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接过的手机，他僵硬地说：“我不太会拍照。”
“没事，”祁忆良冲着镜头比剪刀手，“游客照就行。”
闪光灯闪过，照得她晃了眼，祁忆良拿过手机，笑着说：“谢谢。”
她没有看照片，直接熄了屏，视线转向别处。
“你手怎么了？”她突然问。
张一然下意识地把左手背到身后。
“没什么，”海水的波光映照在他脸上，他眼神躲闪，浅淡的幽蓝色或明或灭，“不小心烫到了。”
一头白鲸从头顶游过，投下巨大的阴影，所有游客都被笼罩其中，祁忆良抬起头，看着这位离群者用宽阔的尾鳍划开水波，它缓缓上浮，要去水面换气。
“你要一直这样吗？”祁忆良垂眸，张一然转头盯着她，看起来很惊讶，像是预感到会发生意料之外的事，他微微屏住呼吸，等待接下来的话。
“就算她不喜欢你，”祁忆良深吸一口气，似乎自己也在浮出水面换气，“日子也得过下去。”
有什么东西突然从张一然脸上崩裂开来，但不是顿悟，也不是苦涩，他皱着眉，眼中是浓烈的不解和疑惑，半晌开口：“你说的TA是谁？”
祁忆良不觉得这有任何解释的必要，看张一然的反应，她也疑惑起来：“不就是隔壁班的课代表吗？”
张一然感觉世界从未如此诡异，像外嫩里酥的烤全羊把厨师装在盘子里端了上来，问他蘸意大利面还是42号混凝土，他张了好几次嘴，终于发出声音：“哪个课代表？”
“你在开玩笑吗？”祁忆良好像有些生气了，感觉张一然在耍自己。
“不是，不管隔壁班的哪个课代表，喜不喜欢我都无所谓，”张一然赶紧抓住问题的重点，“而且本来就，就不应该喜欢我吧？又没什么交集，怎么跟隔壁班扯上关系了？”
“哦，那你挺厉害的。”祁忆良冷哼一声，转身欲走，看来张一然的自我认知挺清醒的，精神不振也跟这事没关系，倒是她多心了。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张一然连忙叫住她，他觉得他们之间好像出现了认知上的偏差，不说清楚会出大麻烦。
他把话里的逻辑仔仔细细理了一遍，什么情况下朋友会劝一个人“就算TA不喜欢你也没关系”？很明显，是表白失败的时候吧……张一然突然明白了什么。
“你觉得我喜欢隔壁班的课代表吗？”
“不是吗？”祁忆良回过头，疑惑地看着他。
张一然看起来很想一头创似在墙上：“当然没有！我喜欢的人是你！”
世界忽然安静了，两个人好像都变成了哑巴，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很抱歉打扰你们，”林霏开无奈地凑过来，她和江云归一直在悄悄吃瓜，只是现在局面好像有点失控了，“要不换个地方说话呢？人家都在旁边看着……”
祁忆良慌忙抬起头，才发现周围游客以及讲解员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们身上，眼神中满是探究，她赶紧用手臂挡着脸，掩耳盗铃似的往前走。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坐在长凳上，林霏开戳开奶茶盖，吸了一口珍珠，问道。
林霏开说自己口渴了，于是“中场休息”，她们去买了饮料回来，江云归乖巧地坐在旁边，双腿并拢，手放在大腿上，抓着林霏开的挎包；祁忆良站在她面前，背靠着一箱小水母，左脚晃来晃去，踢开地上根本不存在的石子；张一然蹲在地上，双手抱膝，半张脸埋在胳膊里，露出来的耳朵尖红彤彤的，仿佛刚跑完一千米。
俩人都不主动开口，林霏开只能柿子挑着软的捏：“张一然！你说。”
张一然一激灵，差点跳起来，很快又蹲成个蘑菇，哀切地说：“我真不知道，我那时候难受得要死，就是，我记得要表白嘛，然后想着要把心意大声传达出来，就，好像一直在重复‘我喜欢你’……”
“你不会光说这四个字吧？好歹得说名字啊！”林霏开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真没说别的吗？”
张一然哆哆嗦嗦地点点头：“当时喝晕了。”
“谁让你喝酒了？！”林霏开抓狂道。
江云归：目移。
“还有你！”林霏开转向祁忆良，“你说。”
祁忆良避开她的目光拷打，底气不足地回答：“额……那个，我当时看见隔壁班课代表在里面，张一然确实是对她表的白，然后我——当时很难过嘛，就这样了。”
“但凡多问一句呢？唉，你，我，”林霏开不禁咬牙切齿，顿了顿又叹口气，“算了，主要还是张一然他自己没用，我说怎么看着你今天不对劲，不像是在避嫌，反而是有伤心事的样子，怪不得——”
祁忆良的脸也有点红，为了掩饰，她干脆面朝玻璃箱，开始欣赏蠕动的水母。
张一然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慢慢站起来，难以置信地看向祁忆良，看到她微红的侧脸，祁忆良明显感觉到了，于是更加用力地观察水母。
“愣着干什么啊？真是的，双向暗恋都能闹成这样，你们也有够聪明的。”林霏开吸一口奶茶，晃了晃纸杯，珍珠碰撞在一起的声音从指尖传到耳朵，扑通扑通。
张一然下定了决心，对祁忆良匆匆说了句“你等一下”，就飞也似的跑了。
林霏开被这行动搞得摸不着头脑，反应过来后，她颇为不满地叫嚷：“喂！你——”
“没事的，”祁忆良安抚道，“他很快就回来。”
连当事人都没意见，林霏开不好再说什么，撇撇嘴，泄气地坐回去，心想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江云归微笑着抓住她的手，拉着人又站起来：“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不等林霏开回答，他就拉着她走进了水母馆。
张一然回来得确实挺快，他气喘吁吁的，领口微微散乱，汗珠从额头流下来，掉到脖子里，手里抓着一束向日葵，这倒叫祁忆良有点惊讶：“你从哪买的？”
“刚才买奶茶的地方，旁边就有个小摊。”张一然缓口气，向日葵的塑料包装纸被抓得皱皱巴巴，他往前走了几步，抬起头，看着祁忆良的眼睛。
“我喜欢你，祁忆良，我喜欢的从始至终都是你，可能你会觉得这样说太轻浮，但是——”张一然的眼睛一闪一闪，他很认真，很慢地说下去，像在缓缓吐出一颗心。
“如果说我爱谁，那个人就只有你。”
“我们在一起吧。”
“我答应你。”
祁忆良笑着把向日葵花束接过来，抱在怀里。
“张一然，我喜欢你，这跟你喜欢我没有关系。”
“我并不觉得轻浮，因为遇见你以后，我才大概明白爱情是什么样子。”
“你是我的第一个男朋友，我希望，你也会是最后一个。”
“受不了了，这才对嘛，这样的结局才配得上她们。”林霏开躲在柱子后面偷窥，忍不住抹眼泪。
“差点就错过了，”江云归也感叹道，“真不容易。”
离开水族馆的时候阳光正好，余晖照在向日葵花瓣上，林霏开看着那比金子还要灿烂的花，提醒道，“我说你们可别忘了填志愿的事，趁着最后这几天好好商量商量吧，关系到未来好多年呢。”
“哦对。”张一然想起这茬，暗暗在心里捏一把冷汗，还好，祁忆良紧紧握着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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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都带好了没有？”方萍站在卧室门口，不放心地叮嘱。
“都带好了。”祁忆良扣好行李箱的密码锁。
“要不我还是去送你吧。”她拍拍床单，坐下来。
“你要是顺便去旅游可以，”祁忆良检查着背包里的各种证件，“如果单纯为了送我上学，那没必要。”
“我总觉得你头一回自己出远门……”方萍叹口气，看着祁忆良，感觉她好像一下子就长大了，现在扑腾着张开翅膀要飞走，再也不回来。
“早晚的事，”祁忆良笑了，“我寒假从学校回家，不也得自己坐高铁，到那时候，你也去接我吗？”
方萍知道她说得对，于是沉默不语，半晌又想起什么，语气稍稍安心了点：“好歹张一然能跟你搭伙，也挺巧，你俩正好去同一所大学，在外面相互照应着，我们也安心点。”
祁忆良面色如常，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方萍还在絮絮叨叨，又像是自说自话：“可惜林霏开考得远了，我还想着……”
“妈，”祁忆良接话道，“虽然我也希望朋友都在一块，但是概率实在太低了。”
“这话说的，你们高中不就在同一个班吗？林霏开和张一然还一直同班呢，也没见着谁安排，”方萍拍拍枕头，又摸摸被子，眼神有些怅然，“都是缘分，命里有的总会有，命里没有的，也强求不来……”
她听出来了，妈妈东拉西扯这么久，其实是想表达“我舍不得你”，可又不好意思直说，所以别别扭扭的，欲言又止，欲说还休。
“以后，”方萍后背微驼，低着头，喃喃地说，“以后肯定都在外面工作了……”
祁忆良抬起头看着她，看了半晌，最后握紧行李箱拉杆，平静地说：“你想我的话，可以坐车去找我。”
她大步向前走去，走向车站闸门，迈进汹涌澎湃的人海。
一切还没结束，她们仍然拥有明天。
——正文完——
后来的后来，祁忆良和张一然去了同一所大学，林霏开和江云归暂居异地，段晓晓考上警校，赵晓彤出国留学，张皓轩做了中学老师，王瑶成为程序员，李琼华拿起手术刀，郭宇骑着电动车送外卖，李晨希在公司搞平面设计，刘欣琪开了个美甲店……故事在这里完结，但生活仍在继续
这是我的第一本小说，献给青春，现在终于写完了，像小马过河一样，一路摸索着走过来，我学到了很多，也摔了不少跟头，我想我还会写下去，这本以后会不定时掉落番外，总之，谢谢你看到这里，亲爱的读者，祝你幸福，我们有缘再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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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第 8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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