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身后一副字画,短短三日他身形消瘦了许多,他撑着一只拐杖,“我想你们都明白我叫你们来是为了什么,”他侧过头去抬手掩面咳嗽,周子健立即恭敬地弯腰递上一方手帕,陈轻舟倒茶,刘易斯僵在原地看了看陈轻舟又望向周子健,半响没有动作。
格林喝茶润喉,接过周子健的手帕,刘易斯后知后觉倒茶,格林象征性地抿了一口。
刘易斯又递上一方手帕。
格林很自然地接过,握在手里。
“陈,”他开口,“你将我放在字画后的保险柜里的东西拿出来。”
陈轻舟遵命起身,走到字画前,字画高高挂着,陈轻舟高抬起手,与绳带差了半臂的距离。
她记得从前没这么高。
陈轻舟伸直了手,又踮起了脚尖,却依旧勾不到绳带。
她忽然有点明白格林的意思,转身走到周子健面前欠身问:“您能帮我将字画取下吗?”
周子健微笑着起身:“能帮到你是我的荣幸。”他走到字画前,伸手,同样差了半臂的距离。
他不信邪,绷直了手向上试探,几次徒劳无功。
周子健笑容凝在嘴角,却扭头安慰陈轻舟:“字画挂得高,来年报社利润创新高,这得我们共同努力才办得到,不如让刘易斯来试一试。”
刘易斯二话不说起身走到字画前很轻松的便将字画取下。
周子健的笑容凝结成冰,眼睛是如常的模样,嘴角却向上扬着,嘴里说:“不错,不错,这不便取下了吗?还得我们齐心协力才是。”
陈轻舟看他,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怪不得格林常告诉我周最会用人!有刘秀的本事。”
周子健眼睛弯了弯,嘴角却消了下去,像一个鼓起的气球泄了气。
取下字画后露出一只嵌墙的保险柜。
陈轻舟正要输入密码,就听格林忽然点名:“周,”周子健立即转身,恭敬地低下头面向格林,“密码第一位是一份报纸的售价,第二位是成本,第三位是千字价格,第四、五、六位是一日利润。”
周子健面露思索之色,半响没有回答。
格林和了和眼:“陈,你说。”
陈轻舟假意思索片刻后答:“报纸每份售价铜板两枚,若是批发则是十二文;排工每期十二元,印刷费每千五元,一令白报纸可印一千张,用的是瑞典纸,每令两元五角,日销十五万份,便是一千一百三十七,每份成本七文;千字价格从三元到十元不等;一日利润便是一万九千五百:如果我没记错,密码应是二七三一九五。”
格林点了点头。
周子健面色略有些难看,因为背对着陈轻舟、刘易斯,格林又面对着他。
陈轻舟微笑着说:“若不是周费心费力地拉广告合同,我哪能安心的坐在办公室里?这些事繁琐微末,平时也没多少人记得住,不如让周来输入密码,如何?”
周子健转身,面上笑容和蔼:“这怎么成?密码是你算出来的,我怎么能窃取你的智力成果?”
陈轻舟道:“若不是你想到让刘易斯来,字画取不下,便是算出密码也没用。”
周子健态度谦逊平和:“我只是抢先一步说了出来,你也一定想到了这个方法。”
陈轻舟态度强硬:“你一定要来,这才算是齐心协力。”
周子健颇踌躇了一会,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周子健输入密码,二七三一九五,保险柜随即而开。
保险柜内是三封信封。
陈轻舟取出,随手关上保险柜柜门,刘易斯一手将字画挂上,陈轻舟欠身:“多谢两位协助。”
刘易斯沉默地点头,周子健微微一笑:“字画是刘易斯取下的,密码是你算出来的,我不过是输入了密码,实在算不了什么。”
陈轻舟道:“周是最谦虚的了。”转身走到格林身旁屈膝奉上,格林接过,三人入座。
格林将三封信封分别递给周子健、陈轻舟、刘易斯。
格林道:“每周此时来此地找我述职。陈留下,我目送你们离开。”
刘易斯沉默地起身鞠躬离开,周子健一步三回头:“您保重身体。”不忘轻轻地将门合拢。
陈轻舟微皱了皱眉头。
格林问她:“你觉得刘易斯、周子健如何?”
陈轻舟回神,正斟酌地要回答,就听格林说:“我要听实话。”
陈轻舟沉默片刻。“刘易斯是做实事的,周子健很会应酬。”
“那你了?你觉得你如何?”格林又问。
陈轻舟回答:“论应酬我在刘易斯之上,论做实事周子健在我之下。”
格林笑了:“打开信封看看吧。”
信封里是一页纸,纸上写:
【限期一个月。将《周报》扭亏为盈。】
《周报》,报社旗下子刊,长期亏损,边缘部门,人人避之唯恐不及,曾有过一段辉煌时期,随着‘那个人’的出走而一落千丈。
纸攥在手里,握出褶皱。
陈轻舟抬头:“陈定不辱使命。”
报社,陈轻舟一路走到电梯楼梯间,就见电梯门大敞,一摞一摞摆满了厚重的纸箱,几个职员接力地运递着箱子,刘易斯站在其中,鹤立鸡群。
刘易斯看见了她,点了点头便算打了招呼,埋头继续苦干,陈轻舟笑了笑,问:“这是……需不需要搭把手?”
“不必。”刘易斯干脆利落地拒绝,头也不抬。
陈轻舟却插了进去,接过刘易斯手中的纸箱,递给下一位职员:“人多力量大。这是要搬到哪去?”
“广告处。”刘易斯回答。
“广告处?”陈轻舟微微吃了一惊。
刘易斯点头。
她若有所思,心里有了个模糊的大概,她缺资历,所以被下放基层,刘易斯不懂人情世故,所以被安排到广告处,拉广告合同,那么,周子健了?周子健缺什么?
就见周子健面色阴沉,孤身一人,出现在楼梯间口,又在看见他们的一瞬间扬起嘴角,微笑。
“日安。”
陈轻舟微笑着回道:“日安。”
刘易斯抬眸,略点了点头。
周子健面色如常,一手挽上西装袖口:“需要帮忙吗?”
刘易斯、陈轻舟同时开口:
“不必,要搬完了。”|“你来得正好。”
余音绕梁,沉默,震耳欲聋。
再次开口:
“谢谢。”|“不必。”
沉默。
周子健面不改色:“不错。这是要搬到哪里去?”
“广告处。”刘易斯回答。
周子健沉思片刻:“不错,若有什么不通只管来问我。”
“谢谢。”刘易斯点头。
周子健转头看陈轻舟:“你了?你预备搬到哪去?需不需要帮忙?”
陈轻舟微笑:“搬到哪都是为报社服务,倒是你,你这块金砖要搬到哪去?”
“说笑。”周子健扭头。
便见一位青年妇女,二十六七,穿着蝶影港工墨绿色旗袍,同色手提包,祖母绿翡翠手镯,珍珠项链,一顶网纱帽,略过众人直走到陈轻舟面前,“陈小姐,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她面带礼节性的微笑,端庄优雅。
是钱荣华。
陈轻舟大概知道她所来是为何事,点头:“到办公室去说吧。”
办公室。
陈轻舟请钱荣华入座,一面问:“您习惯喝咖啡还是茶?”
“不必麻烦。”钱荣华从包里取出一张面值五十大洋的庄票递给陈轻舟,笑容依旧:“谢礼。”
陈轻舟婉言谢绝:“无功不受禄,举手之劳,不敢受此厚礼。”
钱荣华再次从包里取出一张庄票:“你替舒华从乞儿手里夺回手提包,是一桩极大的好事,舒华很感激,我们是心甘情愿送给你的。”
一张面值五百大洋的庄票。
陈轻舟不为所动,依旧推辞:“我并不是为了回报而做事的,换个人——主席也好,乞丐也罢,我都会选择伸出援手。”
钱荣华面色一沉,又一次从包里取出庄票,一手拍在桌上:“你无非是想要更多。”
一张面值五千大洋的庄票。
“您如何看待我,是您的事。”陈轻舟面色如常。
钱荣华方才微微一笑,变魔法似的变出一张请帖:“陈小姐,如有冒犯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一张大红请帖,内容简单,邀请陈轻舟参加钱老爷六十大寿,于今日下午一点,霞飞路。
陈轻舟一手从用人手里端着的银盘取过香槟。
钱舒华一袭俏丽洋装,拉着一位同龄少女远远笑着对她招手。
陈轻舟将香槟放在一旁的餐桌,随手摘了颗葡萄扔进酒里。
钱舒华迫不及待的向陈轻舟介绍:“这是张敏和,我的同学,张寿璋的女儿。”
张敏和羞答答地躲在钱舒华身后,一手拽着她的裙边,只露出小半张脸。
钱舒华一个劲的将张敏和向前推:“你不是很崇拜陈学姐吗?写了那么多篇作文,怎么见到真人反倒不说话了?”
张敏和被钱舒华硬推到陈轻舟面前,没了遮挡,局促地低着头绞手,脸红得像熟透的虾,听了这话,又猛地转身扑过去要堵她的嘴,钱舒华很有远见的提前向后一退,张敏和扑了个空,险些摔倒在地。
陈轻舟觉得好笑:“没想到我也有迷妹。”她随手从甜品台上取了一块曲奇饼干递给张敏和,张敏和虔诚的双手接过,捧在手里,并不吃。
“你是张寿璋的女儿?”陈轻舟问。
张敏和点头,却有些失望,曲奇饼干捧在手里,满手的油渣碎屑。
陈轻舟拿了方帕子递给她:“我认识你的姐姐,我们一块演过戏,我男扮女装反串一个伪君子,她演娜拉。
张敏和抬头:“您认识我姐姐?”
钱舒华在一旁浑水摸鱼地吃甜点,塞了一个又一个,两边腮帮子像吹气球一样的鼓起,听到这话猛地抬头,将嘴里的东西囫囵地咽了下去:“张大姐姐?”
“从前在中西的时候,我们同届,她有一个非常、独特的自我介绍,张进一,行二。”
张敏和嘴角不禁翘起:“是的,没错,张进一,行二。”
“进一告诉我,她有一个很可爱的妹妹,粉雕玉琢——”
“——下句一定是,‘你想看看吗?她就在书包里’。”
两人相视一笑。
陈轻舟笑着摇头,一手不自觉地握上酒杯杯柱,又松开,钱舒华探头:“你们在打什么哑语?我听不懂。”
张敏和告诉她:“这件事还是奶妈告诉我的——有一次家里人寻我不见,以为我被人拐走,到处找,将家里院外翻了个底朝天,突然一通电话打来,用人去接,就听是中西的教士,让他们赶快到学校把孩子接走,原来是我姐觉得我可爱,有心显摆,便趁人不注意把我装进书包里带去学校。”
钱舒华一愣,接着笑了起来:“你姐把你装进书包带进了学校?真是、真是、”她笑岔了气,说不出话来,抬手两只手捂住了嘴,眼睛弯弯得像月牙。
张敏和无奈笑着:“我姐就是这样,从前这样,现在也还是,一直没有改过。”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陈轻舟笑着,说不出话来,一手又不自觉地握上酒杯杯柱,偏过头去,就见环肥燕瘦,钱太太站左,金姨太居右,钱荣华手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陈缬、陈浮休站在一旁,正往这边看来。
陈轻舟垂眸唤了一声:“姨母”,陈缬似笑非笑,有发难的意思,钱舒华注意到这边,连忙上前喊:“娘,姆妈,大姐,乐乐,你们怎么来了?”张敏和低眉顺眼挨个欠身向长辈问好:“干妈好,陈夫人好,钱大姐姐好,大姨太好。”
金姨太瞥她一眼:“七小姐新进长高了许多。舒儿,过来。”
张敏和低头,脚下是一双新做的皮鞋,高跟厚底,钱舒华的鞋,低跟薄底,她站在钱舒华身旁隐隐高过一个指头,钱舒华笑着挽住张敏和的手,头靠在肩膀:“我要和敏和一起——最喜欢敏和,这个高度正好,靠着不矮不高,正合适。”
钱太太无奈笑着,同陈缬说:“舒华和敏和是很好的朋友,年轻人所谓的‘密友’,都在中西读书,算起来还是陈小姐的学妹。”
陈缬问:“张寿璋的女儿?”
钱太太点头:“张寿璋的女儿。”
张敏和头低得更低,钱舒华手挽得更紧了些,她担忧地看她。
陈缬笑道:“我记得轻舟在中西的时候也有一个很要好的女同学,也是张寿璋的女儿,叫进一的。”
钱太太沉思片刻:“张进一?是有个女公子叫进一,不过……现在跟在她父亲左右帮着做事,秘书,人倒很能干。”
“秘书……”陈缬同样的沉吟片刻,张敏和头低到尘埃里去,却听陈缬说:“一个女孩子能有自立安身的本事总是好的,我最佩服的便是职业女性。”张敏和很惊喜地抬头。
钱太太点头:“不错。”转头打发张敏和走:“你母亲在花亭,和你三姐姐一块,让你去找她。”
张敏和僵在原地,耳边嗡嗡嗡地响,一只手戳了戳她,是钱舒华,钱舒华说:“我和你一块去吧。”,张敏和笑了笑:“只怕是找我有事,我们待会在大厅见面好吗?”,她彬彬有礼地挨个向长辈告别方才转身离开。
陈缬笑着看钱舒华:“这位便是三小姐吧,初次见面,也没带什么礼物,”说着取下腕戴的一只白玉手镯,“只有一只白玉手镯,聊表心意。”
钱舒华开口便要推辞,钱太太道:“舒儿,收下吧,长者赐,不可辞。”
陈缬笑了笑,一手握住钱舒华的手,为她戴上,问:“喜欢吗?”
钱舒华小心翼翼戴在手上::“谢谢您,我很喜欢,只是太贵重了。”
陈缬淡淡道:“再好的玉也不过是装饰,戴在穷人手上是圆圈的枷锁,戴在贵人手上是价值连城的玉石,价值的高低,也要看佩戴者的高低。”
陈轻舟抬眸。
钱太太面不改色,介绍一直躲在钱荣华身后的男孩, “乐乐”,听到自己的名字,那只露出的小耳朵动了动,接着探出了头:“向陈夫人问好。”
那叫乐乐的小男孩却将头一扭,又躲到钱荣华身后。
钱太太微笑着说:“这孩子和他父亲一样,文静,内敛。”
陈缬微笑点头,表示了解,一面俯身,向小男孩介绍自己:“乐乐你好,我姓陈,你可以叫我谢阿姨。”
乐乐依旧躲在钱荣华身后,扯着裙角,不肯出来,也不肯叫人,钱荣华面子有些挂不住,对乐乐说:“叫人,叫谢太太,陈夫人。”乐乐躲得更深,使劲摇头,钱荣华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拎着领口将人揪出来,施压地摇着乐乐肩膀,“乐乐,叫人!叫陈夫人。”
陈缬见此情景,连忙递了个台阶:“孩子认生,常事,这才好,免得被拍花子拐去。”
钱荣华却道:“这怎么行?一个男孩子,扭扭捏捏的像个小姑娘,一点没有男子气概。”她依旧催促着,乐乐最终哭啼地挤出四个字:“陈夫人好。”转身哭着跑走了。
钱舒华立即便要跟上去,钱荣华拦住她:“让他一个人反省反省也好——真是太不像话了!”
“他才这么小!没有书桌高。”钱舒华转头向陈缬欠身,“陈夫人,失礼。”便急忙跑着跟了上去。
陈轻舟向陈浮休递了个眼神,陈浮休从善如流开口:“我和二姐姐去看看吧。”
钱太太转头看陈缬:“陈夫人,您觉得如何?”
陈浮休觉得滑稽,流露出一丝笑意。陈缬点头:“也好。”
陈浮休跟在陈轻舟身侧,走在花园喷泉的小路上,问:“你怎么这么热心?”
陈轻舟向前走,并不回话。
陈浮休耸了耸肩,伸手薅了一朵玫瑰:“那小男孩的祖父是有名的官绅,曾做过一任总督的,不会捞钱,家里人口又多,养着一大帮亲的、远的、堂的、表的亲戚,一百多口人住在低矮的平房里,那钱大小姐嫁过去,陪嫁两百担,不算房子、车子,据说光票子都带了三十万块大洋。”
陈轻舟寻找着钱舒华和乐乐的身影:“非礼勿言。”
“这都是曹十七告诉我的,他哥哥是那小男孩的干爹,看今日这情景,钱家恐怕早便想和我们结亲,钱荣华的儿子认曹十七的哥哥作干爹,曹十七在此之前便娶了沈家三房小姐,算起来便是我们的旁亲,堂妹的丈夫的哥哥的干儿子……”陈浮休每说一句便摘一瓣花瓣,摘下的花瓣随手又扔进花圃里,“堂侄?我算不清。”
“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
“我又不是君子。”陈浮休觉得没意思,随手将被薅得面目全非的玫瑰扔进花圃。
陈轻舟看着他将玫瑰扔进花圃,又收回目光:“小人可不会将摘下的玫瑰和花瓣又扔进土里。”
陈浮休不置一词,问:“那可口可乐在哪?”
“乐乐。”陈轻舟纠正,“暂时不见踪影。”
陈浮休又问:“我们现在在哪?”
陈轻舟看他。
“五分钟前我们在哪?”
陈轻舟沉默。
“算了,”陈浮休摆手,“跟我走吧,不靠谱的大人。”
陈轻舟跟在陈浮休身后,远远听到军乐大鸣,扭头望去,大厅,钱老爷踱步而出。
钱老爷手中盘着三只包浆的核桃,身旁站着几位商人:“我的意思是就这么办,没有问题了?很好,那今天到此为止。”一个旧式生意人,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他远远见到自己的女眷,只是颔首,转眼在拥拥人群中寻找自己的儿子。
就见一个用人一手高举信件,一手撩着长袍,一路小跑至钱老爷面前,气喘吁吁,正要开口,钱老爷眉头微皱,训斥道:“像什么样子?气喘匀了再说。”
用人连忙顺气,一面说:“是少爷的信。”
钱老爷听着不由得点头,身边的一位商人说:“一定是贺寿的信。全上海谁不知道钱少爷拳拳孝心?文采又好,又上进,肯吃苦,不像我们家的那个,只知道胡闹,不如念出来让大家听听,让我们也长长见识文采。”
其他宾客跟着起哄,钱老爷一手抚着须髯,一面对用人说:“既然是少爷的信,大家又都这么说,那便念给诸位来宾听。”
众人的目光早便聚集在此,都心不在焉的预备鼓掌。
用人将信一拆,一看,却不由得迟疑起来,看钱老爷又看信,口中说:“这……”
有人催促道:“快念,快念,念大声些。”
钱老爷盘着核桃。
用人硬着头皮念道:“令郎钱文清已满十八岁,对婚姻有自主权,过去婚约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违背本人意愿,今决意解除……”
“咚!——”
重物砸至地面之声,是钱老爷摔倒在地。
大厅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骚乱,钱太太有条不紊地指挥用人叫医生、安抚宾客,金姨太瘫跪在钱老爷面前,伏倒在他胸膛,泪水打湿了马褂,钱舒华正领着乐乐迈入大厅,见此情景,只觉得晴天一声雷鸣:“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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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格林一副字画三纸信封搅乾坤 钱文清一纸律师函大闹寿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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