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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商人

地接莫声峡谷的暗河部分在阿苏格和撒罕尔思这两从未出过草原的少年眼中已经属于十分湍急的河段,但在整条暗河的河段里,这一段河流算是相对平缓,甚至于能够让他们于悬崖峭壁上泊船装货。再往下,高低错落的地形差和愈发狭窄的河道只会让水路行程更加凶险,商船于此道上航行买卖,实在是与在亡命之途上奔命并无差别,因此船上留驻的船工和护卫都是见惯了世面、凫透了水的个中好手。

两位世子初出茅庐不知深浅,错估了敌我实力在环境影响加持下的差距,也错估了陆战和水战的天渊之别,一个照面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已经出师未捷地晕船了。

商船行动的速度比他们想象得要更快,船工们动作迅速,收索入水行船前后连一盏茶的功夫也不要,巨大的商船被湍急的流水推着走,不到眨眼的功夫,方才泊船的莫声峡谷已经被落在了很远的后方。

阿苏格和撒罕尔思匆忙跑出货舱,手还没搭上腰间的猎刀,商船从高水位猛然降落至低水位,船身猛一降落,倾倒不止,巨大的翻倒力道晃荡得他们一下子从船尾的货舱滚到了船头,整个人狠狠地拍在了船舱的船壁上。船上的护卫们忙着迎接水流的冲击,人和船之间靠着粗麻绳紧紧捆在一起,没注意到船上混进了两只小老鼠。

等商船航行到稍微平缓一些的地方,两只小老鼠已经被这险恶的航程拍晕了。

船工们在船上巡逻点货的时候捡到了晕过去的两位世子,把两人捆严实了交给船长定夺。

撒罕尔思醒过来的时候头和脸都隐隐有些钝痛,身体只能轻微动弹,整个房间天旋地转,阿苏格躺在他身边,还没醒过来,也被同样严实地捆好并排躺在床上。两人脸上和手臂都有些撞伤和淤紫,已经做了简单的处理。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推门进入房间,一进门就见到撒罕尔思两只眼睛铜铃似的瞪大了在那儿,也很是诧异,说了一句:“世子醒了?”

见撒罕尔思没反应,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换成上蛮的语言又说了一遍。

撒罕尔思低着头瞪着眼,声音压在嗓子里,像是嘶吼一样:“......中原人。”

来人点点头,半点不介意撒罕尔思不够友善的态度,反而答非所问地解释说:“船队是莱芜人的船队,商会是中原人的商会,里边当然有中原人。”他慢半拍似地终于想起了要介绍一下自己,于是说道:“向鹰世子介绍一下我自己,鄙人纪平欣,暂时担任这艘二船队的船长。无论世子们愿意或不愿意,商船短时间内已经无法再回到口岸,我不会对二位做什么,只是海上行程漫长,接下来的日子还要和我们多多担待些了。”

撒罕尔思根本听不进对方的话,纪平欣话还没说完,撒罕尔思就打断他:“中原人,你们有什么目的。”

纪平欣楞了一下,反而笑了出声:“鹰世子,是你们不请自来,混进了我的船队里,你反倒还问起我来了,这在我们燕朝,这叫贼喊捉贼。”

上蛮没有‘贼喊捉贼’直译的词语,他用的是燕朝话,四个字的读音特意被他拉得老长,还来得及眯着眼睛瞟着现下被不太体统地放倒的鹰世子,说不出的挑衅意味。撒罕尔思没能领会精神,一头雾水地看着他。纪平欣说道:“我倒想问一声,两位世子千里迢迢追到我们船上来,又是有什么指教啊?——特别还把自己撞成这样......”

撒罕尔思叫了一句什么,语速太快,纪平欣的上蛮语言学得一般,没听懂。

纪平欣耸耸肩,接上自己的话:“......难道只是为了跟着莱芜人去距离草原千里之外的地方见见世面吗?”

撒罕尔思虽然听不明白他那些换了上蛮话后别扭得文绉绉的措辞,但听懂了话里那些带着调侃的不怀好意,他张红了脸,叫道:“是你们先偷袭了真容部!还捉走了如珠玛!”

“如珠玛?”纪平欣听着这个陌生的名字一愣,脑子转了一圈才反应过来:“噢,你是说他们带上一队船上的那个小姑娘。”

纪平欣人精似的一个人,眼珠子一转就知道了这俩孩子半夜浑水摸鱼,从真容部里顺着味儿跑出来这么远是做什么的了。他惊讶地叫起来,一个拱手冲着俩人:“感情你们俩是来英雄救美来了!失敬失敬!”

撒罕尔思哪儿能听不懂他话里的揶揄,气到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又听得他说:“这可冤枉,你们自己搞内斗,我们商会船队顶多是捡了个现成的便宜,至于那个小姑娘——”

纪平欣好像很疑惑似的:“那不是真容部的阏氏带着上来的吗?一个服用了莹草石的小姑娘,没几天好活,怕不是真容部容不下她了,想要带着去外面找个落脚。”

他见过那个女人抱着怀中的小女孩的模样,像是母亲似的。

大概是爱吧,所以再怎么理智,总是割舍不下。

“什么?!如珠玛怎么可能......”撒罕尔思话说了突然一半反应了过来。中原人都狡猾,说的话不可信,他非要亲自见一眼才能确认,于是只恨恨地瞪向对方:“我不相信你!中原人都是狡诈的骗子!”

“冤枉,冤枉。”纪平欣毫不心虚地看着撒罕尔思的眼睛,草原人的眼睛要比中原人透亮些,散发着隐隐的琥珀色,看着澄净,连里头的仇恨都不作伪似的澄净:“我们和悬鹰部还有生意要继续往来,你是悬鹰部的世子,往后有的谈,骗世子有什么必要?”

撒罕尔思打心里憎恨中原人,他昂着头,非常硬气。纪平欣的话有没有道理他都听不进去,他只是憎恨。于是此刻话不过脑子,冲口而出:“你想得美!我不会向中原人低头!鹰王也不会!他不知道你们是中原人!他要是知道,绝不会容许你们踏进悬鹰部的草原一步!”

撒罕尔思以为自己会激怒对方,但他不怕,要他给中原人低头,那比死还难受。

他冲着对方喊道:“你要是有种就杀了我!悬鹰部的勇士不怕死亡!”

纪平欣上下打量着这位被捆成粽子的世子,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上蛮和大燕的世仇横亘在那里是无法撼动的事实,但是人啊,乱象里撑着一口意气,盛世里就容易好了伤疤忘了疼。比起从不与任何中原游商做生意往来的真容部,开了贸易口的悬鹰部看起来更容易接纳中原人一些。

纪平欣说:“你说鹰王不知道我们这有中原人吗?鹰王知道。”

撒罕尔思不说话了,他显然是知道悬鹰部里有和中原游商做交易的族人,鹰王在这方面没有狼王强硬,所以他只是嘴硬而已。

那种神奇的违和感再次浮上纪平欣的心头:上蛮和中原人打得最激烈的时候不外乎上蛮撕毁停战协定的和业二十二年前后,两位世子打量着也才十三四岁出头,那会儿估计连个人形也没有,战争的实感也弱,等他长成了人,虎狼也练起来了,两边的战争早成了定局,鹰世子照理没见过那些最残酷的时候,甚至可能连中原人都没见过几个,顶多是远远见一眼是练兵的虎狼。

不是他狭隘,只是他行商走马,多少见了一些,不由得多想了一点儿。

世代的仇恨延续起来并不稀奇,但恨意也累人的,人总有歇息的时候,不是那么刻骨的疼痛,那些刻骨的恨意也站不住长久的脚跟。可一个孩子哪来的这么大的仇恨呢?

这话可不能拿到明面去说,所以他摆摆手,换了一个说法:“唉,一点小事,怎么就到喊打喊杀这一步了。”

“悬鹰部的勇士不怕死亡,那草原上的老弱妇孺们呢?”

撒罕尔思原以为这是一句威胁,更觉得中原人果真卑鄙下作,‘啐’了纪平欣一声。

“是人,就总要吃要喝吧。不吃不喝,你仇恨的雏鹰们还没长成,就要夭折在襁褓里了。”纪平欣说:“鹰世子,上蛮和燕朝近些年来势成水火,但燕朝的商货和商人仍然能平安无事地出入草原境内,各部落之间纷争不断,却断然不会对商队动手脚,你不知道是为什么吗?”

撒罕尔思瞪着他,没说话。他知道各部落之间会经过中原人的商队,也知道部落之间也有从事游商的人,这些人专门拿着东西到边境城市去置换,再带回东西卖到各部落帐子里。

他憎恨中原人,光是想想内心的厌恶都无法压抑,这种仇恨种在他骨头里。每次看到悬鹰部里那些和中原人做生意的游商,都只觉得这群买卖中原人东西的人都有了点沾亲带故的‘勾连’的罪名,一并面目可憎起来,从来没去细想过为什么。

纪平欣说:“因为草原苦啊。”

长辈说过无数次的事,阿嬷和坐在毛毡前的老人们抱怨过无数次的事,刚从这个卑劣的中原人嘴里起了一个头,那些絮絮叨叨的话就在他的脑海里勾出了下半句话,声音们在撒罕尔思的脑子里重合,渐渐汇聚成同一种:“天雪河有时枯竭有时丰沛;夏天的草原干裂、虫群能咬死牛羊骏马;冬天的雪风刮起来要刮一整个季,不走运些,叫一个帐子的可怜人和畜生活活饿死冻死不是罕事......吃不饱穿不暖,草原的土地养不出活命的人,可不就只能向中原过路的商队找了吗?中原人有过冬的禾稻粮食、有厚衣的棉花暖裳,有治病的药材丹方,像是四季不会枯竭似的。只要能够在要命的时候换到这些,那些不够走运的冬天,不就也能活下来了吗?”

撒罕尔思低下声音来,说:“如果上蛮再往南一些,这些我们也都可以得到。”

“可是南边有大燕,你们就只剩下两个选择,和燕朝的商人做交易,或者......”

撒罕尔思说:“......去抢。”

好不好的另说,草原的部落间和上蛮中原也没有多大的差别,在草原上,物资就这么一点儿,够这家活下去那家就活不了,想要活下去都得靠抢。实力为尊,实力不够的,雪神女身旁自有他的去处。

——可是活下来真的很重要啊,上蛮人想活,中原人想活,年幼的稚子想要依靠的长辈活着,哺乳的母亲想要怀中的婴儿活着,谁都想活。

纪平欣说:“从前没有莹草石的时候,上蛮人就是这么做的。”

“毕竟能够拿出来置换的东西不多,就只能靠着抢劫过路的商会维生,但这样一来,草原之内行货的商人就越来越少。没人愿意做没有好处还要丢了性命的买卖。行货走马的商人没了,还有没法移动的边境城市,趁着冬天到来抢一波,这个冬天就好过些。所以草原、中原;上蛮、燕朝,打来打去,打出所谓的世仇,都是想挣一条活路。”

“但自打上蛮挖出了莹草石,草原的人就能够拿着莹草石换来源源不断的商货。莹草石暴利,掉个头算什么,商人们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上蛮人也不必在最寒冷的冬季担忧吃穿。哪怕嘴上说着世仇、世仇,哪怕路过草原的是中原人的商队——这种情况下,谁还乐意再继续拿商队开刀?宁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死去的仇恨哪里能拦着活着的人追一条活下去的路呢?”

纪平欣道:“仇恨再怎么多,不是当事人就不够直观。我们不过一群连刀都拿得不利索的蝼蚁,哪里够得上什么仇恨。你说鹰王,鹰王看着我们,大约也是不屑一顾的吧。”

撒罕尔思躺在床上静默地看着他嘴巴开合,有心想反驳什么,但却说不出一句“不可能!”了。

他想不到什么太多的大道理,但直觉却告诉他,纪平欣说的其实没有错。

“鹰世子,世上比死还恐怖的事情那么多,死都不怕算什么勇敢的宣言。可你不怕死,也要拦着你的族人们活下去吗?”纪平欣往后头的椅子一倒,人舒舒服服地坐进椅子里,“要我说啊,世子是恨错人了。”

撒罕尔思闭着眼心里念着经,心里虽然已经赞同了**分,表面上却做出一副拒绝接受的姿态。中原人擅长蛊惑人,他不去听那些蛊惑人心的话。

纪平欣见他态度软化,也见好就收:“被绑着不舒服,等会儿我给世子们松绑,世子们可以在这间房住下,到了船港自然会放两位下船。不过船程颠簸,身上就不要带些什么利器,我都叫人收了,仔细些别把两位世子又撞个伤。”

撒罕尔思睁开眼,他眼睛刀锋一样看向纪平欣,问:“如珠玛呢?”

纪平欣想了想,说:“你们要是想找她,倒也不是不行。早前给她们联络好的落脚点在燕朝华京,莱芜人的船队要快一些,会比我们早一些到。路过华京附近的港岸,船队可以把你们俩放下,岸上有我们自己的商会对口,从那儿再转港,能直达华京,商会的人可以带你们去找先前安置好的落脚点。两位世子的身份证明我们也能一并办好,算是......对两位草原未来主人的诚意。”

他轻轻巧巧地眨了眨一边眼睛,对着不看他的撒罕尔思卖了个瞎子看不到的俏:“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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