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冉星被问得急躁，但转念一想合同还没签，默默忍了。
出了小区，顾泽渊站在路边招手叫出租车，“我们先去哪里？”
林冉星眼疾手快，拦住他消费的手，“先找个打印店。”
打印合同时，他在旁边的小店斥八元巨资，给顾泽渊买了个钥匙扣，是个捏捏小狗。
把里边的BB叫换成了从邻居那里抢来的‘速效救心符’。
签了合同，林冉星像模像样地把绑着小狗的钥匙交给顾泽渊，“这钥匙扣对我来说有特别的意义，很珍贵，你别弄丢了，随身带着。”
“这不是刚买的吗？”顾泽渊顺手把小狗肚子上的线头给揪掉了。
林冉星一哽，“你、别管什么时候买的，随身带着就行了。”
“我会好好带着的。”
签了合同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现在要去解决更大的石头，“我要去找工作，你也要去吗？”
顾泽渊又伸手叫车，“去。”
林冉星再次压下他的手，“走路去。”
“我付车费。”顾泽渊略带歉意，“我不想走路，所以车费我……”
“快上车。”林冉星已经拦好出租车，拉开车门。
他原本不是抠门爱占便宜的性格，林冉星母亲是神经科医生兼院长，父亲是非常有名的脑科专家，两人的收入都不低。
她们高龄生子，对林冉星很娇惯，他从不缺钱用，性格也大方爽快。
但此一时非一时，现在每花一分钱都要精打细算。
两人上了出租车，直奔人才市场。
不只去了这一家，还去了另外两家。
普通岗位平均收入在四千到五千，要想一个月凑齐三十七万多，林冉星最少需要找七十五份工作。
同时打七十五份工……分尸都不用剁这么碎。
林冉星苦哈哈地到处投简历，顾泽渊领导视察似的在人才市场里巡视，全程抿着薄唇，下巴微挑，看谁都瞥着眼尾一瞟，一副‘谁都看不起’的模样。
工作不是那么好找的，林冉星一无所获地打道回府。
下车后，顾泽渊一阵观望，“要去超市吗？我们买些菜回去烧，要比在外边吃省钱。”
林冉星恹恹地瞥了他一眼，看来他是穷鬼的事已经暴露了。
也对，今天跑了那么多地儿，车费都是顾泽渊付的。午饭他又吃不惯小馆子，一进小饭店就说喘不上气儿，硬带着林冉星去了一家餐厅，搓了顿四位数的午饭。
林冉星看了看时间，破罐子破摔，“去，但是要再等二十五分钟。”
“有什么说法么？”顾泽渊就近坐到摆在超市门口的长椅上。
林冉星瞥了一眼他，发现这货不仅矫情，还懒，出门一步都不想走，能坐着绝对不站着，能靠着绝不挺着，像被人伺候惯了的少爷。
他这样的，自己一次能打哭八个。
转念又把这个念头打消了，少爷就少爷吧，他不和自己摆谱就行，看在每月一万块房租的份上，不至于和他动手，“八点以后打折，更省钱。”
“哎，小伙子，你又来买东西啦。”
林冉星回头，看到昨天的大姐和她女儿。
小姑娘不大高兴的样子，站在她妈妈旁边闷声不语。
“大姐，这么巧，你也来买菜。”林冉星笑着回应。
大姐晃了晃手里拿着的手提袋，透明的袋子里放着好些雾蓝色的头发，和她女儿的头发颜色一样。
大姐很气愤，“我女儿昨天不是接了头发吗，本来高高兴兴的，没想到今早洗头时掉了好多，又接又染的花了七八千，才一天就掉了这么多，你说气不气人？我来找发廊售后！”
小姑娘很失望，声音比昨天低了好几度，“接的头发发质也不好，我洗头发时发尾一直打结。”
“那确实要找他们要个说法。”林冉星打量着小姑娘的头发，心里想的是，接发居然要七八千吗？
大姐昂起下颌，奔着发廊使劲儿，“小伙子，先不和你说了，我找他们去，必须得给我个说法。”
大姐挽起女儿的手，气势汹汹地直奔发廊。
林冉星站在原地，目光还盯着女孩的头发。
接发？七八千一次？
“有那么好看？”顾泽渊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他耳边。
林冉星一时没收住情绪，冷脸皱眉，弹开好远。
他向来警觉，任何事物近身都会有所察觉。
刚刚顾泽渊靠过来时却一点都不知道。
不止刚刚，今早倒水时，顾泽渊从窗口走到面前，也是一点都没有发觉。
顾泽渊端详着他，棕色眼瞳微光浮动，不紧不慢的语气，“怎么这么看着我，怪我打扰你了？”
林冉星默了默，“别离我太近，我不习惯。”
超市门前的灯光闪动，模糊了顾泽渊瞳仁的变化，“我还以为你生气我打扰你看美女了。”说着，望向母女俩走进发廊，“你喜欢年轻漂亮的？”
林冉星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我在看那女孩的头发。”
“头发怎么了？”顾泽渊又坐回椅子上，觑着他。
“我不找工作了，也去学染发和接发。”
接发七八千一次，赚钱哪有抢钱快。
从超市回家的路上，林冉星还在琢磨去做学理发的事，到了家门口，把手里的东西递给顾泽渊，“帮我拿进去，谢谢。”
顾泽渊没接，问他，“你不回家？”
“我去串门。”林冉星瞄了眼楼上，挤开顾泽渊拿钥匙开门，“算了，我自己放。”
交了电费，进屋开灯，一室明亮，冰箱传来嗡嗡运作的声音。
把刚买的晚饭塞进上层，顺手把剩的那俩菠萝包提在手上，当作拜访礼。
菠萝包没馅实在噎得慌，一咽一伸脖儿，还得加水送服，不如送老头。
顾泽渊买了好些食材，随手放在料理台上，看着林冉星手里提着的面包，“你要去楼上吃晚饭？”
“不是。”
“……”顾泽渊没出声，转身去拿自己买的食材，看架势准备做晚饭。
林冉星直奔九楼，敲响贴满奇怪符纸的门。
半晌门里传来拖拉的脚步声，门锁响动，打开一条缝儿，张嘴就骂，“滚开！糟糕的东西。”
看来早上抢速效救身符的事把邻居气得不轻。
林冉星提起手里的袋子晃了晃，“向你道歉来了。”
也不等邻居看清袋子里装的是什么就藏到了身后。
“我才不稀罕你拿的破玩意儿。”邻居翕动着仅剩一片的嘴唇骂了句，作势要关门。
林冉星脚尖一探，将门隔住，“你不让我进去，我就把你门上贴的这些东西全撕了。”
“缺德是要遭报应的。”邻居布满疤痕的脸气成猪肝色，嘴里骂骂咧咧，却把房门推开了。
林冉星大大咧咧进门，打量着屋子里的陈设，窗子被钢网封住，供桌坐东朝西，摆在客厅正中间，屋子里光线昏暗，只靠供桌上的两盏光明灯照明。
四面墙壁上贴着好些符咒，屋子里被供香熏透了，吐纳间檀香气直冲口鼻，符幡晃动明明灭灭，阴森森的。
林冉星忍不住问，“你是跳大神的？”
邻居嫌弃地哼了一声，“阴阳道士。”
“那你还怕鬼？”
或许他不该问这句，邻居脸色更臭了。衣摆一撩，施施然坐在蒲团上，拿起乔来，“你懂什么，时代在进步，要相信科学。”
满屋子又是供桌又是符咒，他告诫要相信科学。
“……行吧。”林冉星矮身坐在了他对面。
“进化论知道吗？”邻居扬着下巴，大概是在自己地盘的原因，举止间狗狗祟祟的猥琐感淡了很多，但还是品不出什么仙风道骨的气质来，“你没知识。”
林冉星懒散地蜷起一条腿，胳膊撑在膝盖上睨着他，“你再不好好说话，我打你了。”
邻居瞪着三角眼盯着他，不服不忿，骂他，“你这个魂魄不全的莽夫。”
林冉星原本微垂的目光，因为他的话轻轻挑起眼睫。
这丑八怪还有点本事，他看出了他身上的端倪。
在副本里，林冉星用道具把恐惧情绪抹除了。
换成神棍的说法，他的七魄里少了吞贼魄，感觉不到恐惧和害怕。
邻居是个细节控，对他挑眉的反应非常得意，扬着下巴吹嘘自己，“我可是阴阳道士的正统传人，本事大着呢。”
“但你怕鬼。”哪壶不开就偏偏要提哪壶。
“……”邻居扬起的下巴收了回去，“它们不是鬼！”
默了默，又说：“生物界会进化，唯物界也会进化，它们比鬼更难对付。”
林冉星挠了挠胳膊，神棍的屋里好像有蚊子，“所以这小区是被2.0版本的鬼给弄成这样的？”
好好的市中心精品房变成了鬼屋，害他赔了几百万，真该死。
“这里被污染了，那些人不搬走，都要死在这里。”
这个说法林冉星不陌生，和诡异降临的副本如出一辙。
看来他的猜想没错，现实世界也被诡异入侵了。
他的头隐隐作痛，“你知道污染源头在哪里吗？”
本事很大的邻居摇了摇头，“据我的师叔和师兄们说，现在全国各地都有被污染的地方，出现的地点分散，没有任何规律，而且更头疼的是……”
邻居严肃起来，缺唇露齿的脸变得更加扭曲，“而且始终找不到真正的污染源，没办法彻底杀死。”
林冉星点头。
邻居将信将疑地咕哝着，“你真懂假懂？”
“他们有一套规则，既约束自身也保护自身，这套规则还可以……”林冉星幽幽然停住，改口，“算了，我没知识。”
邻居听得正认真，他却不说了，哎呦一声，“别说半截话，继续说。”
那些规则会将敌人带入误区，诱骗敌人去适应陌生苛刻的规矩，而这些规矩对于被污染的怪物早已适应熟悉，这本身就是不对等的存在，很多人却以为这是消灭变异怪物的破绽。
林冉星心里想，嘴上却没说，“你说了要相信科学，但我不太懂科学方面的知识。”
“你这人，可真是……”
林冉星斜眼睨他，好心提醒，“好好说话。”
邻居啧了声，把骂人的话咽了。
林冉星指指楼下自己家，“那个蠢鬼是怎么回事？”
“蠢？”邻居极不屑地嗤了声，指向封着钢网的窗子，“前边六栋，是污染最初开始的地方，整栋楼的人出现了异变，最后都被她用头发裹成尸蛹吊在楼道里。”
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透过钢网，看到黑幢幢的楼影矗立在夜色中，远处通明的灯火为楼影渡了一层虚浮的光，明暗相融，更衬得阴森鬼气。
片刻后，他收回目光，“她杀了很多人？”
“那些都不能算是人了。”邻居目光空远，回忆当时，“我们发现这里时，污染已经开始，六栋里没有正常人了。
“炼蛊你听说过吧，所有毒虫放在蛊盅里，互相厮杀，最后活下来的就是练成的蛊虫，你家里的那只就是这里活下来的蛊虫。她杀掉了那栋楼里的所有人，包括她的父母。”
林冉星将胳膊搭蜷起的膝盖上，懒散的坐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后来的呢？”
“整个小区都被封锁、隔离、调查，没有被污染的人撤离，前前后后搜查了两年也没找到污染源，后来上头施压，为了给外界一个交代，声称这里已经被清扫干净。”
“那蠢鬼除不掉？”
“没查清污染源，除不掉，她可以和任意东西融合而隐身，关也关不住。”
杀不了也关不住，那就只剩一个办法了。
邻居上上下下打量他，“我以为你活不了这么久呢。”
“她昨晚出现了。”
“没杀你？”
林冉星脑海里闪过昨晚的画面，“她变异之前是裁缝吗？”
邻居露出看傻子的眼神，“什么裁缝，是个大老板的养女，这小区就是她养父的工程。”
林冉星还记得那女鬼……或许说怪物更准确，昨晚在自己身上边比划边嘟囔。
“她昨晚量我的肩宽和身高。”
邻居琢磨了一阵，“她要结茧。”
“杀人也不能搞铺张浪费？”还是第一次听说，怪物懂得节俭。
“结茧！用头发结成茧，她量了你的身高，要把你塞进发茧里变成尸蛹！你个夯货！”邻居按着突突跳的太阳穴。
林冉星摸到自己刚刚拿来的两个菠萝包，递给邻居，“别喊了，吃个面包消消气，可好吃了，你尝尝。”
邻居掂了掂手里的两个干噎菠萝包，“你听我一句劝，看到我现在的模样了吗？她把我活着裹进发茧里，放了火，想活活烧死我，我有技法傍身，捡回了一条命。
“你的话，快搬走吧，等她结好了茧，你就跑不掉了。”
“嗯。”林冉星嘴上答应，心里却骂倒反天罡！
那是自己家，自己凭什么走！更何况还有人愿意每月花一万租自己的房子，合同都签了。
“你自己住就算了，还留了个租客，他万一死你家里，你不是……”
“呸呸呸！”林冉星拿菠萝包堵邻居的嘴，“他长命百岁！”
顾泽渊不是简单的租客，是他还钱路上的好伙伴。
提起顾泽渊，觉得自己也该回家了。
出门下楼，林冉星推开家门，闻见炒菜的油烟味儿。
味道不怎么好，糊了吧唧的。
路过厨房时，望了一眼，灶台上的锅里还煮着东西，但顾泽渊却不在。
略犹豫，还是觉得应该提醒一下，“菜糊了。”
林冉星喊了一声，却没得到回应。
早就觉得顾泽渊做饭不靠谱，他长得就像是不会做饭的模样
路都不愿意多走一步，做饭这么麻烦的事，肯定也是一时新鲜。
快步走进厨房先把火给关了，没忍住好奇心，隔着玻璃锅盖看了一眼。
嚯！哕～
他这是做菜还是熬毒？一锅黑绿黑绿的乱炖，买的半只鸡整个放锅里炖，伸出汤面的鸡爪勾抓着，死得很不甘心的样子。
“我帮你关火了，你自己……”余光扫见料理台一边放着的东西。
是早晨送给顾泽渊的小狗钥匙扣。
忽地脸色一沉，速效救符他没有随身带着！
手撑料理台，纵身一跃，直冲客房，撞门进屋里。
顾泽渊直条条地躺在地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林冉星冲过去试心跳，没有，又试呼吸，也没有。
艹！死了！
大渊种[狗头叼玫瑰]：为我的厨艺打几分？
星宝[害怕]：你有1.4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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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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