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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遗迹·魅影荒村2

棺材有了,骸骨也有了。

如果这里不是乱葬岗,而是对标现实世界意义上的墓园,那么就还缺少了一样东西。

墓碑,或者祭文。

这种东西,倘若确实存在,会出现在哪里?

贺向晚舞着她的铁镐直奔初入遗迹的落点——也即巨大“田”字的中心,拨开旁边躺倒的骷髅,一镐头捅了下去。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铁镐的握柄产生碰壁的振动同时,一声沉闷的“咚”响也抵达了双耳。

镐头继续下探,勾住了某种形状的边端,贺向晚稍稍加力,深埋土里的东西便被她整个刨了出来。

这是一块黑色的,长约半米,宽约二十厘米的薄石板。

贺向晚用铁镐头刮净了石板沾到的泥灰。正朝着她的这一面平整光滑,于是她又将石板翻了过去。

翻了面的石板被除尽了遮挡视线的脏污之后,其上数行深深的刻痕映入眼帘。

又来了,这熟悉的蚯蚓一般的文字。

【我们祈祷能够生活在没有困苦和饥饿的村落

稻农的青苗蓬勃成参天巨林

牧民的畜禽布满着整片大地

商人的集市里客流如织如云

充当住所的房舍精美绝伦

永恒的寿命降福于凡俗的肉身

为了这些愿望我们推选出神明的传信人。

神明的使者自称德里艾莫

祂已听闻我等恳求的心音

于光华初诞之时乘陨星来临

传信人仰望着遥不可及的恩赐恭言:

“尊敬的德里艾莫,您需要我们供奉何物?”

德里艾莫饱含着慈悲俯瞰世间万物:

“吾愿尔等以黑夜交换白日,以沉梦替代醒觉。”

“如诸众明了吾之谕示。”

“若使诸众之行如吾之语。”

“则尔等一切所见,亦即所欲之全部。”

传信人诚惶诚恐拜别了行游至此的神使

从他之口我们掌获了走向富庶欢乐的法门

若有一日令人感激涕零的神使大驾再度垂顾

我们将自甘献上至纯的血肉和灵魂】

贺向晚:也是做上远古诗歌的阅读理解了。

不是,这个故事里的人,你们真没发现那个什么德里艾莫的大忽悠属性是吧。

你们是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祈祷大言不惭是吧。

说实话,就算没办法完全理解诗歌拗口的语法和烫嘴的修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们被你们那位德里艾莫当傻白甜了啊。

不说别的,看到最后两句话的时候,她差点没忍住把这石板捏碎了。

还献上灵魂。

献你大爷啊献。

有这精力不如先把自己关进反诈中心反省几天。

贺向晚把石板随便往旁边的地上一扔。

这破诗,再多浏览一遍都是对眼睛的侮辱。

正在这时,扑啦一声,一条带状物不知从何处被忽然生起的风吹来,恰好贴在了她的双眼处。

贺向晚:?

她将这东西抓下来一看。

是一根烂糟糟的红布条。上头有墨水写的两行蚯蚓字。

【看不见的是被藏起来的】

【德里艾莫说,请去寻找黑夜】

很好,谁家遗迹给提示是贴玩家脸上的。

【魅影荒村】有种希望玩家完成任务又喜欢自己作妖的别扭感。

小楼上贴着的小广告也学着点这布条的大方。没多少字的事情还要半遮半掩的,害的是哪门子臊。

还有,她就不理解了,这什么德里艾莫就那么重要,这条提示里也非得强行让祂出个镜?

贺向晚:等着,这就来给大家宣讲无神论和唯物主义理论,这种迷信思想必须破除。

遗迹碎片:……经历过一个无限副本的人还说这话,你是怎么好意思的?!

贺向晚当然非常好意思。

她抬头看了眼天空。

她有明确的时间观念。从开始翻地到现在,差不多已经过去了近两个小时,但这天色居然没变过。

假如此时是清晨,经过两个小时还有这般颜色的天空倒也符合自然规律。

但是,假如她上一次观看天色的时间点已是近黄昏了呢?

结合刚才红布条上的两行提示。

看不见的是被藏起来的——这句话看上去有点像是废话,实际上恰恰佐证了一个事实:她现在还没有看到夜晚的来临,已经足够说明,“夜晚”被某种力量“藏起来”了。

如果前一句话这么解读,那下一句话就更简单了,且刚好是接下去的任务提示。

德里艾莫说,请去寻找黑夜——她需要去寻找“被人藏起来的黑夜”。

然后,根据红布条提示,可以反推小广告上被涂黑的内容。

首先是第一二句。

【白天是■■,■■■活的。】

这两句话里有一个规律。

第一句,“白天”是主语,“是”字之后,缺了宾语。

第二句,“活的”作为形容词中的一种,也可以作为宾语。

假如第一二句之间具有一定的对偶关系。

那么,第二句缺的应该是主语和谓语。

白天,是怎么样的?

贺向晚所看到的景象里,槐树枯死,猪与鸡只留骨架,而一开始她以为的荒田,实际上是一块埋葬了一百二十八具人体骷髅的坟地。

“田”里没有正在生长的作物,小楼里没有日常活动的痕迹。

以上这些的共同点是,它们都没有生命力。

第一句只有两个位置空缺,那就用两个字来概括。

没有生命力,就是“死的”。

白天是“死的”。

再看第二句。

【看不见的是被藏起来的】

被藏起来的是黑夜。

被涂黑的部分,是“看不见”的。

所以,被涂黑的内容,是“黑夜”。

“黑夜”,是活的。

这两句话连在一起:

【白天是死的,黑夜是活的。】

她在看到小广告的时候认为,第一二句的破解难度明显大于第三四句,因为撇去被涂黑的部分,第三四句相比第一二句,彼此之间是有一套本就存在的逻辑联系的。

“饿”和“食物”已经出现在一组句子里,再为它们填上匹配的关联词,并不是什么费力的事。

但现在看来,之前的猜测有所偏差。由于红布条的出现,第一二句反而成了比较显而易知的一组。

甚至它们的破解,在某种意义上,反而还扩大了第三四句空缺处答案的范围。

原因是,第三四句的明牌词,位置都是句末,句首空缺处的词性限制几乎等于没有。而第一二句位置错开的空缺,反而能形成内部的互相补充与彼此印证。

不过,推出来第一二句也不错,至少有所进展。

而且,现有的信息对于推进第一个任务阶段来说,绰绰有余。

当下她需要做的,是把被藏起来的黑夜找回来。

白天和黑夜,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时段。既然区别明显,那么它们之间必有某种分界线。

现实世界中,太阳光照射在地星,将会使地星表面处于一半是有光线照射的白天,一半是无光线照射的黑夜的状态。而它们之间的分界,就是众人所熟知的晨昏线。

而对于遗迹碎片空间,想要找出被藏起来的黑夜,在只有白天存在的情况下,如果能够发现它们之间的“晨昏线”,无疑会为黑夜的出现提供极其重要的线索。

遗迹的“晨昏线”显然与现实世界不同。

最根本的原因是,【魅影荒村】碎片空间中,不存在太阳这个天体。

这里没有作物生长,不需要光合作用;也没有一户点灯用电,不需要最本初的能量来源。

所以,这里不需要太阳。

既然没有太阳,那么,什么样的物品或者状态,可以成为现实世界晨昏线的平替?

这就要提到那首她其实并不想再回头翻看的诗歌。

不得不说,尽管大家至今都不清楚德里艾莫到底有没有取得执业资格证书,但能够肯定祂的一点是,这位传说中的神使在供给线索方面,出手还是相当阔绰的。

【“吾愿尔等以黑夜交换白日,以沉梦替代醒觉。”】

交换,指的是一方将自己所拥有的某种东西,与另一方所拥有的另一种东西进行对调。

如果记录下这首诗的人和德里艾莫在这句话上都没有撒谎,那么黑夜之所以会被藏起来,就是因为故事里的村民和德里艾莫之间,发生过“交换”这个动作。

黑夜被交换成了永无止境的白天,但白天是死的,黑夜才是活的。死去的白天笼罩着整个遗迹空间,这才导致遗迹也呈现“死去”的状态。

所以,遗迹脱出条件【认为它又活过来】,也就是要帮它找回被换掉的黑夜。

村民祈祷永生,结果事与愿违地收获了死亡。但是,德里艾莫或许并没有欺骗他们。

因为死亡,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永生。

所以,【魅影荒村】的晨昏线,是“交换”。

看不见的是被藏起来的,那么不被藏起来的,就一定是看得见的。

要想使黑夜从被藏起来的状态转化为不被藏起来的状态,要想使这个空间重焕生机,就必须进行某种能够被遗迹认证为符合“交换”特征的仪式。

既然是仪式,那么随便找一些东西来滥竽充数,肯定是不能实现目标的。

而且,敷衍了事的行为,也不是一位合格的设计师应该作出的举动。

遗迹碎片:你之前不是还觉得自己的艺术细胞分化得不是很成熟吗?

贺向晚把所有已知信息重新梳理了一遍。

这个空间里,什么东西最特殊,有这样的东西来完成仪式,绝对是遗迹的福气?

【魅影荒村】里的所有事物都是死的,只有一样最为特殊。

是她自己。

她进入了遗迹碎片空间,也就成了构筑空间的一部分。

她是这个空间里,当下存在的唯一**,也就是有生机的个体。

遗迹碎片:虽然你的分析无法反驳,但我也并不是很想要这种福气。

推演到这里,距离完成交换仪式,还是差了一步。

因为这里只有她一个**,也就是特殊存在。

一般情况下,交换,是需要两个主体的。

当然,一个人的交换倒也不是完全的死路一条。

只不过,方式确实奇葩得有点超出人类正常行为范畴。

贺向晚双手撑地,两腿高举,以足为手,以手为脚,倒立在了她掘出石板的地方。

正立站着看不到黑夜,那么倒立着看呢?

某些存在不是觉得很“饿”吗?

正好,今晚,我请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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