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镇抚司,诏狱深处。
火把的光影在潮湿的墙壁上跳跃,映照着暮云冷硬如铁的侧脸。她面前是一个刚咽气不久的“证人”,尸体尚有余温,嘴角残留着黑血,显然是中了剧毒。
“怎么回事?”暮云的声音不高,却让负责看守的几名锦衣卫力士噤若寒蝉。
一个身着百户服饰的中年男子——赵磐,暮云的得力下属之一,硬着头皮上前禀报:“提督,人犯押解回衙时还好好的,关入甲字狱不到半个时辰,便……便毒发身亡。狱中饮食皆经严格查验,送饭的狱卒也已控制,目前还未查出毒物来源。”
暮云蹲下身,不顾污秽,仔细检查尸体。她目光锐利如鹰,最终在犯人耳后发根处,发现了一个极细微、几乎看不见的针孔。
“蜂尾针。”她站起身,语气森寒,“好手段。能在北镇抚司内,用这种江湖上下三滥的手法灭口,看来我们衙门里,也不干净。”
赵磐脸色一变:“提督,您的意思是……”
“查!”暮云打断他,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所有今日接触过此人,或是有机会靠近甲字狱的,包括你们在内,全部隔离审查!赵磐,你亲自负责,若有包庇,同罪论处!”
“是!”赵磐凛然应命,立刻带人行动。
暮云看着地上的尸体,眉头紧锁。军械案牵连甚广,这证人是关键一环,如今被灭口,线索又断了。更重要的是,对方能在锦衣卫核心之地如此精准地杀人,其渗透程度和嚣张气焰,令人心惊。这背后,绝不仅仅是几个贪腐官员那么简单。
她隐隐觉得,这军械案,或许与朝中某些更大的阴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可能与沈栖竹所守护的“国本”,与那“荧惑守心”的天象,都有着某种晦暗的关联。
靖王府,书房。
年仅十六的靖王顾弘,此刻脸上全无平日的跳脱,他屏退左右,看着面前一位身着灰色布衣、面容普通却眼神精亮的中年文士——这是他母妃家族为他安排的幕僚,公孙明。
“先生,今日琼林苑这出戏,您怎么看?”顾弘压低声音问道。
公孙明捻着山羊胡,沉吟道:“王爷,苏子墨求亲是假,陛下借题发挥是真。目的,在于暮云。陛下对暮云,既有倚重,亦有忌惮,更有一份……难以言说的心思。此番借苏子墨之手,是想给暮云套上笼头。”
顾弘眼中闪过与年龄不符的精明:“那安王叔和沈监正呢?我看王叔对沈监正,可不是一般的‘兴趣’。”
公孙明神色凝重:“安王殿下看似荒唐,实则深不可测。他插手‘荧惑守心’之事,目标直指沈栖竹。沈栖竹身负‘麒麟’之秘,关乎国运,此乃皇室最高机密之一。安王此举,无异于火中取栗。王爷,眼下局势诡谲,陛下、安王、暮云、沈栖竹,乃至那些藏在暗处推动军械案、搅动司天监的人……多方势力纠缠,您年纪尚轻,根基未稳,当以静制动,切莫轻易卷入。”
顾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眼中那簇名为“野心”的火苗,却并未熄灭。他这位王叔,还有那位神秘的沈监正,或许……是他可以暗中观察,甚至借力的对象?
礼部侍郎周文渊府邸。
周文渊正与一位客人密谈。客人身着内侍服色,面容白净,正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王瑾的心腹干儿子,小德子。
“干爹让咱家给周大人带句话,”小德子尖细的嗓音在静室中显得格外清晰,“暮云那头犟驴,如今被苏太医缠住,正是心烦意乱之时。军械案那边,手脚可得干净些,别再让她抓到把柄。另外,司天监那边……继续给沈栖竹施压,务必让他在‘荧惑守心’的解读上露出破绽。”
周文渊捻须微笑,眼中闪着算计的光:“请回复王公公,下官明白。只是……安王横插一脚,怕是会节外生枝。”
小德子嗤笑一声:“安王?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能成什么气候?陛下让他查,不过是堵悠悠众口罢了。王公公说了,不必理会他,我们的目标,是沈栖竹和他守着的那个秘密。只要扳倒了他,这钦天监,乃至观测天象、解释天意的权柄,还不是尽在掌握?”
安王府,密室。
顾清晏并未休息,他面前站着两名不起眼的黑衣人,是他的私人暗卫。
“查清楚了?”顾清晏把玩着一枚玉扳指,语气随意。
“回主子,司天监赵元、钱允,近半月来与礼部侍郎周文渊府上管家秘密会面三次。此外,赵元的外室,上月新得了一处京郊的田庄,地契来自一个与王瑾公公侄儿有关的商人名下。”
顾清晏眼中闪过一丝冷嘲:“果然是这两条老狗在背后搞鬼。王瑾……这阉奴的手伸得可真长。”
“还有,”另一名暗卫补充道,“关于苏太医。三年前救治暮云提督后不久,苏子墨的祖父,老院使便‘意外’坠马身亡。随后,陛下亲自过问,破格提拔苏子墨为院判。而苏子墨……他似乎私下里,一直在用某种药物,剂量很轻,但长期服用,会让人心神涣散,易于控制。”
顾清晏动作一顿,眼中精光爆射:“药物?他敢对暮云用药?”
“目前尚未发现他对暮提督用药的证据。但他自己……似乎有服用的迹象。药方来源不明,成分诡异。”
顾清晏沉默了。苏子墨的偏执,皇帝的指使,再加上这诡异的药物……事情越来越复杂了。沈栖竹说得对,这潭水,又深又浊。
“继续盯紧司天监和周文渊。另外,加派人手,暗中保护沈栖竹,他若少了一根头发,你们提头来见。”顾清晏下令,“至于苏子墨……把他用的那种药,给本王弄一点来。”
“是!”
暗卫领命而去。顾清晏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皇兄啊皇兄,你到底想做什么?一边用‘麒麟’镇国,一边又纵容甚至指使他人去动摇这‘镇物’?你是真的忌惮暮云,还是……另有所图?”
“还有沈栖竹……”他脑海中浮现出那张清冷如玉的脸,“你守着的,究竟是怎样的秘密,值得如此多人觊觎?”
天色将明,暗流却愈发汹涌。各方势力如同棋盘上的棋子,在无人可见的阴影下,悄然移动着。而风暴的中心,似乎正围绕着那看似超然物外的钦天监,和那位身不由己的监正,缓缓形成。
新的一天,注定不会平静。苏子墨会再次前往暮府“请脉”,司天监的人或许会再次上门刁难,而顾清晏,也准备好了他的下一步棋。
这盘权谋与情感的博弈,正朝着更加不可预测的方向,加速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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