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不是谁都能做我师父的,也不好好掂量掂量自己。师父,您说是吧?”
萧璃见沈墨瑾紧攥着拳头,声音不自觉软了几分,却也实在好奇,“师父拳头攥得这样紧,是藏了什么东西?”
“公主多虑了。”
沈墨瑾浑身一颤,嘴仍硬道,“公主,这些医书对公主也是有些用的,好好看看,愿公主早日有所领悟。”
“母亲还等着臣侍候汤药,臣就不打扰公主了。”
言毕,沈墨瑾逃似的走出了顺心居。
行得匆忙,莲花帕露出了粉色的边角,恰好落入了萧璃眼中。
萧璃讶然一瞬,随即笑容了然。
转身对玉蘅说。
“看来,师父有心上人了呢。也不知是哪家的闺秀,能入师父的眼,必然是个娴静端庄的女子。”
“要我说啊,沈公子……中书舍人,皮相虽好,也有不少贵女芳心暗许,但是……这为人也太苛刻了些。”
“此话怎讲啊,玉蘅?”
萧璃又吃了颗蜜饯,与玉蘅笑作一团。
玉蘅见沈墨瑾走远,才敢放心开口,“公主,这沈公子为师如此苛刻,您难道不知道还要我说?不过公主虽怵他,玉蘅瞧着您也不是很害怕沈公子。”
“怕他?”
萧璃给了玉蘅一颗蜜饯,“玉蘅,本宫是长公主,论理,他是臣,我是君。我敬他,是因为父皇钦点。若说我怕他,虽有些怵,到底也是不能乱了君臣之礼。”
“是,公主。婢子还以为,沈公子在您这里会不同些……”
玉蘅吃下蜜饯,惊喜道,“沈公子选的梅子就是好,入口清香又不会太甜腻。”
“若说不同,毕竟他为师,我也多信几分罢了。别的也没什么了。”
萧璃看着玉蘅眉眼弯弯的样子,心里也暖了些,“玉蘅,喜欢吃就都给你吃。”
“多谢公主!”
玉蘅此刻觉得,跟一个好主子,实在是毕生幸事。
裕阳城。
临时医帐。
“公子,您看……我家小儿……这……起了高热,前几日还腹泻不止……公子……他才五岁……”
妇人抱着孩子哭泣。
那孩子烧得浑身滚烫,面色更是红。
“前几日可食了什么?”
卫晋帮忙把孩子扶到榻上,宁寒皱着眉发问。
“这……吃的都是……粮食……”
妇人泪水仍不止,声音愈发颤抖,“这……家里的存粮就那么些……我和他爹都舍不得吃,攒下才给他吃的……我和他爹都好好的,这孩子……这孩子……”
妇人泪愈发多,竟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卫晋,弄些祛热的汤药给这个孩子服下。”
“是,公子。”
卫晋依言退下。
宁寒言语关切道:“这位夫人,您说的粮食……是这几日来裕阳的几位大人带来的粮食吗?”
“大人?”
妇人言语困惑道。
“什么大人?我从未听说过。”
宁寒心头一震。
“陛下吩咐了人来给你们送粮食的啊,夫人,难道,您不知?”
宁寒注意到,眼前的妇人穿的衣服上满是补丁。
“先前倒是听过有人施粥。可是我家那口子去的时候,早就没有半粒米了。”
妇人笑容哀婉,“公子,看您衣着打扮,也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公子,怎能懂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苦处?”
“这……”
宁寒一时语塞。
富家公子?
倒是……
算不起。
“夫人,您……所以你们吃的粮食,是从哪来的?”
宁寒内心有了猜测。
“夫人,您家可是住在河岸边?”
妇人言语微顿,竟是掩面抽泣起来。
“您……您怎么哭了?”
宁寒顿时手足无措起来,想上去为她拭泪,却又生生止住动作。
他突然想起那夜海棠树下,女子脸上的泪水。
“您……有话可以好好说,若……若我能帮上忙……”
“这位宁公子,老夫听你的名讳甚是耳熟,是叫,宁寒?”
“是,这位大人。”
宁寒回头看了一眼来人,立马别过头面向妇人,语气不咸不淡,“夫人,若您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宁寒必定施以援手。”
沈修烛突然出现在帐外,似笑非笑,“公子真是好心肠,老夫也听了许久,要老夫看,这女子倒是可怜至极,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招摇撞骗呢。”
“大人可要慎言!”
那妇人似乎找到了出气筒,对着沈修烛就是一声怒吼,“谁会拿自己孩子的性命打诳语!我……我的满儿还在那榻上躺着呢!”
三人齐齐回头,卫晋还在服侍那孩子喝汤药。
宁寒见那妇人激愤,身形一晃就要摔倒,立马上前扶住她:“夫人,您还没告诉我,您家,是不是住在河岸边。”
“是。”
妇人恨恨地看了一眼沈修烛,大约沈修烛穿着实在打眼,妇人气焰很快低落下来,手揪着衣角,嗫嚅了半天才出声,“我家……住在河边最富饶的那块地……是……是郑家的佃户。”
“郑家?”
宁寒记得卫晋说过的话。
“敢问大人,郑家,可是兰蕊太妃的母家?”
宁寒就这样直愣愣地问了出来,沈修烛倒是没醒过神来,好半天才答道:“原来……公子就是宁寒?公主府里的那个门客?老夫倒是失敬,失敬。”
“大人,我不问你是谁,你也不必问我是谁。只需回答我,是,与不是。”
看他这做派,宁寒猜也猜出了七八分。
眼前这人,不是中书令,就是庆国公。
“是。郑家是兰蕊太妃的母家。”
沈修烛咳了一声,“这妇人,你可还有话要说?”
妇人吓得面色煞白,却怎么都不肯再开口。
只是跪下,拽着宁寒的衣摆哀求。
“这……是我……是我和夫君没注意……让孩子误食腐了的粮食……是我们不注意……不注意……”
“公子……救救满儿……满儿……我的满儿……他才五岁啊……”
五岁。
宁寒内心狠狠一颤。
五岁。
“你放心,我肯定会救满儿。这位大人也不会放任不管,您说,是吗?”
宁寒抬眼,锐利的眼神直戳沈修烛内心。
沈修烛莫名有些发毛。
这眼神……
冰冷,刺骨。
他很快反应过来,随即干笑道,“宁公子……这裕阳缺医少药,又起了疫病,多亏公子侠义,自告奋勇。怕是……怕是要多劳烦公子些日子了……”
“那就请这位大人,把粮和吃食都准备好,再去找陛下支援,裕阳恐才能过此一劫。”
宁寒回头,那孩子已经喝完药睡下了,面色看着好似缓和了些。
“卫晋,给这位夫人也端些粥来,熬得浓一些,夫人用些,免得坏了自己的身子,谁来照顾满儿呢?”
宁寒关切道,“您的夫君也可以过来一同守着孩子,一家人自然是要在一起……”
“夫君前几日去抢修堤岸了,那里有吃食,不过看得极严,不让随意走动。不然……不然满儿也不会吃腐了的粮食……”
说着说着,妇人又泣不成声。
“你就同孩子在这好好养着,这里有余粮,饿不着你和你孩子,知道了?”
沈修烛插话道,“也怪我,想得不周全,毕竟……漕帮停运,粮食运输不能走水路,到底也慢些。竟还有人没有分到粥,也是我的罪过。”
须臾,卫晋就端来一碗白花花的粥,妇人顿时落下热泪,看着满儿实在是不醒,这才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起来。
宁寒内心稍安,看向沈修烛,嘴上仍不饶人,“大人也是会有顾及不到的地方,也不是大人的过错。关于我为何在此,大人莫怪,实在是公主高瞻远瞩,得知裕阳不太平,觉得宁某在府里闲着无聊,又恰巧通些医术,才让宁某来帮忙的。宁某如今歪打正着,倒也救了几个人。”
“是,公主,兰心蕙质,自然,做的事也不会有错。”
沈修烛内心鄙极,却还是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公主关心黎民百姓,也是我大雍之福呢。”
“这位夫人,您可要知道,是大雍的元臻长公主派我来这里的,这可是公主带来的好运气。”
宁寒看着逐渐狼吞虎咽的妇人,终于露出了真心的笑容,朗声喊道,“再过些时辰,给满儿再服些草药,就能醒来了。”
妇人顿时热泪盈眶:“都是……都是元臻公主带来的福气……都是……都是公子您带来的福气……”
宁寒闻言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直觉告诉他,郑家一定有问题。
沈修烛气得七窍生烟,眉目依旧和善。
……
紫宸殿。
“皇兄今日召璃儿来,是有什么事情?”
萧璃穿着打扮极为素净,倒是不复以往的绮丽繁复。
“今日何苦打扮如此素净?”
萧煦奇道。
“花朝那日赐给你的金凤簪,都没怎么见你戴过。”
萧煦拿起早已放好的折子。
“这是?”
萧璃眼尖,看见那折子就放在皇兄手边。
“说起金凤簪,朕倒想起一事。老早就说了要定沈家女儿为皇后,她虽还未及笄,但是立后诏书也该早些下得好,也好让……二小姐安心。不过,这裕阳起了疫病,本来算好的吉日自然也做不得数了,只能再往后推。朕怕……”
萧煦一脸犹豫,倒真像是怕亏了他的皇后。
“皇兄是怕,再晚几日,嘉华嫂嫂就不肯嫁?皇兄,什么时候这么瞻前顾后了啊。”
萧璃笑容狡黠,“皇兄,可是喜欢嘉华?”
萧煦一时语塞,虽非他本意,到底还是顺着说下去,“自然,自然喜欢。这事先不急。还有一事,中书令派人上了折子,是关于你……”
“我?”
萧璃一时气急败坏,“他都去裕阳了,还抓到了我什么错处?还是要污蔑我不成?”
萧煦看着萧璃这幅样子,哑然失笑:“人家中书令这次上书,是夸你。”
“夸我?”
萧璃闻言笑出声,“夸我什么?”
她倒要看看这老狐狸卖的什么药。
“夸你……高瞻远瞩,有远见,知人善任。”
萧煦言毕,忍不住笑出声,“这还是哥哥的璃儿吗?”
“是,自然是。”
萧璃脸色顿时沉了些。
“说你把门客宁寒送到裕阳,是行善举,朕应当褒奖。”
萧煦见萧璃神色不虞,忙问道,“璃儿?璃儿?可有事?”
“璃儿无虞。”
萧璃嫣然一笑,“皇兄,这宁寒确实是个人才。”
可,就是不听话。
就算是桀骜不驯,也得看看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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