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风带着凉意钻进领口时，林溪正蹲在天文社活动室的窗边，给窗台上那盆快蔫了的多肉浇水。上周雨停后，气温就降得厉害，活动室朝北，即使开着暖气，窗沿还是透着股凉意，连那盆据说是周屿学长留下的多肉，都缩成了一团。
“别浇太多水，冬天多肉要控水。”周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纸张翻动的轻响。
林溪手一顿，水壶差点歪倒。她回过头，看见周屿坐在书桌前，面前摊着本厚厚的《天文观测指南》，指尖夹着支铅笔，在书页边缘写着什么。他今天戴了围巾，深灰色的，衬得侧脸更清瘦，眼镜片后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水壶上，带着点无奈的笑意。
“哦……我忘了。”林溪连忙把水壶放在地上，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自从上周看过他的星图本，每次单独待在活动室，她都觉得空气里飘着点说不清的甜，连他说句普通的话，都能让她心跳慢半拍。
书桌上放着个粉色的暖手宝，是陈笑笑昨天塞给她的，说“天文社太冷，给你和学神暖手用”，她没好意思拿给周屿，就一直放在角落。此刻暖手宝被阳光晒得温温的，林溪看着它，突然想起上周雨天他借她的外套——袖子很长，裹着她的手，带着他身上的味道。
“下周六是猎户座流星雨极大期。”周屿突然开口，把铅笔放在书上，“吴迪说操场看台视野好，我们可以去那儿观测。”
林溪心里一动。猎户座流星雨——他在黑板上写过的日期，她记在速写本的扉页上，画了个小小的流星符号。“要带望远镜吗？”她问，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窗台。
“嗯。”周屿点头，目光落在窗外，“那台借来的望远镜轻便，搬去看台方便。不过……”他顿了顿，转过头看她，“天气预报说周六可能有云，得提前查实时天气。”
他说话时，阳光正好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淡影。林溪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突然想起星图本里那张画着她的速写——旁边写着“她很认真”，原来被人这样注视着，是这种心里发暖的感觉。
“我帮你查。”她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太急切，连忙补充，“我……我手机上有天气APP，查起来方便。”
周屿眼里闪过点笑意，点了点头：“好。”
下午的物理补习，林溪总有点走神。周屿在讲动量定理，指尖在草稿本上画着小球碰撞的示意图，声音清晰，可她的目光总忍不住往他的手看——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握着笔时指节微微泛白，和他平时调望远镜时的样子很像。
“这道题，”周屿敲了敲草稿本，“你刚才算错了符号。”
林溪猛地回神，看见自己把“-m1v1”写成了“ m1v1”，脸一热：“哦……我又马虎了。”
“不是马虎。”周屿看着她，眼神很认真，“是没把方向记牢。想象一下，两个小球撞在一起，一个向左，一个向右，速度方向相反，符号自然要反。”他拿起笔，在草稿本上画了个简笔画——两个圆脑袋小人撞在一起，一个往左倒，一个往右倒，旁边标着“-”和“ ”。
林溪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居然会画小人，还画得这么可爱。
“笑什么？”周屿挑眉，耳根却有点红，“这样不好记吗？”
“好记。”林溪连忙点头，拿起笔改正错误，嘴角却忍不住弯着，“比公式好记多了。”
周屿没说话，只是低头翻练习册，手指却在刚才画小人的地方轻轻抹了抹，像在擦掉什么，又像在确认那笔痕迹。
补习结束时，夕阳已经把天空染成了橘粉色。林溪收拾书包时，发现周屿把那个粉色暖手宝塞进了她的书包侧袋，还插着充电线，显然是刚充好电的。
“你……”她惊讶地看着他。
“陈笑笑昨天送来的，说是给社团用的。”周屿移开视线，拿起自己的星图本，“你手总凉，拿着吧。”
林溪摸着暖手宝温温的外壳，心里像揣了颗小太阳。她知道他是故意的，却没戳破，只是小声说：“谢谢。”
“不客气。”他说，声音很轻，“我送你到校门口。”
两人走在林荫道上时，银杏叶已经落得差不多了，光秃秃的枝桠伸向天空，像水墨画里的线条。风卷着枯叶滚过脚边，发出“沙沙”的响。林溪把暖手宝揣在口袋里，热度顺着掌心往上爬，连带着耳朵都暖烘烘的。
“对了，”周屿突然开口，“物理竞赛的成绩出来了。”
林溪愣了愣：“你拿奖了吗？”
“嗯，二等奖。”他点头，语气很平静，“张玥拿了一等奖，她比我发挥得好。”
林溪想起张玥那天来送报名表的样子，忍不住问：“你没怪她吗？上次学园祭前，她想跟你组队，你没答应。”
“为什么要怪她？”周屿看着她，有点疑惑，“她物理本来就比我扎实，只是我习惯一个人而已。”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她上周还问我，天文社招新要不要帮着贴海报，说她有朋友对星星感兴趣。”
林溪心里那点莫名的芥蒂，突然就散了。原来张玥不是“情敌”，只是个坦荡又热心的女生。她低头笑了笑，觉得自己之前的小心思有点幼稚。
“对了，”周屿停下脚步，从书包里拿出个小盒子递给她，“这个给你。”
盒子是深蓝色的，上面印着猎户座的星图，和他星图本的封面很像。林溪打开一看，是枚银色的星星吊坠，比她书包上那个小月亮吊坠还小，却很精致，星星的角上镶着细小的蓝钻，在夕阳下闪着微光。
“这是……”
“上次去天文馆，看到的纪念品。”周屿声音有点低，眼神有点不自然，“觉得你可能会喜欢。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林溪捏着吊坠，指尖有点抖。她想起自己速写本上画的星星，想起他星图本里的速写，原来有些默契，不用多说就能懂。
“我很喜欢。”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谢谢。”
周屿看着她，突然笑了。是那种很轻的笑，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真切，像初冬里突然照进来的阳光，暖得人心里发软。
“不用谢。”他说。
周六早上，林溪查了天气预报——“夜间多云转晴，适合观测”。她立刻给周屿发消息，发完又觉得太急，想撤回时，他已经回了：“好，晚上七点，操场看台见。”
陈笑笑凑过来看手机，咋咋呼呼道：“哟，单独约会啊？我和吴迪就不去当电灯泡了！”
“不是约会！是社团活动！”林溪红着脸反驳，却把手机屏幕按灭，偷偷笑了笑。
晚上去操场时，林溪特意穿了件厚外套，还把周屿送的星星吊坠戴在了脖子上，藏在毛衣里，贴着心口，暖暖的。周屿已经在看台上等她了，望远镜架在三脚架上，旁边放着块格子毯和两个保温杯。
“来了。”他站起身，把其中一个保温杯递给她，“热可可，没放糖。”
林溪接过杯子，暖意在掌心散开。她知道自己不爱喝甜的，他居然记得。
两人坐在毯子上，等着流星出现。夜空很干净，云果然散了，星星密密麻麻地铺在天上，比在天文社天台看时清楚得多。周屿给她指冬季大三角，指尖划过夜空，“那是天狼星，最亮的那颗；旁边是南河三，偏蓝；参宿四是红色的，像个小火球。”
林溪跟着他的指尖看，突然觉得星星好像没那么遥远了。
“你为什么喜欢天文？”她忍不住问。
周屿沉默了会儿，说：“小时候跟我爷爷看星星，他说每个人去世后都会变成星星。我爷爷走得早，我总来天台看星星，觉得他在上面看着我。”他顿了顿，侧过头看她，“后来发现星星本身就很好看，有星云，有流星，有规律的轨道，很安静，也很热闹。”
林溪心里一软。原来他看似冷淡的外表下，藏着这样柔软的心事。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你爷爷一定在看着你，看你把天文社办得这么好。”
周屿看着她，没说话，只是抬手，轻轻把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他的指尖很凉，碰到耳廓时，林溪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却没躲开。
就在这时，一道银亮的光划破夜空，拖着长长的尾巴，转瞬即逝。
“流星！”林溪惊讶地睁大眼睛。
“快许愿。”周屿说。
林溪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她没许什么远大的愿望，只希望以后每个能看到流星的夜晚，身边都有他。
等她睁开眼，发现周屿正看着她，眼神很软，像盛满了星光。
“你许了什么愿？”她问。
“不告诉你。”他笑了笑，转过头继续看夜空，“说出来就不灵了。”
风还在吹，却没那么冷了。林溪靠在他旁边，看着天上的星星，听着他偶尔低声说的星座故事，突然觉得，有些默契不用拆封，有些心意不用说明，就像此刻的星空，安静，却什么都懂。
她低头摸了摸毛衣里的星星吊坠，心里甜滋滋的。也许这个冬天，会比想象中更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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