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门前冷落，关于驸马戚风林谋害英国公夫人一案的卷宗，仿佛被投入了深潭，再无半点回响。皇帝用他惯常的斡旋手段，将此事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试图以“软禁待查”为名，将时间拖成遗忘。
英国公沈震找到沈栖朝，沈栖朝本是不想见的，但是自从沈栖槿和他说了所有的事情之后，他对于这位父亲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方式相处。
沈震来到别院，沈栖朝没有起身相迎，坐在椅子上静静的喝着茶，似乎在等沈震先开口。
“栖朝…你最近一直住在这里吗？东宫那边不回去…没事吗？”沈震缓缓开口，也有些小心翼翼，毕竟亏欠这个女儿太多，想被原谅也不可能了。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问我这些的？”
“如今皇帝被戚风林的事情搞的焦头烂额，哪有功夫管我的事情。”
“栖朝，当年之事确实我有错…”沈震还想再说下去，但是冷不丁的被沈栖朝打断。
“当年之事就别提了，我也不想听原因，事实已经发生了，再说过去有什么用，不用想办法过好现在。”沈栖朝不想怨恨沈震了，但是也做不到原谅他，毕竟这么多年沈栖朝感受到的所有恶意有一半来自这个父亲的不作为。
“是…我今天来想要给你一些东西。”沈震缓缓拿出一本册子。
“这是这些年戚风林和一些人的往来，不仅有金钱上的，还有一些为皇帝铲除异己的…我虽然没有参与到他们其中，但是他们做的事情我都知道…”
“当年他们为什么要把你拉下去？”沈栖朝问出来这个困扰她很久的问题，之前他和萧景煜都在猜测英国公的身份或许是最好的一个证明，但目前看来似乎并不是…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你母亲提起过破云军？”
沈栖朝闻声一愣…
“听过。”
“皇帝一直想得到兵符，重新召回破云军，而当时你母亲已经和我成亲，他们以为破云军的兵符就在英国公府，所以皇帝对我软硬兼施，逼我不得已和他们合作…”
“另外，也是因为英国公府三朝元老，门生遍布天下，无论发生什么，总有拥趸者…，而他们在明处更容易操作这一切。”
果然，沈栖朝想到其一，但是没有想到皇帝居然也在寻找破云军，她从来没听萧景煜提起过，皇帝真是瞒的好啊。
“明处…操作…”沈栖朝皱着眉头，喃喃自语。
沈栖朝低头思考着什么，另一旁的沈震接着开口，“我知道你母亲的事情你不会善罢甘休，戚风林那边我也已经派人去寻找了，如果有需要英国公府的，定来寻我…”
“我可以作证。”
【有时候立于明处比暗处更加主动。】
沈栖朝刚刚一直在思考前几日敬王的一句话，突然明白了，现在皇帝和戚风林在暗处，这件事是他们在主导，是牵着沈栖朝再走，如果沈栖朝想要拿回主动权那就让这件事公布于天下，有时候在暗处的人更害怕走向明处。
“不用找了，我要敲登闻鼓。”沈栖朝抬头看向远方，似乎下定了决心。
沈震愣在原地…但也久久未开口，从小就没有呵护过的女儿，如今什么行为他作为父亲只能支持，不能干涉。
这一日，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突然，皇城之外，登闻鼓院前，响起了沉重而坚定的鼓声！
“咚！咚！咚！”
鼓声穿透宫墙，打破了都城的沉寂。百姓们惊疑张望，官员们面面相觑——何人敢敲响这非天大冤不得擅动的登闻鼓？
沈栖朝在天璇和天玑的陪同下，目不斜视的一声声的敲击着历朝历代只有过几次响声的又沉寂许久的登闻鼓。如今，登闻鼓的声音再次响彻大殿。
鼓院大门开启，守卫的兵士看清击鼓之人时，皆骇然变色，慌忙跪倒一片！
只见太子妃沈栖朝，未着珠翠，一身素缟，手持状纸，跪于鼓前！她脸色苍白，眼神却亮得骇人，如同燃烧着两簇幽冷的火焰。
“臣媳沈栖朝，泣血鸣冤！”她的声音清越，带着一股决绝的悲愤，在空旷的鼓院前回荡，“状告驸马戚风林，毒杀臣媳生母、英国公夫人齐初礼！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然陛下将其软禁，大理寺拖延不查，天理何在？王法何在？！臣媳恳请陛下，当朝彻查，以正国法，以慰亡魂！”
素衣鸣冤，跪叩宫门！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瞬间传遍整个皇宫，震动了整个朝堂！
金銮殿上，皇帝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万万没想到，沈栖朝竟敢如此不顾体统，将这家丑国恨以最激烈的方式公之于众！这无异于将他的遮羞布彻底撕碎！
皇帝最近可以说是焦头烂额，一边是戚风林的事情败露，一边是北地的战事，在给北地的王庭穿密信让太子永远不能回来，可是那边却一拖再拖。
“胡闹！”皇帝猛地一拍龙椅，怒喝道，“太子妃失仪！还不快将她扶回东宫！”
几名内侍慌忙领命欲出。
“陛下！”就在这时，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一直沉默立于宗亲队列之首的敬王，缓步出列。
百官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敬王神色平静，对着御座躬身一礼：“陛下，太子妃虽行为过激，但其情可悯，其冤亦实。戚风林谋害命妇，罪大恶极，若一味拖延遮掩，恐寒了天下忠臣良将之心，亦有损陛下圣明。既然大理寺不便审理，臣，愿以亲王之名，担下此案，亲自督办，必给太子妃，给英国公府，也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敬王竟然主动揽下这烫手山芋？！他这是要公然与皇帝唱对台戏吗？
皇帝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利箭，死死钉在敬王脸上。兄弟二人视线在空中交锋，无声的刀光剑影激烈碰撞。皇帝看到了敬王眼中的平静与决然，更看到了那平静之下，可能隐藏的、足以让他万劫不复的底牌——那份真正的先帝遗诏！
他不能赌！一旦敬王被逼急了，将遗诏公之于众，他这皇位…很难保得住。
巨大的愤怒与憋屈在皇帝胸中翻涌，几乎要让他呕出血来。他死死攥着龙椅扶手，指节泛白，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干涩无比：“既然敬王愿为朕分忧那此案，便交由你…全权处置！”
“臣，领旨。”敬王再次躬身，语气依旧平淡。
翌日，戚风林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公主府门前…然而，当戚风林被带到临时设立的审讯之所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眼前之人，哪里还有半分昔日风流倜傥的翰林院大学士、长公主驸马的风采？沈栖朝和敬王对视一眼，再次看向戚风林，眼神空洞呆滞，张着嘴，却没有任何声音，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毫无意义的嘶哑声响。
他竟被毒哑了！不仅如此，观其神态举止，显然神智也已不清，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
沈栖朝看到戚风林这般模样时，心猛地沉到了谷底，一股寒意自脚底直窜头顶。
她明白了。
全都明白了。
皇帝哪里是让敬王查案？他分明是借着敬王之手，将一个已经彻底“处理”干净的戚风林交出来！让他永远无法开口，无法指认任何人！所谓的“交代”，就是这样一个活着的、却比死人更无用的“凶手”！
所以，现在戚风林就是害死齐初礼的凶手，他背后没有任何人指使。沈栖朝没有任何理由去搜查背后之人。
好一招弃卒保帅！好一个心狠手辣的帝王！
沈栖朝看着那痴痴傻傻、涎水直流的戚风林，心中没有半分大仇得报的快意，只有无尽的悲凉与愤怒。母亲的血债，到头来，只换回一个被推出来顶罪的、失去了所有价值的傀儡！
她缓缓抬起头，望向那重重宫阙的方向，目光冰冷如万载寒冰。
棋局未终。哑了一个刽子手，还有执棋的帝王。
///
另一边北地的萧景煜一众人马，已经启程反都城，萧景煜在此刻故意放回消息，北地战事大获全胜，不日班师回朝。
在皇宫中的皇帝收到消息，左相看着发怒却无法改变事实的皇帝，“陛下…太子将要回朝了。”
“你想办法在路上解决了他们，绝对不能让他们回来，现在沈栖朝那个已经怀疑朕了，如果太子回来，事情只会越来越糟！”
左相没有应声，俯身应下，转身离开。
他走过这皇宫的青石板路，正午的阳光撒下来，刚好照在地面上，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如今走在路上都下意识的想找一个庇荫的地方行走，但是阴凉处处越来越少了，而阳光照射的面积越来越大了…
他似乎已经看到了事情的结局，无力改变…只有皇帝一人在苦苦挣扎着，陷入牢笼…
这个故事很快就完结了，走到这里，很感慨，也很感谢能看到这里的宝宝们，希望所有人都可以平安顺遂。[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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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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