的，有的是剧迷朋友送的。那这应该是哪个剧迷朋友送的吧。”
梁启挑挑眉，拖长了语调，戏谑道：“或许吧。”
这种照片没有相关视频，节目组只能放了点当时谢幕的视频，算作结束。
叶惟岁抿抿唇，知道这关算是过去了。
但心还没放下来，桌下的指尖忽然被紧紧攥住。
除了沈初，没有别人。
微微合拢的拳头被沈初近乎强硬地掰开，他很用力地，一笔一划在叶惟岁的掌心写道——
“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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