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绵绵,细密的雨丝斜斜打在中和殿的窗棂上,晕开一片朦胧的水痕。姜照将指尖抵着冰凉的玉面,望着窗外被雨雾染透的宫墙,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自嘲。
“过去的……”她轻声呢喃,声音被雨声盖得发虚,“若真能过去,我又何必连半分暖意都不敢信。”
帐角的铜铃被风裹着雨吹得轻晃,发出细碎的声响。她抬手,风的凉意透过薄衣渗进来,倒让她混沌的思绪清明了些。
窗外的雨还在下,像要把上一世的执念都冲刷干净,可她心里清楚,有些印记,不是一场雨、一句“可笑”就能彻底抹去的。
姜照没想到,他清早又过来请安。殿门被轻轻推开时,雨丝还沾着晨雾飘进来,带着股湿冷的凉意。
姜照刚接过宫人递来的热茶,抬眼就见徐炙一身墨色朝服立在阶下,发冠上还沾着未干的雨珠,连朝服的下摆都洇了片浅湿。
“臣徐炙,向皇后娘娘请安。”
他躬身行礼时,雨声恰好轻了些,声音清晰地落在殿内,倒让周围伺候的宫人都愣了愣,往日外臣请安多在辰时之后,且从不会冒雨前来。
姜照握着茶盏的手指紧了紧,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才压下心底的波澜,语气平淡。
“宴王有心了。只是雨天路滑,何必这么早过来?”
徐炙起身时,目光悄悄扫过她心口的衣襟处,见那片衣料平整,才松了口气,又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递到宫人手中,“臣路过御膳房,见他们做了热乎的栗子糕,想着娘娘晨起或许爱吃,便顺带带来了。”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打在殿外的芭蕉叶上沙沙作响。姜照望着他发间未干的雨珠,忽然喉间发紧,却只淡淡道:“多谢宴王记挂,留下吧。宫人,送宴王出去。”
“皇嫂,”徐炙却没有离开的意思,雨声忽然密了些,打在殿檐上噼啪作响,衬得殿内的沉默格外清晰。
徐炙往前半步,墨色朝服下摆的湿痕蹭过金砖,留下浅浅一道水迹,他抬眼时,目光撞进姜照带了点冷意的眼底,声音却放得软:“臣还有件事想跟皇嫂说,关于……昨日那枚玉佩。”
姜照握着茶盏的手指顿了顿,指尖的暖意似要被心口的凉意抵消,她垂眸避开他的目光,语气依旧平淡:“宴王有话不妨直说,不必绕弯子。”
徐炙从袖中摸出个小巧的锦囊,锦面上绣着同玉佩纹样一致的缠枝莲,递到她面前时,指尖还沾着点雨雾的湿冷:“那玉佩贴身戴总硌得慌,臣让绣坊赶制了这个锦囊,您若不嫌弃……”
话没说完,就见姜照抬眼,眼底的疏离像层薄冰:“宴王是忘了规矩?外臣与后宫嫔妃私赠物件,传出去对谁都没好处。”
雨声又轻了些,徐炙捏着锦囊的手指紧了紧,却没收回手,只道:“臣没忘规矩,只是……那玉是臣母亲生前留下的,除了皇嫂,臣没给谁过。”
“说起玉,本宫有陛下赐予的,无尽的玉,宴王那块本宫也不太喜欢,你拿回去吧。”雨声突然落得重了,砸在殿外的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徐炙捏着锦囊的手指猛地收紧,锦面的缠枝莲被攥得变了形,他垂眸盯着自己朝服下摆的湿痕,喉结动了动:“陛下赐的玉是尊荣,臣的这块儿,是心意。”
姜照将茶盏轻轻放在桌案上,杯底与桌面相触的轻响被雨声盖过,她语气依旧平淡,却没再看他:“本宫如今什么都不缺,宴王的心意,心领了。”
说着便抬眼看向宫人,“把宴王带来的东西都还回去,送宴王出宫。”
徐炙没动,反倒上前一步,将锦囊轻轻放在桌角,指尖刚碰到玉案就缩了回来,怕留下湿痕。
他望着姜照紧绷的侧脸,雨声里,声音低得像呢喃:“那锦囊……臣先留下。皇嫂若是哪天想起来,再看也不迟。”
说完,他没再等回应,躬身行了一礼,转身时特意避开了金砖上的水迹,墨色身影很快消失在殿外的雨雾里,只留下桌角那方绣着缠枝莲的锦囊。
静静躺着,沾着点从他袖间带过来的雨意。
雨丝斜斜织着,沈琅攥着油纸伞的手紧了紧,伞骨被风吹得微微发颤。
凌寒将她往巷口的茶棚下又护了护,墨色长衫的肩头已洇了片湿,刚要开口让她再往里躲躲,却见巷口走来个身影。
那人一身月白锦袍,腰间系着银纹玉带,虽撑着把素面油纸伞,雨珠沾在发间,却半点不显狼狈。
伞沿抬起时,露出张清俊的脸,眉骨锋利,眼底却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凌寒认得他,正是右将军蓝岳次子蓝璟轩。
“这雨下得急,二位也在此躲雨?”蓝璟轩走近时,伞沿刻意往沈琅那边偏了偏,声音里带着点雨雾的清润,目光落在她发间那支素银簪上,
“沈小姐?前几日宫宴上,在下曾见过你。”
沈琅连忙垂眸颔首,凌寒站在她身侧,不动声色地往前半步,挡在两人之间,语气平淡:“蓝公子也路过此处?”
蓝璟轩瞧出他的防备,眼底笑意更深,却没再往前,只指了指茶棚内:“我看这里面有热姜茶,二位若不嫌弃,不如一同进去避避,等雨小些再走?”
“也好。”沈琅点了点头。凌寒便一同进了茶棚,“老人家,来壶热茶。”
“来喽!”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打在伞面上沙沙作响,茶棚内的暖光透过雨雾映出来。
三人刚在角落的木桌旁坐下,老茶夫就提着铜壶过来。
滚烫的热水冲进粗瓷壶里,茶香混着水汽瞬间漫开,驱散了周身的湿冷。蓝璟轩将伞靠在桌角,抬手拂去发间的雨珠。
他的目光落在沈琅面前的空碗上,轻声道:“沈小姐若是冷,先喝碗热茶暖暖身子。”说着便拿起茶壶,先给她斟了一碗,茶汤冒着热气,映得她耳尖微微泛红。
沈琅小声道了谢,指尖刚碰到碗沿,就见凌寒伸手将自己面前的茶碗推了过去,语气自然:“这碗凉得慢,你喝这个。”
他刚斟好的茶还冒着白汽,显然是特意让给她的。
蓝璟轩瞧着这一幕,眼底笑意未减,只拿起自己的茶碗抿了一口,目光望向棚外的雨帘,“这场雨下得巧,听说城西的梅林受了雨打,倒落了不少花瓣,可惜了。”
沈琅握着茶碗的手指顿了顿,她原还想着,雨停后去梅林采些花瓣做香膏。凌寒见她神色微动,便接口道:“等雨停了,我陪你去看看,若还有残瓣,便摘些回来。”
沈琅点头,向他道谢。
棚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茶棚内的热气裹着茶香。
沈琅指尖捧着温热的茶碗,瓷壁的暖意渗进指尖,她抬眼时,耳尖还带着点浅红,声音轻得像被茶香裹着。
“多谢凌公子,也谢过蓝公子……若不是你们,我今日怕是要在雨里淋许久。”
蓝璟轩放下茶碗,指腹蹭过碗沿的茶渍,目光扫过棚外被雨打弯的柳枝,笑着道:“沈小姐不必客气,不过是顺手的事。倒是凌公子,方才护着沈小姐的模样,倒像怕雨丝沾着她似的。”
这话让沈琅脸颊又热了几分,连忙垂眸盯着碗里的茶汤,不敢再说话。凌寒却没避开,只拿起茶壶给她添了点热汤,语气平淡却带着几分认真:“她身子看着弱,淋了雨容易着凉。”
茶棚外的雨声忽然轻了些,阳光透过雨雾漏进几缕,落在沈琅发间的素银簪上,泛着细碎的光。
蓝璟轩望着两人间的默契,眼底笑意更深,没再打趣,只转而说起城外的趣事。
蓝璟轩刚说起城外山涧新发现的野兰,就见沈琅捧着茶碗的眼睛亮了亮,指尖无意识地蹭过碗沿,
“野兰?我只在画谱上见过,听说花瓣是浅紫色的,还带着清香味?”
“沈小姐倒是识得。”
蓝璟轩笑了笑,指尖点了点桌面,“那处的兰开得旺,只是山路湿滑,若想瞧,得等晴个两三天再去。”
话刚落,凌寒就接过话头,目光落在沈琅微亮的眼底:“等雨停了,我让人先去把山路清干净,再陪你去。”他说得自然,像是早已把这事记在了心上。
沈琅脸颊微红,小声应了句“好”,刚抬眼,就见茶棚外的雨忽然停了,阳光穿破云层,在湿地上映出斑驳的光。
老茶夫挑着帘子进来,笑着道:“天晴喽!几位公子小姐要走,我给你们拿干净的油纸伞。”
凌寒起身时,特意先拿起沈琅那把半湿的伞,替她撑开递过去,指尖避开了她的手,只碰到伞柄:“路还湿,我送你回府。”
蓝璟轩也跟着起身,将自己的伞递给他们:“沈小姐若想瞧野兰,改日我让人送份详细的路线图到沈府。”
沈琅接过伞,望着两人温和的模样,耳尖的红意还没褪,轻声道了谢,地面的水洼映着两人并肩的影子,连风里都带着刚散的茶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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