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气氛顿时肃穆,厚重的帷幔低垂,将外界喧嚣隔绝,只余下香炉中银丝炭偶尔爆裂的微响,宛如暗夜中孤独的心跳。
鎏金香炉里,龙涎香的馥郁与酒香交织,清冽的琥珀色佳酿在剔透玉杯中微微晃动,折射出迷离光影。两名宫婢屏息凝神,捧着鎏金托盘缓步上前,彩线相连的玉杯在烛光下熠熠生辉,仿佛牵系着两人无法挣脱的命运。
萧景珩微微颔首,衣袂轻扬,率先上前一步。大红吉服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玉冠下的眉眼深邃难测,唇角依旧紧抿,不见半分喜色。沈清澜敛衽行礼,凤冠珠帘轻晃,霞帔曳地,步履沉稳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僵硬。她举步相迎,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命运的琴弦上,发出无声的叹息。
两人在殿中相对而立,距离不过三尺,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深渊。烛火映照下,他们的影子被拉长,交错又分离,如同此刻的心境——彼此靠近,却心隔天涯。
“请新人执杯,同饮合卺酒,结百年之好。”司礼官的声音低沉而富有韵律,在殿内缓缓回荡,庄严而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萧景珩将玉杯递给沈清澜,两人手中的彩线相连的玉杯轻轻相碰,发出清脆声响。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微微荡漾,仿佛映出两人复杂的神情。他们目光短暂交汇,彼此看到对方眼中的疏离、防备与无奈。
酒挣扎液入喉,两人皆感受到那股灼热,仿佛燃烧着彼此内心的抗拒。放下玉杯,他们再度相视,距离依旧三尺。
合卺礼毕,沈清澜在喜娘的搀扶下步履沉重地返回珩曦殿。金丝绣成的凤袍拖曳于地,每一步都似压着千斤枷锁。
珠帘掩映下的脸庞,神情淡漠,眸底却透出一抹难以掩饰的冷寂。她的心,早已随着这场政治联姻沉入冰湖。沈清澜明白,这红烛高照的东宫,不过是家族利益与皇权博弈的牢笼,她只能逆来顺受,却无法佯装顺遂。
夜色如墨,天幕低垂,宫灯幽幽,在珩曦殿前投下斑驳光影。
殿内,红烛高烧,烛火摇曳,映得满室朱色流动,宛若一场虚幻梦境。
金丝楠木雕花喜床上,沈清澜静坐,身着金线绣凤的嫁衣,凤冠上垂落的珍珠流苏随着她微小的动作轻轻晃动,折射出冷冽的光泽。凤冠沉重,压得她脖颈酸疼,仿佛家族的宿命与今日的枷锁一并沉沉坠在她肩头。
她未卸妆饰,面庞覆着薄薄一层胭脂,却掩不住眉宇间的清冷与疲惫。双手交叠于膝,指尖微凉,指甲下意识掐入掌心,用一丝隐痛提醒自己保持清醒。她像一尊冷玉雕成的美人像,华美而孤寂,无声地承受着这身不由己的姻缘。
殿内静极,几乎能听见烛火燃烧时轻微的噼啪声,以及远处隐约飘来的宫乐余音。鎏金香炉里,龙涎香袅袅升腾,甜腻中带着一丝冷意,萦绕在两人之间,更添几分压抑。案几上,合卺酒静静搁置,玉杯中酒液微漾,却无人举杯。墙角的博古架上,青瓷花瓶插着几枝寒梅,疏影横斜,似在无声地见证着这场政治联姻的冰冷开端。
不知过了多久,殿门被悄然推开,一阵微凉的夜风裹挟着殿外的寒意涌入。
萧景珩的身影步入,一身太子喜服尚未更换,赤金蟒纹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却衬得他眉宇间的冷意更为深重。
他脚步沉稳,每一步都似带着无形的压迫,径直走向喜床。殿内的空气因他的到来而愈发凝滞,连烛火都仿佛屏住了呼吸,光影微微晃动。
他步至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沈清澜。
沉默片刻,他才缓缓伸出手,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掀开了沈清澜的盖头。
烛光下,她的面容彻底显露——肌肤赛雪,眉如远山,眸光淡然如秋水,清冷如霜,无惧亦无求,只是静静与他对视。那目光中,没有新嫁娘的羞怯,没有对未来生活的期许,只有洞悉一切的冷静与疏离,仿佛早已看透这场婚姻的本质。
殿内气氛压抑至极,静得能听见彼此浅淡的呼吸声,以及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红烛的光影在两人脸上跳跃,勾勒出各自孤寂的轮廓。
良久,沈清澜终于轻启朱唇,声音清冷如玉碎,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殿下,今日礼成,你我皆身不由己。清澜只愿各守界限,互不干涉,彼此安好。”话语如冰,不含一丝情感,却道出两人共同的无奈与清醒。
萧景珩侧首,目光落在她清冷的侧颜,眸底暗潮汹涌,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化作一片静水深流。他淡淡应道,声音低沉而克制:“如你所愿。”
他动作缓慢地宽衣,将外袍搭于案上,转身落座床沿。两人之间隔着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如同他们此刻的心境,同床,却异梦。沈清澜微微侧身,避开与他的直接接触,目光投向窗外浓重的夜色。
大婚夜的冷寂之后,几日时光悄然流逝。珩曦殿内,白日里两人如陌路,各自忙碌,泾渭分明,无声地延续着彼此的疏离与防备。
沈清澜独守内室,晨起时,窗外东宫梧桐叶上还凝着昨夜的露水。她素手执笔,在案前翻阅沈家旧卷,卷轴上是父亲遗留下的政论手札,字里行间藏有家国大义,也藏着家族沉浮的隐痛。
她眉目如画,神情却冷淡如霜,偶尔蹙眉思索,指尖轻敲案几,似在盘算着什么。
她身旁侍女轻声劝她歇息,她只是微微一笑,声音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如今时局未稳,不敢稍有松懈。”偶尔,她会踱步庭院,立于湖石旁,静静凝望天际流云,眼底藏着无法言说的忧虑与坚韧。她偶与侍女细语,问及珩曦殿饮食起居,却总在话锋将转时戛然而止,警觉而睿智。
萧景珩则几乎整日不见身影。
晨曦未明,他已起身,披衣至书房,案几上堆叠着朝报与密信,字迹凌厉,眉宇间常凝着一抹冷峻。他时而执笔批阅奏章,时而在前殿与心腹密议,言辞简短,句句暗藏锋芒。偶有影阁属下悄然来报,黑衣人跪伏于地,低声禀告各方动向,萧景珩眸色幽深,手指轻叩案几,心思难测。
书房外,影阁密信如雪片般飞来,他神色不动,却将每一条消息暗记于心,偶尔瞥见窗外沈清澜的身影,眸中掠过一丝探究。
白日的珩曦殿,仿佛被无形的界限分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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