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的龙涎香混着浓烈的酒气,在殿内弥漫得令人窒息。徐翊靠在龙椅上,指尖还攥着半空的酒壶,脸色苍白得像张薄纸。近几日他为林青禾小产之事烦忧,又被朝堂琐事缠身,日日以酒度日,连太医劝诫的“禁酒养身”都抛在脑后。
“陛下,再喝就过量了。”
贴身太监小心翼翼地想夺下酒壶,却被徐翊挥手推开,酒液洒在明黄色的龙袍上,留下深色的污渍。他刚要再仰头灌酒,喉咙突然一阵剧烈的灼痛,紧接着,一口暗红的血猛地呕在锦缎地毯上,刺目的颜色让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陛下!”太监吓得魂飞魄散,慌忙跪下来去扶他,“快传太医!快传太医啊!”
殿外的宫人闻声奔忙,消息像长了翅膀般传遍后宫。姜照刚收到消息时,正在给徐锦整理书册,指尖猛地一顿,心头掠过一丝不安。徐翊身子素来虚弱,却从未严重到呕血的地步,怎么会突然如此。
她快步赶往养心殿,刚到殿门口,就撞见匆匆赶来的徐炙。徐炙脸色铁青,眼底满是焦虑,见了姜照,只匆匆说了句“你先等在外”,便大步冲了进去。
殿内,太医正给徐翊诊脉,指尖微微发颤。徐翊靠在软枕上,气息微弱,看着围在身边的宫人,艰难地开口:“朕……朕无碍,不过是酒喝多了……”
“陛下!”
太医跪下来,声音带着几分急切,“您的脉象紊乱,气血耗损严重,绝非‘酒喝多了’那么简单!臣在您的药渣里,查出了一味不该有的药材,‘破血草’,虽剂量不大,可长期服用,再加上您连日饮酒,才导致今日呕血!”
这话让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徐炙猛地攥紧拳头,目光扫过殿内的宫人:“查!立刻去查陛下近日服用的汤药,是谁煎的!是谁送的!”
宫人慌忙应声去查,徐翊躺在软枕上,脸色更白了几分——他近日除了太医开的养身汤药,便只喝了沈韫派人送来的“安神茶”。难道……是沈韫。
正思忖着,沈韫提着药箱匆匆赶来,见了殿内的情景,脸色骤变:“陛下怎么了?臣妾特意熬了安神汤……”
她的话还没说完,徐炙就猛地转头看向她,眼神冷得像冰:“沈韫,陛下药里的破血草,是不是你加的?”
徐炙的质问像淬了冰,砸在殿内凝滞的空气里。沈韫猛地抬头,眼底满是震惊与委屈,屈膝跪在冰凉的青砖上:“陛下!臣妹冤枉!破血草性寒,臣妹怎会不知它对龙体有害?更何况臣妹沈琅亦日日饮此安神茶。臣妾只为帮陛下舒缓心绪,绝无半分加害之意!”
她声音发颤,却字字清晰,目光直直看向徐翊,带着几分恳求。她料定徐翊不会轻易怀疑自己,毕竟她是太后亲选的贵妃,更是朝堂上能帮他制衡势力的助力。
徐炙还想再问,徐翊却突然抬手,气息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阿炙,住口。”他靠在软枕上,目光扫过沈韫苍白的脸,又看向满脸怒容的徐炙,“不是贵妃做的,你莫要放肆。”
徐炙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徐翊:“皇兄!太医都查出药里有破血草了,除了她日日送的安神茶,还有谁能……”
“够了。”
徐翊打断他,语气里多了几分疲惫,“贵妃入宫多年,素来安分,断不会做这等谋害君主之事。许是宫人煎药时弄错了药材,或是……另有他人作祟。”他刻意避开沈韫的目光,却明晃晃地护着她。
沈韫趁机垂泪,声音更软:“谢陛下信任。臣妾愿配合内务府查案,定要找出是谁在汤药里动手脚,还臣妾一个清白,也还陛下一个安心。”
徐炙看着徐翊明显护短的模样,又看了看沈韫那副“委屈求全”的姿态,气得指尖发颤,却终究不敢违逆徐翊的旨意,只能恨恨地攥紧拳头,别过脸去。
殿外的姜照将这一切听得真切,心头掠过一丝寒意。这后宫的是非对错……罢了,她轻轻叹了口气,转身悄然离开,这场风波,怕是又要不了了之了。
夜晚,养心殿内的药味压过了酒气。
徐翊靠在软垫上,脸色苍白如纸。
他连呼吸都带着微弱的滞涩。他看着立在床边、满脸焦灼的徐炙,缓缓抬起手,声音轻得像随时会消散:“阿炙,你过来。”
徐炙快步上前,单膝跪地,紧紧握住他冰凉的手,“皇兄,你别胡说,太医说了,你好好休养就会好的。”
徐翊虚弱地摇了摇头,指尖微微用力,攥紧了徐炙的手:“朕的身子,朕自己清楚。这些年……朝堂后宫,朕累了。”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外,像是在看遥远的未来,“若朕真的去了,这大衍的江山,便交给你。”
“皇兄!”徐炙猛地抬头,眼眶泛红,“臣弟不要什么皇位,臣弟只要皇兄好好的!”
“听话。”
徐翊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郑重,“你比朕有魄力,也比朕懂如何制衡朝堂,只有你能守住这江山。”
他话锋一转,目光柔和了些,“只是有一件事,你必须答应朕,阿锦是先皇后的孩子,也是皇家唯一的嫡子,待你百年之后,一定要将皇位传给阿锦,不能让先皇后的血脉断了。”
徐炙看着徐翊眼底的恳求与期盼,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他知道徐翊一直记挂着先皇后,也一直疼爱徐锦,如今将传位与托孤的事一同说出,是把所有的信任都交在了他手里。
“臣弟……臣弟答应皇兄。”徐炙握紧徐翊的手,“臣弟定会守住江山,也定会护好阿锦,待他长大……”
徐翊听到这话,终于露出一丝释然的笑意,指尖的力气渐渐松了些:“好……好……有你这句话,朕便放心了。”他闭上眼睛,气息越发微弱,靠在软枕上,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殿内静得只剩徐翊的呼吸声,徐炙跪在床边,握着他的手,他从未想过要抢徐翊的皇位,可此刻,他知道,自己必须接下这份托付,让徐翊放心。
嬷嬷彻夜未归,沈韫坐在暖阁里,指尖反复摩挲着茶杯的温度,眼底满是焦灼。直到天快亮时,嬷嬷才顶着黑眼圈匆匆回来,手里还攥着一张泛黄的账册。
“娘娘,查出来了!”
嬷嬷压低声音,将账册递到沈韫面前,“这支缠枝莲银簪,是内务府给妗妃送的生辰礼,当时一同送去的还有同款的耳环,如今还在妗妃宫里的首饰盒里!”
沈韫猛地攥紧账册,指节泛白。果然是林青禾的东西!她故意将簪子遗落在现场,就是为了让宫人“顺理成章”地联想到德妃,却没料到会被自己捡去把柄。
“可有旁人知道此事?”沈韫抬头问,语气里带着警惕。
“奴婢是从内务府的旧账里查到的,只悄悄问了当年送首饰的小太监,没惊动其他人。”嬷嬷躬身回话,“只是……妗妃宫里的宫女说,这支簪子早在半个月前就‘丢了’,妗妃还为此罚过宫人。”
“丢了?”
沈韫冷笑一声,“怕是早就想好要‘丢’在御花园,等着栽赃德妃吧。”她放下账册,站起身在暖阁里踱步,“如今有了簪子的证据,却还不够。林青禾有贴身宫女作伪证,又得了陛下的偏信,单凭一支簪子,未必能洗清德妃的冤屈。”
正说着,宫人忽然来报:“娘娘,皇后娘娘派人来请您去中和宫一趟。”沈韫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姜照素来不管后宫争斗,如今突然找她,莫非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她立刻整理好衣饰,带着嬷嬷赶往长乐宫。
中和殿里,姜照正看着案上的卷宗,见沈韫进来,便将卷宗推过去:“你看看这个。”
沈韫拿起卷宗,上面记录着御花园当日的宫人排班,其中有个负责修剪花枝的小宫女,并非林青禾宫里的人,却在她小产时恰巧路过,还亲眼看见林青禾是自己失足摔倒,并非被德妃所推。
“这……”沈韫抬头看向姜照,满眼疑惑。
“是本宫让人查到的。”姜照语气平淡,“我知道德妃性子急躁,却不至于残害龙裔,便私下让人去查了当日的宫人,找到了这个敢说真话的小宫女。”她顿了顿,又道,“如今有小宫女的证词,再加上你手里的簪子,足够证明德妃是被冤枉的。”
沈韫心里松了口气,却又多了几分不解:“皇后娘娘为何要帮德妃?”
姜照抬眼看向她,眼底没什么情绪:“我不是帮德妃,只是不愿见后宫有人颠倒黑白,用孩子的性命做筹码。”她起身走到窗边,“你拿着证词和簪子去见陛下吧,至于林青禾,该如何处置,陛下自有判断。”
沈韫握紧了手里的卷宗,心里终于有了底,有了这些证据,德妃的冤屈,总算是能洗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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