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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呼吸微顿，缓缓闭上眼，冷道：“我不是你的阿珠……”
“你是，”她突然抓住了我的胳膊，指着我手臂上那一道醒目的疤痕，强调道，
“我不会认错的，你就是我的阿珠！”
我没有时间同她耗着，只能含糊先应下，带着她便往山口跑去。
这一次她没有拒绝，她跟着我跑，一边又问道：
“阿珠，你爹爹呢，我们不等他了吗？”
“他早就出去了，就剩你了。”我随口回道。
外头听不到任何虫鸣，这诡异的静谧如此熟悉，竟让我有些热血沸腾。
我一抬手，屠龙刀重新回到我的手中，我望着无尽夜空，对身旁的女人说：
“这里很危险，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那女人却一把抱住了我，哭道：“阿珠，我不离开你。”
倏忽之间，一道寒光划破长空，直冲我们而来。
我蓦地将她推开，以刀格挡，整个人霎时被催退了几丈开去。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放亡灵！”空中一道黢黑身影渐渐成形。
我轻笑一声，腾空而起，朝着那道身影缓缓飞去，我手中的刀在不停震颤尖啸，它们跟我一样雀跃兴奋。
复仇这件事，我们都等待了百年……
……
这必然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摧枯拉朽，山崩地裂，哪怕战到最后一刻，这一次也绝不会让他活着离开。
只是我没想到，在我被击落在地的时候，那个疯女人再次冲了过来。
她将我推了开去，自己却生受了那雷霆一击，她转头望向我，一张脸逐渐化为齑粉：
“阿珠……我终于……护住你……了……”
我怔怔看着她彻底灰飞烟灭，始终没能同她说上一句话。
当务之急，我慌乱起身逃入了迷雾之中，那老贼大笑一声，跟着追了进来。
“此处本就是我设的阵法，阵眼就在你身上，你逃进去岂不是自投罗网？”老贼一边大笑着一边走进了盘龙山。
“没想到你能看出我这阵法的破绽，还骗了凡人进来带亡灵出去，”老贼环看着四周恍惚的山地，继续道，
“只可惜，那些亡灵出了盘龙地界，就被我的信徒们悉数控制下了。”
“你以为每天放走几个，我就察觉不到吗？”老贼的目光落到了一处血迹上，缓缓朝那处靠近，
“我就是想看看，你能为他们做到什么程度……”
……
富贵刚从盘龙山外送走了公主们，便听得身后传来轰隆炸响，他蹙眉转身远眺，但见一整座盘龙山正在坍塌……
……
头顶上传来咔啦啦的碎石声，一道光线骤然射进来，我蹙眉一瞬，缓缓睁开了眼。
没想到我还能撑到现在……
然就在我看清眼前乌漆嘛黑的一个人时，差点就给吓呜呼过去了。
幸而他的一双眼分外澄澈干净，在我呜呼过去之前，我认出了这就是富贵，勉强又撑住了一口气。
富贵想将我从石碓里抱出来，我摇了摇头，道：“别动……一动我就要嘎了……”
富贵再不敢碰我，哽咽想说什么，可一时又说不出任何话来，只好转头看向躺在我身边的那个人：
“他怎么在这里？”
我的头已经动不了了，但可以想见，那一定是上巫老贼。
“富贵啊……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故事吗？”
富贵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他就是你说的那个坏神仙。”
我缓缓闭上眼，道：“是……”
“所以……你其实根本就没打算嫁给我……”富贵语带哽咽，道，
“你早就计划好了，让我把那些亡灵就出去，而你打算跟这个坏神仙同归于尽。”
“……是……”我叹了一口气，
“一百年了，我终于报了……仇了……”
话音刚落，身旁突然咳嗽一声。
富贵面目一凛，立刻抽了刀要砍，而我已经先他一步，化出屠龙刀朝他心口横砍一记。
“MD,关键时刻倒我面子？”我下意识啐了一句。
老头终于彻底没了生息……
富贵愣愣看着我，缓缓收了刀，一双剑眉舒展开来，语气却带着股不善：
“你不是说一动就会嘎了吗，现在还有力气补刀？”
我眼珠儿转了转，哎哟一声，躺倒了回去：
“我已经……用尽了……最后的……洪荒之力了……”
富贵嘴角微抽，转身要走。
“富贵……富贵，富贵？”我一遍遍叫着，他竟不理我，管自己走远了。
我从坑洞里爬了出来，一条腿已经骨折了，根本追不上他，
“富贵啊，我遗言还没说完呢，你倒是先听啊？后面那段更精彩，一定会让你很感动的泪流满面。”
富贵僵着身子站了会，转身折返，蓦地将我抱了起来。
我环着他的脖子，转头望向逐渐远去的废墟，只听富贵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
“你现在能出盘龙山了吗？”
我点点头，道：“嗯，我已将禁制转移到了那老头身上，富贵，我也自由了。”
“嗯。”他将我抱得更紧，一边往前走，一边叮嘱道，“以后不许再这样了。”
……
听风之谷，是富贵的家，他是听风谷主唯一的儿子。
他确实是富二代，这样我就放心了，贫贱夫妻百事哀，我们的起点还是好的。
可是，我在他房里养了一个月的伤，也没见他家中长辈来看过我一回。
“我严重怀疑你骗婚。”在富贵来进来时，我沉声道。
富贵似乎已经习惯了我的性情，当下轻笑一声，先坐去桌案上倒了杯茶：
“我都把你养在自己屋子里了，怎么就骗婚了？”
“你别诓我了，”我夺过他的茶杯，仰头饮下，
“我听你院子里的下人说了，你还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妹，家里都过了明礼定好亲了，我一来就把你的大好姻缘搅合了。”
富贵双眼恍惚一瞬，颓然垂下头来，道：
“原来……你都知道了……”
“什么？”我暴跳而起，怒道，
“这竟然是真的？！这也太狗血了，上半集我还是个有仇报仇女豪杰，这半集我就变成……变成软弱可欺的小情妇了？！”
富贵挑眉瞄了我一眼，道：“你也知道狗血啊……”
我一愣，仔细看着他的脸，道：“你骗我？”
“是你先骗我的，难道就不许我骗你？”富贵翻身躺在了床榻上，闭着眼道，
“至于我娘，她最近身子不好一直在闭关，等过段时间吧……”
我低嗯了一声，十分自然地躺到了他的身侧，道：
“上巫老贼已经死了，他的信徒们自然会鸟兽散，他们抓住的那些亡灵你可有打听到消息了？”
他垂眸看了看我，微微挪动了下身子，跟我隔开一段距离，才回道：
“放心吧，这件事我能搞定。”
我扑入他怀中，点了点他的鼻子，道：“那就一切都拜托你啦！”
富贵别过了脸，将我的手握住了，道：“别这样……”
我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剧烈的心跳声，望着他握着我的手，渐渐收敛了笑容。
……
夜半时分，我偷偷出了院门，翻身上了屋顶，摸到了一处看护极为严密的所在，我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
“信你？不如信我自己。”
那日富贵看到那老贼时，说的是“他怎么在这里？”而不是“他是谁？”
显然富贵认识上巫尊者。
这世上除了我之外，见过上巫老贼的，除去被他害死的那些人，剩下就是他的信徒了。
既然心中已经起疑，我必然是要弄个清楚的。
我祭出屠龙刀，让它飞过去引开那些看门的人，随即我就顺利潜入了进去。
这是一个通往地下的密道，走了一段路之后，下面变得越来越潮湿，但隐约有了光亮。
我朝着那光亮走去，那光亮正是从一扇虚掩的门缝中透出。
我在外听了片刻，缓缓推开了门，前方赫然就是上巫尊者挂像。
挂像下，还摆着小小的烛台和祭品。
那挂像将上巫尊者的样貌描绘得很真实，仙风道骨，慈眉善目，悲悯苍生……
当年我就是被他的样子所欺骗，以为他真的是个神仙。
其实那天他来到盘龙山时，我确实做好了与他同归于尽的打算，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变得那么老。
神仙是不会老的，他变老了，那就还没成仙。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所有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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