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后,徐翊屏退了侍从,独自往姜照的营帐走去。帐内烛火暖黄,姜照正临窗翻着一本兵书。
见他进来,便合了书卷起身行礼,声音却比往日低哑了几分。
“身子不适?”
徐翊注意到她眼底的倦色,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果然有些发烫。
姜照微垂着眼睫:“许是白日里吹风多了,不碍事的。”
“还说不碍事,”
徐翊皱了眉,转身吩咐外面的侍女,“去请太医。”他回头看向姜照,见她仍立在原地,便拉着她到榻边坐下,
“秋夜寒凉,你本就穿得单薄,偏要在风口处待那么久。”
姜照指尖拢了拢衣袖,轻声道,“臣妾看陛下与沈贵妃射猎,觉得有趣,便多站了会儿。”
徐翊看着她泛红的脸颊,语气放缓了些:“明日起就在帐内歇着,秋猎的事不必勉强。”他说着,取过一旁的披风搭在她肩上,
“朕让人炖了姜汤,等会儿喝了发发汗。”
姜照抬头望他,烛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那双平日里带着威仪的眼,此刻竟有几分柔和。
她轻轻“嗯”了一声,忽然觉得喉咙发紧,忍不住低低咳嗽起来。
徐翊伸手替她顺了顺背,动作有些生涩,却带着难得的耐心。帐外传来太医的脚步声,他才收回手,起身道:
“让太医仔细看看。”
太医诊脉后,说是受了风寒,开了方子便退了出去。徐翊看着侍女煎药的身影,又坐回榻边,拿起那本兵书翻了翻:“看得懂这些?”
“家父曾教过一些。”姜照声音依旧虚弱。
徐翊指尖划过书页上的批注,忽然道:“你父亲驻守北境时,朕还在东宫。他送的那幅边关舆图,朕至今还挂在书房。”
姜照抬眸看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徐翊却没再多说,只等药煎好,亲自舀了一勺吹凉,递到她唇边。
“趁热喝。”
药汁苦涩,姜照却没皱眉,一口口咽了下去。徐翊看着她喝完药,又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才起身离开。
帐门合上的瞬间,姜照望着他的背影,轻轻拢紧了身上的披风,烛火在她眼中跳跃,映出几分复杂的光。
徐炙屏退了随从,只带了个贴身侍卫,借着夜色的掩护往姜照的营帐潜行。帐外守着的侍女见是他,虽有犹豫,却也不敢拦,只低低福了福身。
他挑帘而入时,姜照正靠在榻上闭目养神,鬓边的发丝有些散乱,脸色因发热而透着不正常的红。
听到动静,她缓缓睁开眼,见是徐炙,眸色淡了几分。
“王爷深夜前来,有何要事?”
“听闻皇后娘娘病了,过来看看。”
徐炙走到榻边,目光落在她盖着的锦被上,语气听不出情绪,“太医怎么说?”
“不过是些风寒,不劳王爷挂心。”姜照侧过身,拉开了些距离,“夜深了,王爷还是早些回去吧,免得引人非议。”
徐炙却没动,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瓶,放在矮几上:“这是北地的防风散,治风寒最有效,比太医院的方子管用。”
姜照瞥了那瓷瓶一眼,没去碰:“多谢王爷好意,只是宫中用药自有规制,不敢用外间的东西。”
“皇后倒是谨慎。”
徐炙笑了笑,笑意却没到眼底,“那日猎场,你对我那般疏离,是怕陛下不悦,还是……根本就不想见我?”
姜照的呼吸微微一顿,抬眸看向他,目光平静如潭:“王爷说笑了。臣妾是皇后,与王爷当守君臣之礼,何来愿不愿见一说?”
“君臣之礼?”徐炙低声重复,忽然倾身靠近,声音压得极轻,“本王记得,上一世在云栖寺,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这句话像根针,猝不及防刺进姜照心里。她猛地攥紧了锦被,指尖泛白,脸上却依旧平静,
“王爷记错了。臣妾从未去过云栖寺。”
徐炙定定看了她片刻,见她神色丝毫未变,便直起身,理了理衣袖:“罢了,你好生歇着吧。”说罢转身便走,掀帘时,帐外的夜风卷着寒意进来,吹得烛火晃了晃。
姜照望着那扇晃动的帐门,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才缓缓松开手,掌心已沁出冷汗。她拿起那只瓷瓶,指尖冰凉,最终还是扬手将它扔进了炭盆里。
火苗舔舐着瓷片,发出细微的爆裂声,像极了那年云栖寺外,被风吹散的钟声。
秋猎结束后不过三日,内侍便传来徐翊的口谕,允姜父姜母入宫探望。
姜照正在窗前临摹字帖,闻言手中的狼毫顿了顿,墨滴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黑点。她抬起头,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怔忪,随即是难以掩饰的暖意,轻声道,“谢陛下恩典。”
待内侍退下,她指尖轻轻抚过纸面,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积压许久的思念也如潮水般漫上来。
午后,姜父姜母一身朝服,在宫人的引领下走进中和宫。姜照早已迎在殿门口,见父母鬓角又添了些银丝,眼眶微微发热,屈膝行礼。
“父亲,母亲。”
“皇后娘娘。”姜父姜母依礼请安,目光却紧紧落在女儿身上,见她气色尚可,才暗暗松了口气。
屏退左右后,姜母快步上前拉住她的手,细细打量:“阿照,在宫里可还习惯?前几日听闻你染了风寒,如今大好了?”
“已无大碍,劳母亲挂心。”姜照反手握住母亲的手,感受着掌心的温度,心中安定了许多,“宫里一切都好,陛下……也多有照拂。”
姜父站在一旁,看着女儿虽清瘦却沉稳了许多的模样,捋了捋胡须道:“陛下仁德。”
“女儿省得。”
姜照点头,又问起边关的近况,一家三口围坐在暖阁里,说些家常话,殿内的气氛温馨而宁静。
暮色渐浓,姜父姜母起身告辞。
姜照送到宫门口,看着父母的身影消失在宫道尽头,才缓缓转身。晚风吹起她的衣袂,她抬手按了按心口,那里满是踏实的暖意。
回到殿内,见桌上放着徐翊让人送来的一碟新制的杏仁酥,那是她在家时爱吃的点心。
姜照拿起一块放入口中,清甜的滋味漫开,她望着窗外沉沉的暮色,轻声道:“多谢陛下。”这一次,语气里满是真切的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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