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意，还是不愿意？
这是个好问题。
尹残星沉吟许久，直到傻坐在一边的荀琢实在耐不住性子开口：“你们……”
两人同时开口：“安静。”
“……”
安静得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溪流敲打在岸边铺设的黑石，潺潺地响。尹残星又沉默了很久，还是叹了口气。
“不行。”他说，“我不能答应你。”
辛回梁合眼。
“能给我一个理由吗？哪怕是单纯的‘不愿意’。”
“我不是个足够有担当的人。”尹残星垂眸，“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他伸手把辛回梁拉起来，给他拍拍膝盖上浅淡的灰痕。
首饰盒发出咔的一声轻响，辛回梁重新把它放回原处。他盯着尹残星的眼睛，浅色的虹膜在睫毛的阴影下掩去高光，前所未有的暗淡。
“或许在这段关系里，你并不需要很有担当。你不觉得现在很累吗？”
“谈恋爱和结婚是两个概念，在世俗意义上，这并没有你想象中这么轻松。”
尹残星盯着右手掌心，戒圈的银色光辉在月光下莹莹闪烁。
“我会负责不代表我愿意负责，这是两回事。婚姻实质上是一种契约关系，缔结的不是人生，是社会关系、生产资料所有权和……”
他他妈在说什么。
“反正我不能答应你，至少现在不行。我觉得现在进入这样的关系不够安全。”
“你应该知道我不会背叛你。”
“我是说对你。”他的眼睛有些干涩，“我还没准备好面对这件事情可能带来的一系列事，这样对你不止是不公平。你也不想我在婚礼前跑路吧？”
辛回梁蹲下和他对视：“你恐婚吗?”
尹残星移开目光，使劲眨眨眼：“与其说恐婚，不如说是观念问题。我觉得那种闪婚的人不正经。”
“那你觉得谈多久才叫正经？”
“……怎么也得有个一年吧。现在才多久。”
“你的意思是，你要在明年的九月十七号当天跟我领证？”
尹残星对上他含着笑意的眼，心虚地摸摸鼻子：“我没说过。”
“那就先让我这么认为吧，九月十六号反悔也不迟。”
他拉起尹残星的双手，虔诚地亲吻他的手背。轻如鸿毛的吻落在他戴着戒指的中指，辛回梁黑沉沉的眼眸柔和地看向他。
“所有事情都有的商量。”辛回梁微笑，“我的底线只有一个，我爱你。其他什么都无关痛痒。”
尹残星合起眼，脸颊被轻轻捧住，温热的鼻息喷在他鼻尖。
被一串落荒而逃的爪步声打断了。
辛回梁皱着眉转头，只看见狗尾巴尖尖上的毛。
他正想继续，尹残星却已经睁开眼看他，忍不住笑开了。
“你觉不觉得荀琢他好像半夜醒来发现被爸妈甩到沙发上，自己揉着眼睛推卧室门的小孩……”
“结果过几个月妈妈问他想不想要个小妹妹？”
尹残星不笑了。
“我没那功能。”他严正警告。
这次换辛回梁笑了。
半小时后，尹残星捋正领带，一转角被吓了一跳。
荀琢幽怨：“终于亲完了？我以为你们要走另一边不回来了。”
“另一边有什么要去的。”
“那边有条小路，走小门上楼就是他卧室。”
尹残星：“……”
“我的小妹妹呢？什么时候出来？”
尹残星白他：“我可以给你领养一个。”
他的嘴唇被亲得熟热，心虚地抬手用手背蹭蹭。
好烫。
荀琢在一边说风凉话：“待会别人问起来，你就说你晚上不吃点碳水难受，偷摸煮了两包火鸡面跟我大爹分吃了。”
尹残星：“……”
火鸡面目前是荀琢认知里最辣的食物。
好心他领了，可他是脑子有病还是怎么的，放着外面的自助不吃，拉着人家儿子偷摸煮方便面？
荀琢使劲吸了一口气：“我闻见了。”
尹残星往旁边退了一步：“闻见就闻见了呗。”
“好香，小羊排，每份还配了一根迷迭香。”
哦。闻见的是这个啊。
馋狗。
荀琢兴奋地抓住他的手腕把他往前带，隐形的尾巴都甩起来了。
狗东西也没见了羊排忘了爹，动嘴之前顺手把他那份也分好了。尹残星往嘴里塞了一块慢慢咀嚼，火候正好。
两人专门挑了边角的地方，灯光略微昏暗。他只动了半份就停下来，托腮看着觥筹交错的人群。
说是过生，其实还是社交场。像他们这样的生面孔，与其说是清闲，不如说是被孤立了。
当然，和荀琢那块惊天动地的大金坨子也有关系。
“不合胃口？”
荀琢心说这又是谁。
尹残星闻言一愣，没听出这个气泡音大哥是谁，一转头才想起。
哦，辛回梁的巴掌抽过去的时候最先感觉到的不是疼痛，而是耳膜破裂的啸鸣和关节触地的撞击声。脸颊一阵感官过载的麻木，最后才是红肿和疼痛。
那个亲戚。
辛作焕压低声音自以为很帅地问：“你朋友？”
尹残星装作不懂：“请问你是？”
辛作焕哽住。
荀琢托腮，顺手把尹残星剩下的小半份羊排清理了：“爹呀，我今天出门前只看了老黄历，实在是失策。出门前应该给你算一卦的。”
不是，这男的说什么？
辛作焕疑惑地看向荀琢，又看向尹残星：“你们是……”
“我是他爸爸。”尹残星面无表情，“看不出来吗？”
这次荀琢也爽到了。他有好几百年没有爸爸，上次有人自称他爸还被他扔粪坑里了。
辛作焕愣了愣，笑：“你真有意思。”
“不是开玩笑。”尹残星面无表情，随即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是不是上次我和回梁出去吃饭的时候遇见的那个……那个？”
讪搭都搭了，这时候得打碎牙往肚里咽：“我是他堂哥。”
“哦，堂哥啊。”尹残星恍然大悟，“你好你好，辛回梁是我这一任男朋友。”
辛作焕：？
荀琢插嘴：“他是我爸养的小白脸。”
辛回梁是……谁养谁？这对吗？
“你今天来得晚了吧？没看见我爸送的礼物。”荀琢冷笑，“你不会以为我爸是辛回梁的情人吧？那你真是嘴长屁股上……”
尹残星踩了他一脚。
“我儿子一直学的是藏语，普通话不太好。他的意思是，本末倒置。”
“哦哦，没关系，我普通话也不好。”
尹残星光是坐在那就让人忍不住把目光投过来，漂亮得移不开眼。可旁边的荀琢……
完全不能说难看。就是气势汹汹，举手投足间尽是常年身居高位的高傲之感，让人有种一言不合就随时会被拖出去午门问斩的错觉。
这种人，是人家儿子？
辛作焕脑子里脑补了一大堆和男小妈串通逼宫的戏码。
他干笑几声：“你，您怎么和您……儿子两个人坐在这。晚上风大，会不会觉得冷？”
上回这大哥的耳膜是真被辛回梁打破了？上次骂他的话，他是一点没听啊？
“残星？怎么坐在这里。”
身后一串沉稳的脚步声，辛回梁给他披了件大衣，手掌搭在他肩上，把他整个人往怀里带：“外面起风了。晚上有没有吃东西？饿不饿，我让阿姨给你开小灶？”
这家伙是绕回房间换了衣服，仗着地理优势整个翻新了一遍。明明还是一身暗色系，怎么看怎么像孔雀开屏。
唉，尹残星确实好这个。
他很没节操地忘掉了自己的辛回梁小白脸论断，顺势往人怀里一靠。
“你堂哥好像找我有事。”
荀琢忍不住点头。
他和他爹真是太像了，连跟大爹告状的起因都一模一样。唉，他这么优秀的狗就该有这么优秀的爹。
辛作焕的视线落在尹残星肩上，脸色铁青。
他没想到连辛回梁都需要牺牲色相来讨好别人。
上回他刚看见尹残星就直接认定这是他养的情人，说话确实太没轻没重了。现在回头一看……
抽他那巴掌不会是怕人家生气，想保他吧？
尹残星歪了歪头：“你还有事？怎么不说话了。”
荀琢虎视眈眈地抬眼看他，他莫名产生被大型食肉动物叼在嘴里的错觉，打了个寒噤。
“就是替回梁来看看，哈哈。”他挠挠头，“我不打扰，我先走了哈。”
这母子……父子俩关系倒挺开放，各玩各的。
荀琢目送他走开，转头又看着这两个卿卿我我的人，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大半夜打扮的这么花枝招展给谁看呢？”
尹残星啧道：“人家家里办事，不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难道还给人看笑话？”
荀琢哼笑：“你刚才把他怎么着了，哪不干净？”
辛回梁干咳一声：“我们去屋里吧。你今天晚上睡我房间？”
尹残星缓缓目移。
“我还要去拿点东西吃。现在睡觉会不会太早了？”
辛回梁笑，俯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这是问问。他们在跳舞，小乖会不会？”
怪不得看人三三两两地走了。他还以为快散场了呢。
“不会。”尹残星老实。
“想不想学？”
不太想学，或者说学不学都行。
尹残星有些犹豫，辛回梁牵起他的手，替他拢了拢衣服：“走吧，趁他们忙着跳舞，我们可以找点东西吃。”
别墅的落地窗流淌出明亮的灯光，六米挑高的客厅此刻成了华尔兹的海洋。
荀琢不知道钻到哪里自己玩去了。尹残星被辛回梁牵着，透过窗子看向屋内。他的脚步在草坪的边缘停住。
“人太多了？”
辛回梁伸手对二楼露台上的某人打了个招呼。尹残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里只剩下白色的大理石栏杆。
尹残星问：“你要教我跳舞吗？”
星宝：（慌乱）（开始背诵人生中背得最熟的一段内容）
并非高考阅卷老师的小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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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 6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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