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在福报之都找点事干，怎么都不容易。
周一晚上辛回梁开车去接他。尹残星在路灯下柔软地对同路的同事笑，看见他打了两下双闪便跟对方挥挥手告别：“我对象来接我。”
上车就瘫成一条獭了。
辛回梁伸手给他系上安全带：“累坏了？”
“哈哈。”
虽然还是笑，思想感情和刚才跟别人强颜欢笑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天早黑了，他还没吃晚饭。整个人蔫巴地蜷在座位上。
良久，缓缓吐出两字：“完蛋。”
辛回梁偏头：“不喜欢这里？”
“称不上不喜欢吧。就是为了吃口饭，谁会喜欢上班啊。”尹残星动了动手指，弱弱道，“就是好累，累得我要阳痿了。”
“……？”
那听起来真的很累了。
辛回梁沉吟片刻：“或许这个不会很影响我们的生活。”
尹残星呵呵：“我只需要躺那是吧？我只需要倒在床上，而你需要考虑的事情就很多了。”
辛回梁轻笑：“晚上想吃什么？”
他听了尹残星的话，没为了庆祝老婆第一天上班订餐厅。这会儿有点后悔。
“回来的时候看见学校门口的面包店出新品了，我就给你带了点回来。在冰箱里。”
尹残星虚弱地哼了一声：“那太好了。我实在需要高油高糖的东西来补补脑。”
他从口袋里拿出嗡嗡震动的手机，翻看聊天软件上新收到的消息。
“晚上还要加班？”
尹残星摇头：“刚才已经加过了，不然也不会这么晚下班。现在带教在PUA我。”
辛回梁一愣：“这好像不是什么好事情。”
尹残星嘟囔：“这年头不这么干的上司才是少数。”
项昭高考结束那个暑假找了家连锁咖啡店打工，干了几天回来嗷嗷抹眼泪。一米八四的大个难过得像被拽了尾巴，他问了老半天才问出来原因。
要不怎么是个HR招人就要抗压能力呢。
辛回梁沉默片刻，开口问：“我们真的不能自己开一家吗？”
尹残星瞟他，不满地抿唇：“你也觉得我是给自己找罪受吧。”
辛回梁诚恳地点头。
“那你就没想过，你花你家里的钱和我花你家里的钱有什么区别？起手就是开个咨询室，你敢说没人会压力我？”
“如果放到家里来说，这是小钱。”
尹残星差点被他气吐血，捂着脸不说话。
得了吧。还没进门就这样了，是个人就会多想。要是哪天他跑路了，这账是算还是不算啊？
没有经济能力就没有话语权，就算他只有那么一捏捏经济能力，足够他自己不饿死不就行了。人活着得保留点尊严。
虽然如果哪天辛回梁他妈拿现金砸他他也会乖乖跪下去捡吧。前提是不连号的。
辛回梁给他带了一块很漂亮的树莓巴斯克，上面的奶油顶做成了小海獭捧脸的表情。
这似乎是季节限定，去年的这个时候他也在橱窗里见过它。
不过那次看见的花样是小猫咪。
刚把蛋糕放在餐桌上，还没拿起叉子，手机铃声又响。
饶是尹残星也没忍住冷笑一声，饥肠辘辘地拿起，一看来电备注倒皱起脸。
他也没多想，随手开了免提：“喂？”
“喂。”
对方比他还蔫巴：“听说你找了个实习。”
“怎么，搞男同被家里发现了，断粮了？我真没钱。”
“这倒没有。”宗连溪道，“就是问问你，那边问诊贵不贵啊。”
“贵不贵跟我有个屁关系。实习期底薪两千，对方还以为能当我爹。”尹残星鄙夷，“两千块要是加上租房水电在杭州能活？就杭州地铁那价，远了点连通勤都快坐不起了。专逮着在校生薅。”
“怎么，你家地铁就很便宜？”
尹残星骄傲地挺起胸膛：“别的我不敢说，合肥地铁是全国最便宜的。五块钱能从这头坐到那头。”
“谁跟你聊地铁了。话题又歪了。”
尹残星给小海獭拍了张照，拿起餐叉：“最近还算缺人吧。你想找班上？”
宗连溪家境也在中等偏上，否则不会有财力和精力在学艺术之余把文化课托到这么高。
“你头一天上班就虚成这样了，我得有多贱才上赶着给你当同事？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咨询费贵不贵。”
尹残星一顿：“你干啥了。”
“老子失恋了。”
“……”
就连辛回梁都抬头往这边看。
尹残星愣住，手一抖把可爱的小海獭连根叉起：“你失恋了？”
宗连溪有气无力：“嗯。对了，你上次说可以跟我分享你的……”
后面半句辛回梁没听见，尹残星紧急切成了听筒：“等会，我找找蓝牙耳机。”
他端着托盘溜进卧室，把它们放在书桌上。
“什么情况？谁提的？”
“我。”
“那你找什么心理咨询。现在觉得难受了，干事之前没想过后果？”
“想了。”宗连溪的声音闷闷的，对面还有隐约的风声，“没忍住就说了。”
“……你干嘛呢。”
“看星星。”宗连溪说，“不过今天他老子的是阴天，连月亮都没有。”
“这人也没这么好吧。”尹残星欲言又止，“哥们，你能找到更好的。不至于。”
“唉，你说明天是不是要下雨啊？一场秋雨一场寒啦。”
“为什么突然引用郁达夫。杭州似乎不是什么好故都啊？”尹残星有点无助，“就算这位作家在关系上也不是很清白，还有点抑郁，但是也不至于吧？宝贝，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特别放得开的孩子。”
“你个六二喊谁宝贝呢。你他妈不会以为我在天台上吧？”
“。”
“不在吗？那我怎么听你那边有风声。”
“喷麦啦！有线耳机！我就在宿舍阳台呢，二楼得怎么跳下去才能死啊？”宗连溪毫不客气，“我为什么要找你交代遗言啊？你也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吧？”
尹残星哼笑一声：“我真差点被你吓死了。再者说，找我交代遗言不是也很正常吗，我这么优秀。”
“得了吧。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宗连溪说：“就是想分手，这就分了。”
“就没有什么深层次原因？”
“你想听什么深层次原因？”宗连溪深吸一口气，用上胸腔共鸣浑宏地假哭道，“我一看到他的脸就想到我们失去的那个孩子……那是个成型的……”
“滚。老吓人了。”
宗连溪恢复正常：“就是突然感觉谈着没意思。”
“那没意思也得有个样子吧？还是说你是精神派，纯看感觉不谈描述？”
客厅里，辛回梁正面无表情地听那头的涂云亭嗷嗷哭。
“师弟，我真的不知道我做错什么了。”
很夸张的擤鼻涕的声音，完美的强混。乐队主唱的肺活量就是这么大。
“他在什么时候提分手不好，我还没出去呢……”
“这个就不必说给我听了。”辛回梁无情打断，“所以他没跟你说为什么分手吗？连征兆都没有？”
“没有啊，我跟他不是一直就那样。见面吃饭，完了就做……”
“没人问你。”辛回梁忽然皱眉，“就这样？”
涂云亭崩溃道：“不然呢。”
“你们的生活就没什么新意吗？”
那头的人也不嚎了，不知道是辛回梁这句话起了作用还是那头隐隐约约的砸门和叫骂声。
涂云亭想了很久：“也有啊。”
“哪里有新意。”
“做的场所和助兴的小玩意。”
“。”
“哎师弟你先别挂！”涂云亭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紧急刹车，“你能不能让你家那口子帮我问问……就帮忙打探一下？”
“我大抵已经知道为什么了。”
涂云亭紧张起来：“为什么？”
“你不觉得你们比起恋爱，更像炮//友吗？”
宗连溪在电话那头抽抽鼻子：“所以说，就那样吧。”
“哦，所以你觉得你需要多来点情绪价值，但是他太忙了，没法正常谈段恋爱？”
宗连溪冷笑：“有打/炮的时间都不错了，我还奢求跟他谈恋爱？”
尹残星嚼嚼，含糊道：“真成睡粉了嘿。”
他又想了想：“我也觉得要不就算了吧。至少你也有爽到。其他的方面他做不到，那就换一个呗。”
“我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宗连溪严肃，“我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是直男来着。”
“我知道啊。钢铁直男，城市钢铁森林里拥有直肠这一生理结构的男性。”尹残星不以为意，“再冷漠的直男，直肠都稳定在三十七摄氏度左右。很温暖的。”
“……”
宗连溪严肃：“我真没跟你开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了。我明早上八点半上班打卡，辛回梁还得把我送过去，可远了。”
“你看你跟你那个！”宗连溪忿忿不平，“他还送你去上班。你在那吧唧吧唧吃什么呢那么香，也是你老公给你买的吧？”
尹残星这回真怒了：“你吃饭才吧唧嘴！”
“你看你都没反驳！还真是他给你买的啊？所以说，你都没法跟我共情！”宗连溪盖棺定论完，继续道，“你不是要跟我分享你的预制分手心得吗？快说吧。”
“无非就是找个思路。你觉得你跟他哪里最不合适？往死里想不就行了。”
“就使劲给自己洗脑啊？”
“不然呢。”
宗连溪沉默片刻：“那好吧。我跟他……”
细说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好谈论的。无非是彼此之间没有待在一起的时间和理由了。身体上的契合也没办法把情感交互的沟壑磨平，何况他几乎找不到情感交互的着手处。
如果接吻能让人读懂对方的心就好了。
“好吧。”宗连溪说，“我没话可说了。”
尹残星安静了片刻，小小的一块巴斯克被他从中心挖掉了绵密甜软的内芯，只剩下圆形的外层。
“那晚安？”
“晚安。”
虽然道过晚安，两人却都没伸手挂断。
宗连溪长长地叹了口气：“我都有点后悔了。要是当初没干那缺德事该多好，都是报应。”
“人又不能预知未来。”尹残星道，“这回真的晚安了。”
小粽和星宝对话里出现的是郁达夫《故都的秋》，语文教材里的选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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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 5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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