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辽阔的荒野上疾驰,偶尔有些孤零零的房屋出现在视野中,但一直没有人影在附近活动,甚至有的木屋已经被茂密的野草包围,一看就是荒废已久。
当晚,四人找了间这样空荡破败的屋子安顿下来。在生火进食后,盖尔早早去休息了,加兰紧挨在黛西身边,抓着她的手,又咬了口,见黛西看他,他笑了笑,这才钻进毯子里。
黛西轻轻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格弗雷站在朽烂的窗边,同样沉默地望着沾染了月亮银辉的草地。
当夜行动物的捕食和活动结束后,黎明再次来临。大家重新出发,在中午时,他们来到一段和缓漫长的坡道尽头,放眼望去,除了路旁的树木,都是无边无际的农田。
“这就是伊莱平原。”盖尔随口说了句。终于又回到了这片土地。
格弗雷连眼皮都没动,黛西倒是凑到车窗边看了一眼,又趴下睡了。至于加兰,他倚在车窗上,愣愣地望着外面一片平坦的景色,等脖子发酸了,就转头看一会儿黛西。
就在盖尔驾车行驶在伊莱平原上时,文斯已经比那位总教会派往瑞瓦城的使者,先一步回到王都。
遥远的总教会,尖塔最高层的房间里,一个男人坐在宽大的橄榄木桌边,握着鹅毛笔,低头看着羊皮纸上还没彻底晾干的字迹。在他身后,是占据了几乎半个墙面的光之神雕像,而他对面,文斯一脸恭敬地站着。
“你确认一下,有没有遗漏。”桌边的人,把纸往前推了推。
文斯上前,拿起纸页,仔细看了一会儿,说:“没有,本森大祭司。”
“好,你跟我来。”塔特站起身,理了下身后的黑色斗篷,往雕像左侧的墙面走去。
他按住墙上形似圆球的黄金烛台,往左拧了下,墙壁往右侧退去,一个昏暗的房间出现在他们面前。
文斯跟在他身后,走进这个布满了各种结界,但又好像被隔绝了法术气息的房间。他有点困惑,好像之前也来过这里……
石墙在两人身后合上。直到走到一扇又高又长的屏风后,文斯才看到地面上有个法阵,两个圆环紧密相连,散发出将近黑色的暗红光芒。而圆环正中间,分别是两具透明的水晶棺材,被烟雾一样的红光笼罩着。
“躺进去。”一个命令在他耳边响起,文斯一言不发,缓慢但顺从地踏进棺材里。
塔特见他双眼已经僵滞无神,自己也在另一具棺材中躺下。
红光弥漫,很快布满了整个狭窄的房间,也越来越浓重,像血色的海浪翻涌,但始终被禁锢在繁杂的结界之内,没有一丝法术气息泄露出去。
等光芒消散,房间里又恢复成原样,两人也离开了。只是,当墙壁在他们身后关闭,文斯拿下挂在书柜一侧的黑色斗篷,穿在身上。
比起进密室之前,他的脸色苍白了很多,手也落在受伤的肩头,轻按了几下。
大祭司塔特·本森走到桌边坐下,揉着额头,视线扫过那张羊皮纸。
他们很快就会到达王都。
“把法杖拿过来。”塔特头也不抬地说。
文斯走向门边,拿起放在墙边的法杖,递给塔特。
塔特慢慢抚摸着那块硕大的红宝石,直到一缕灰色的气体附着在他手上,他才把法杖放到一边,起身从橱柜里找了个黑色的琉璃瓶,让那缕气体钻了进去。
那边,文斯拿起法杖,重新斜放在背后,只是动作十分缓慢。
“药瓶在那边的包袱里。”塔特说了句。
文斯点点头,打开靠墙的桌上的包袱,翻出药水,紧握在手里。
这时,一阵敲门声传来,一个教徒恭敬的声音响起:“两位尊贵的大人,日常议事就要开始了,鲁曼祭司大人派我来向二位请示,是否有时间参加这次议事?”
教徒说完,一直耐心地等在门外。
塔特又盯着纸上的字看了几眼,这才把它送到桌边的蜡烛旁,看着烛火一点点地蚕食纸片,直到地上多了一团灰烬,他站起身,说:“稍后就到。”
门外的教徒应声而去。文斯后退几步,为塔特打开门,塔特什么也没说,步下几阶楼梯,踏上一条露天连廊,而连廊的另一头,就是总教会的主体建筑,一座高五层、庄严恢弘的楼宇。
虽然总教会建筑群位于王都偏西南位置,离位于城中心的王宫有点远,但论建筑风格,城里没有哪一处,能比这片连绵而成的建筑更醒目。
“你知道应该怎么说。“走在前面的塔特忽然说了句。
“我知道。”文斯回答。
当两人走进四楼宽敞洁净、散发着花草淡香的议事厅时,已经就座的几位祭司,都在小声讨论着什么,见他来了,一致闭嘴起身,向他行礼。
这位大祭司对他们点点头,坐在了长条桌尽头、空着的椅子上。
“神灵在上,感谢您让我们团结在一起,在友好的协商和讨论中,探寻您的真意……”众人低头,右手放在胸前,低声念完议事前的祷词。
塔特抬起头,看向在座的五人,左边除了文斯,就是祭司霍尔,而右边依次坐着鲁曼、塞文和拉金三位祭司。
其中,布伦娜·塞文祭司,就是取代罗达祭司的新一任神谕祭司。除了文斯和拉金是由本森大祭司新提拔的祭司以外,鲁曼和霍尔这两位,在前任约克大祭司在位时,就已经做了近十年的祭司了。
他们能继续就职,固然和自身法术实力高超,为人处事挑不出毛病有关,另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就是这两家是帕顿城里历史悠久、根基深厚的巫师家族。在他们向来兢兢业业的情况下,贸然取消他们的祭司职位,只会给新上任的本森大祭司惹出些不必要的麻烦。
“我知道你们很关心,特使文斯去科里城传达命令,以及之后发生的事,特别是瑞瓦城乔伊芙祭司之死。”塔特直接开口,点破几人的心思。
“文斯,有劳你给几位同僚做出解释。”
“是。”文斯点头,“我把总教会的最后决策书送到科里城时,诺琳祭司告诉我,她在信里提到的那几个人,已经离开科里城,不知所踪。”
“他们本来就是路过的旅人,不会在某处停留,自由惯了,无意接受总教会递来的橄榄枝。”
“这不重要,他们不来就算了,”霍尔祭司看向身旁的文斯,话里有点急切,“帕顿城里已经出现流言,乔伊芙祭司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牵扯到的事情太多,不仅和德布高地上,两位领主联姻的事有关,还和波查祭司达伦·海登有关。”文斯不紧不慢地说着,“简单点说,就是曾经暗恋达伦祭司的一个女人,莎莉·莫尔,插足马修范宁和汉娜·波查的婚姻,在火灾中死里逃生,觉醒了魔法。”
“之后,她被帕顿城的某些人利用,成了魔鬼的容器,又秘密取代真正的乔伊芙,在瑞瓦城担任祭司的四年里,一直吸食鬼魂,最近几个月来,更是不择手段,参与领地两方的战争,害人无数,直到前几天,死在范宁教会的地下祈祷室里。”
“她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霍尔瞪大双眼,“这简直是对光之神和教会最大的侮辱!”
文斯没有说话,事情已经发生,此刻的他只负责讲述,不做评价。
“我记得,乔伊芙祭司的法术水平不高吧,为什么四年来,都没人察觉她的邪恶勾当,任由她这么残害民众?”拉金祭司皱着眉问。
“她行事非常隐蔽,大规模地害人,也是从几个月前开始的。”文斯又说。
“四年前,我和霍尔祭司也是坐在这里,见证了大家经过怎样的讨论,最后同意让乔伊芙担任范宁祭司。”鲁曼祭司环视众人,“当时我们两个都持反对态度,但没能改变结果。”
文斯点头,“对,是前任大祭司巴波尔·约克,最后拍板让她出任范宁祭司。”
“她取代了乔伊芙?那真正的乔伊芙去了哪里?”塞文祭司也问。
“目前还知道,”文斯说,“她呆在帕顿城那两三年,我们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包括她受谁指使,怎样学的法术。”
“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目前看起来,和前任约克大祭司密切相关,毕竟,任职的命令和文件,都是他决定并签署的。”拉金祭司说完,看向前方的塔特,“本森大祭司,我认为,有必要对现在的档案管理员巴波尔·约克,进行一些审问。”
塔特目光落在桌面中间,淡淡地说:“有些事,是该弄清楚。”
拉金恭敬地点点头,一旁的鲁曼祭司又说话了,“文斯祭司,既然乔伊芙祭司行事谨慎,那她这些罪行,是怎样被发现的?”
“是几个溜进瑞瓦城里的波查俘虏,无意中发现了一些线索,比如前任骑士队长克里斯·琼斯,他的腿脚受伤截肢,不得不辞职返回家乡,就和乔伊芙祭司有关,后来他们悄悄通知了波查祭司达伦,达伦祭司这才赶来,消灭了以乔伊芙祭司,或者说,莎莉·莫尔为容器的恶灵。”文斯平静地说。
“当务之急,除了向公众做出澄清,和冒名顶替的人划清界限以外,”霍尔出声,“应该再选个合适的祭司,派到范宁领地,整顿教会,安抚民众,尽力对光之神和教会的名声做出补救和挽回。”
塔特摆了摆手,“你们先挑一挑候选人,再把合适的名单交上来,最后讨论决定。”
几人就教会的日常事务,又进行了一番讨论,这才向塔特告别,退出议事厅。
等走远了,他们又小声谈论起乔伊芙的事来,话里充满愤慨和疑惑,鲁曼没有说话,转头看了看走在最后的文斯,放慢脚步。
“这一趟出差,辛苦你了,文斯祭司。”说完,鲁曼随手拍了下文斯的肩头。
“为了大祭司和总教会,应该的。”文斯语速缓慢,和平时不太一样。
“文斯祭司,你这一路赶回来,肯定是累了,还是早点去休息吧。”鲁曼见他脸色有点苍白,又说。
“谢谢关心,我先回去了。”文斯说完,对鲁曼点点头,往自己住处的方向走去。
鲁曼见他消失在转角处,心里闪过一丝疑惑,但又在瞬间消失了。
而文斯,一回到熟悉的住所,就关好了门,把斗篷掀到背后,解开半边衣服,捏着那瓶药水,颤抖着往伤口上倒去。
当透明药水和伤口接触时,他猛地咬紧牙齿,动作之快,差点咬伤舌头。直到剧痛稍微缓解,他才把手里已经汗津津的水晶瓶放在桌上,看了眼肩头的伤口。
除了伤口边缘有点发黑,周围的皮肤已经恢复正常,只不过伤口看起来仍然没有愈合的迹象。
文斯望向窗外,明晃晃的阳光刺得他眼睛有点疼痛。他起身拉好窗帘,这才躺到床上。
而四楼,安静的议事厅里,响起一声像是嘲讽,又像在得意的轻笑。
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从安静的走廊,转移到楼梯,最后停在五楼大门紧闭的书房门口。
当房门被推开,来人直奔书房一侧,一间稍显狭窄,但放置了矮榻和简单桌椅,适合小憩的房间。宽大的窗户被垂直的灰色窗帘遮住,但不妨碍明亮的阳光透过边角的间隙,钻了进来,隐约照亮了对面墙上的一幅画。
画中人眼神仁慈和蔼,露出淡淡的微笑,只穿了一身黑色的长袍,但衣袍边缘像是绣了一层金边,那正是来源于他背后柔和而鲜明的光芒。
画框忽然被拿下,墙面赫然出现了光之教会的火焰形图案,大小和来人所持的法杖顶端、火焰宝石完全一致。
当法杖上的宝石,触碰墙上的图案,互相吻合时,墙面动了,一个昏暗的出口,通向一段深不见底的楼梯……
人影沿着石阶一直往下,身后的墙壁自动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阶梯的尽头,是一个宽敞的石室,四周的墙壁上,零零散散地刻着很多字符,有的一眼就能看懂,有的却语焉不详,像是隐藏了什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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