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冥入府后,没再私下见过天玄。
天玄只会在李驰安该喝药的时间出现在房内,像之前那般,把李驰安的下巴卸了,再给灌进去,有时候会喂一颗糖,不过大多时候是把李驰安一个人放在榻上就离开了。
李驰安却不再和往日般,喝下药就冲一旁的沈青冥招招手。
沈青冥对他点点头,二话不说就小步跑到李驰安身前。
这时,李驰安会故作痛苦,小脸皱皱巴巴地对沈青冥抱怨:“药太苦了。”
沈青冥一本正经:“喝了药,病才能好。”
“我的身体已经好很多了!”李驰安道,“不用一直被关起来了。”
“你想出去?”沈青冥猜测。
李驰安狠狠点头,道:“我们一起出去吧。”
“可是……”沈青冥望了眼窗纸映出的门外人影,“我们出不去吧。”
“出得去。”李驰安冲他眨了下眼,“跟我来。”
他拉着沈青冥绕到榻后一处不起眼的墙角。
“帮我一下。”李驰安指着沈青冥身旁的柜子道,“和我一起推它。”
沈青冥照着他的话做。
四只小手攀着柜子的一角,慢慢地让柜子动了几分。
半晌后……
“咔哒!”
“开了!”李驰安眸子一亮,指着某处嘴长得老大小声喊道,“我们能出去了!”
沈青冥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只见那处墙不知何时竟破了个洞。
“我们从这里出去。”李驰安道。
“这里?”沈青冥在那洞前蹲下,伸出手上下左右比划了下,“似乎有点小。”
“没什么问题。”李驰安道,“我试过好几次了,你看着没比我大只。”
“但……”
“出的去,出的去。”李驰安说着,就把沈青冥往洞里推,“大大吸一口气,能出的去的。”
“诶……啊!”
沈青冥被卡住了……
“……驰安……”沈青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许委屈,“我好像动不了了。”
李驰安心下一惊,道:“你等等,我推推你,你用力!”
沈青冥照着他的话做,表面看起来神色如常,但心里其实很是慌张,他害怕这里的人因为这个错误把他赶出去,虽然是李驰安让他爬的,但是他也是自己愿意的,若是当真问起来,他要怎么说才好……
“啊!”
沈青冥一个倒栽,倒在洞外。
沈青冥揉了揉被磨破的手肘和摔红的膝盖,手心用力地抹平衣褶,但破洞的地方却让他犯了难。
那是他唯一的一件衣裳了。
沈青冥心里突然泛起一股酸楚,眼泪欲滴未滴挂在脸上。
“青冥,你还在吗?”
李驰安的声音从洞里传来,沈青冥愣了一下,胡乱抹了下脸上的泪痕,应了一声,爬回洞前,往里看。
“青冥?”李驰安的头突然从洞里冒出来,吓得沈青冥摔在地上。
“你……”李驰安注意到他破了的衣裳脏脏的脸,和红了的眼,“你等着啊!”
说完,李驰安又缩回去了。
“诶……”沈青冥想说什么,但李驰安早就没了影。
此时,天快黑了,天上似乎开始飘雪了。沈青冥这段时间一直被关在房间里,虽然很憋,但是暖炉把屋子烤得很暖和,沈青冥即使穿着单衣也没被冷着,但是如今……
好冷啊,沈青冥想爬回洞里,但是又怕卡在那儿,想从门进去又怕那里守着的人把他赶出。
于是,沈青冥就这么进也不是,腿也不是,呆呆地坐在洞外,等着李驰安。
他应该不会抛弃……
“沈青冥!”李驰安突然从洞里冒出来,轻声道“过来,拿一下。”
沈青冥心下一动,满心担忧和委屈都烟消云散,只听得到那人的声音。
他趴到洞前,迎面撞来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快穿上!”李驰安道,“这个大氅是穿起来最暖和的。”
“给我的吗?”沈青冥问,他轻轻摸了摸衣领上的毛领,很软让他忍不住多揉了几下。
“你先别哭。”李驰安突然道,他正卖力在洞里挣扎,因为穿的多,他貌似也被卡住了些,“来拉我一把。”
“……我没哭。”沈青冥小声道,声音极小李驰安没有听到。
李驰安被拽了出来,“哎呦”一声扑到在沈青冥身上。
沈青冥被衣裳糊了一脸,还没回过神来,就挨上了一个东西。
那是李驰安,李驰安正用手背擦着他的脸,笑道:“别哭了,我找到你了。”
沈青冥窘迫地有些脸红,道:“我没哭!”
“好好好。”李驰安从他身上起来,“你没哭,走我带你去玩。”
沈青冥被他用大氅胡乱裹一通,又从兜里掏出几个瓶瓶罐罐,打开在鼻子前嗅了嗅,在其中一个罐子里挖了药膏,轻轻涂在沈青冥受伤的地方。
“……嘶。”沈青冥本能地往后退了些。
“疼啊。”李驰安低下头轻轻吹着,“对不起啊,把你弄伤了。”
沈青冥摇摇头,道:“没事,我也想出门看看。”
李驰安闻言,抬头冲他笑了一下,道:“忍一忍,上完药就不疼了。”
上完药,李驰安又二话不说“撕拉”一声撕下两块布绑在沈青冥手肘和膝盖处,“好了,我们走吧。”
沈青冥:“嗯!”
说完,李驰安拉着他就往府外跑。
“李驰……”
“嘘!”李驰安转头轻声道,“不要说话跟我走。”
沈青冥回头,果然看见了几道黑影,他彻底不再说话,跟着李驰安左拐,右拐,再左拐,再右拐……在不知道拐过几个弯后,眼前晃动的影子终于停了下来。
李驰安拉着沈青冥站在一家炙肉店前,扑面而来的是鲜美咸香的肉香。
李驰安熟络地径直往店的最里处走,“沈青冥,想吃什么?”
“少爷,您又来了?”店小二笑呵呵地走近,眼里只有对贵客的渴望,全然没有对于两个三岁小孩独自来到店里的惊诧。
“等他点完。”李驰安道。
沈青冥有些仓促地拿着菜本子,上面密密麻麻的字他一个也看不懂,他的脸急得有些涨红。
李驰安盯着他看,似乎是看出点什么,问:“喜欢吃肉吗?”
沈青冥点点头,道:“喜欢。”
“那好。”李驰安转头对店小二道,“把你们招牌肉全上上来!按我以前的口味。”
“好嘞!”店小二附身准备拿走菜单子,结果李驰安“啪”地一声拍在上面,道:“这个我们再看看。”
“行,二位客官有事再吩咐。”店小二笑呵呵地走了。
李驰安转头对沈青冥道:“你想学吗?我教你。”
“你全都认识吗?”沈青冥眼里闪过一丝仰慕。
李驰安愣了一下,如实摇头道:“我也只认识一点点,生病了有段时间没有去上学,以前学的可能都忘光了。”
李驰安挪得离他近了些,指着本子上的字,一字一字地念过去。
沈青冥静静地听着。
不多时,两人就认到了一半。此时,炙肉也上来了。
香喷喷,红彤彤,看得李驰安眼睛亮了又亮。
“吃了再学。”李驰安道,他拿了一串递给沈青冥,“尝尝,特别好吃。”
沈青冥“嗯”一声,拿过来,一大口咬下……
下一秒,他的脸就憋出涨红。
“……痛!”沈青冥难耐地看着李驰安,“这个……好辣!”
“你不能吃辣吗?”李驰安急忙给他倒一杯水,“抱歉抱歉,我不知道。”
“你快喝一杯。”
沈青冥狠狠点头,一杯接着一杯往嘴里灌。
“小二!”李驰安大喊,“再上几壶水。”
沈青冥手上动作不停,仍灌着水。
大约喝了三壶后,沈青冥才渐渐停下,但仍“斯哈斯哈”地吐舌头。
“还难受吗?”李驰安眼里流露出歉意。
沈青冥看着他的样子,莫名有些失落,难得出来一次,不该让他扫兴,于是他又往那红通通的炙肉上去了。
李驰安哪能看他再作死,瞬间移开那盘子,道:“你别吃了!我给你准备了别的。”
说完,李驰安在沈青冥被辣得有些失神的眼眸里拿出了一盘精美的糕点。
梅花状的,每一片花瓣都被捏得栩栩如生,倒让人舍不得吃。
李驰安见沈青冥迟迟没有动作,便直接上手拿起一块喂到沈青冥嘴边,“尝尝,这个很甜。”
沈青冥犹豫了一下,小小地咬了一口,眼睛顿时冒出些惊奇。
“好甜。”他道,“很好吃。”
“好吃就行。”李驰安擦了额头上的冷汗,“就是太甜了,我不太喜欢。”
沈青冥一口一个地吃着,他从未吃过这么甜的食物,甜的好似整个世界的样都融化在了里边,让人从里甜到外,上瘾得很。
“你吃慢点。”李驰安瞥了他一眼,就见到塞的鼓鼓的腮帮子,“喝点茶,别梗着了。”
沈青冥点点头,他注意到李驰安手边的一个瓶子,疑惑道:“那是什么?”
“这个?”李驰安拿着瓶子摇了摇,“这个是盐。”
他说着就往炙肉上撒了些,“这个盐是宫中特质,口味很不一般,我总带在身上,用着方便。”
沈青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两人在店里大吃了一顿,等到李驰安彻底吃饱拉着沈青冥回到王府时已经是戌时三刻了。
两人本打算按原路线回到屋内,然而……
“安儿,玩够了吗?”沉沉的声音从王府墙角的阴影处传来。
李驰安下意识后退,意识到什么猛地把沈青冥拽到身后,向前一步道:“师父,我带他去的,和他无关。”
天玄走到他身前,瞥了眼他身后的沈青冥,没多说什么,只道:“无事,他陪着你也好。快回屋内,你父亲回来了。”
“爹爹!”李驰安眼睛一亮,拉着沈青冥就往王府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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