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核边思索边穿过铺着整块地毯的长长的走廊。他奉命前来寻找宇智波佐助。
走廊的两侧全是精美却被乱摆得无法靠墙的扶手椅,半人高的柜子上随随便便地撂着女人的首饰、只剩下半瓶的黑色指甲油、丝巾和枯萎的鲜花,一些冲着墙的椅子有着高耸的椅背和扶手部分,上面搭着不同的外套和领带。走廊的尽头是一面切割考究、装饰繁丽的镶金边水晶镜子——整体金碧辉煌,边上的柜子上除了烛台和其中长短不一的白色蜡烛便什么都没有。他摸出火机,点好了蜡烛,端着烛台往回走去。蜡烛顶上不断冒出一粒一粒接连流下的蜡油。他不必回头就能察觉此处潜藏着被人刻意隐瞒的混乱,这不难被发现的混乱向外表现为奢华,然则是**和青春的结合。走廊两侧的房间各司其职,书架上有书、办公桌上有电脑的是书房;珐琅花瓶和餐具每日都可沐浴在被主人放行的阳光之中,巨大的果盘和小得不可思议的调料瓶、盒子、圆型罐头、缀着银链的象牙筷子、氧化后呈现出脏棕色的银勺和银杯、银盘、一系列依稀可被看作是新婚礼物的餐具被整整齐齐地码放在橱柜深处,这里是没人想来的厨房,会反光的东西太多,足够厅堂内阳光满屋的落地窗又太大,佐助的意思是:给人一种被窥视的不安全感,只一个人在的时候他绝对不会开火,除非宇智波鼬也在,或是她回家。除了各人的卧室和两间客房外,还有专门用于放松的吸烟室,室内的空间感很足,天花板被特意挑高,墙上挂着巴伐利亚的鹿头、白皮的斯拉夫人服侍拜占庭王族饮食的戏谑画、樱桃木画框、棕色的熊皮和身穿喧嚣的女装翩翩起舞的小姐太太——这里有闪亮的羽毛、钻石头冠、鹰嘴兽戒指、珠母贝三点式,但和了不起的盖茨比不同的地方在于,这里没有烟花和叮当作响的酒杯,只是烟雾环绕中的女人伸长手臂,拉进一个又一个被淹没了身影的男人。
为了照顾当时年幼的宇智波兄弟,她规定这是别墅内唯一可以吸烟的地方,同时也作派对室,他小的时候这里夜夜笙歌,所有人称呼她为“女主人”,女主人挥一挥手,天边就降下紫色的云朵和微微的粉红色晚霞,美丽的阴影笼罩了从娱乐室露台看下去的海面,小小的帆船归港或停下,变成一个无限趋近于静止的像素点,尚且年幼的佐助被她用甜食和番茄喂饱,他坐在将枝干伸进露台的橘子树的下方,眼里只剩下这些,而谈论至比印象更为久远也更神秘的回忆,则要从头开始讲起。
他正要进入甜蜜的睡梦时,一个仅见过几面的男人敲了敲门,端着那盏小太阳进来,原本被黑暗完整包裹起的房间如同被带着橘子上门拜访且学过跳舞的童话老鼠钻出空洞,一个残破的礼盒是毫无用处的,其中的礼物也变得廉价了。趴睡在书桌上的佐助被蜡烛照得有点想笑,但依旧强忍着困意和倦意,自动地抽出几丝怒意,发泄在宇智波火核的身上:“又发生什么事了?”
“她叫我提前准备些夜宵,所以我还是来问一问,你想要吃点什么?”
火核的脸被那摇曳的烛光照成半明半暗的肖像画,质感似是要融入丝绒面里,而这又激起了佐助的不耐,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外套丢到脚边,转身掀开窗帘,大海宁和平稳,和大地一样安静,没有风,只是海水按着相同的频率接近,拍打出令人安心的熟悉。他放下窗帘,问还有没有青番茄,宇智波火核立刻回复他道:“有。需要榨成汁吗?”佐助坐在桌后,用单手托着下巴,已经不再说话。两个分开摆放的小玻璃酒杯静静地站在桌角,一个里还有些酒液,另一个已经干如枯井。
等宇智波火核离开之后,宇智波佐助才有空去揣摩自己妄图忆起的东西。
记事起他便和哥哥一起生活在这栋房子里。她是毋庸置疑的女主人——所有人都那么叫她。这栋别墅位于西西里最好的海边,沙滩都是贝壳沙,细腻雪白,他和宇智波鼬一起坐在躺椅上,他基本不知道她在哪里,除非她主动出现。而等待的时候,他注意不到宇智波鼬,眼前只是一片相接的海天,那是什么呢?好像是帆船。海鸟。渐渐地,一切都直接地朝下掉落,仿佛上帝真的存在,而这个世界的所有权被如此轻松地倾倒入海,他和此生唯一的兄长——宇智波鼬紧贴着,其实佐助从未注意到过鼬的存在,而他相信宇智波鼬也是如此。佐助记得别墅大门在夕阳和月光下反射出的每一道光泽和光泽间的不同,这熠熠闪光的铜把手在数不清的宝丽来相片中留下能烫伤观众的印记,但这印记本身的含义是什么,他从未细想过。
她有空时便会和宇智波止水一起照顾他。他和她的男人们是血亲,也可能不是。谁知道呢。止水舅舅聪明极了——他一直被佐助暗暗摆在高位,也是他当前十七岁人生中自认为所见过的最聪明的人。事实上,是这样的:止水将一个男人独自出门所需的一切知识都教给了佐助。酒店大堂里的风景和见缝插针的社交,每间大同小异的吸烟室里不成文的礼仪,雀跃时该如何保持稳重,如何抚过女士的袖口而不显得轻浮,这是城市内的生活,而鼬在这方面学得比佐助好,或许是他和止水更亲近的关系。至于下面的技巧:用一个带孔眼的金属空心小球煮出可入口的茶、棋盘格间的奥秘、裁开纸页的礼节和速度、角度……这才是佐助的领域,他能在一切需要手工实践以熟练事件本身的事上胜过自己的兄长。
他们并不都将宇智波止水称呼为“舅舅”,止水浓眉高额,风度翩翩,人前人后,谈笑、进退,都自如、敞然。鼬一了解到他精神世界里的果敢和叫她为之驻足的素养就变了,他变得无比愿意,无比渴望去亲近宇智波止水。说到底这不过是句玩笑话,只是她从来都懒得解释围绕在自己身边的谜因和奇遇,而流光又太快地掠过了海边的一切……道奇婆婆曾指着他们在第勒尼安海拍的照片,不住地惊叹时间的残酷:“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照片里是一条雪白的小帆船,一个即便被过于强烈的阳光照出疲态,依旧美得惊人的红唇女人,她用毛巾包着头发,像个异教徒般将泳衣穿得放荡而性感,躺在出发前的帆船上,身材极其修长匀称,乍一看仿佛两米,再一看才发现——是角度选得非常巧妙;大概是**被满足得过于彻底,她优美的胸部和上肢都带着倦怠的富态和松弛的不屑一顾。女人身边站着一个露出肩膀和胸膛的男人,他的墨镜和冲浪板被阴影蒙上紫色,佐助按着回忆思索,想起那应该是道奇婆婆的大儿子借给止水的蓝色冲浪板,因为前一天他刚从奥地利搭飞机回来,来不及收拾任何行李。佐助的小腿冲着镜头摆放,他什么都没穿,幸好用另一条浴巾挡住了那些不该被拍入照片的东西。
原本应该是舷板的地方被一个改装过的小抽屉代替,里面放着被包好的三明治、番茄、橘子汽水和冰奶油。冰水化开后那个抽屉变成了难看的深棕色,比每两年便要重新上漆的花园栏杆还引人注意。这个深色的部分就在佐助的左下方,女人的左脚边,止水的下方。止水舅舅踩着抽屉的样子引人遐想,也就是道奇婆婆很久没看到过的人和那个人在过去常做的动作——比方说,在点火和抽烟时都单脚踩着石头啦、孩子气地翻越栏杆或爬树逗她、蹲在下风口煮茶叶、跑去海边放风筝啦……他想,应该是这些过去常在同一个人身上发生的行为勾起了她的怀旧心吧。
鼬一直是拍照片的人。佐助想到这里,顿觉回忆被个人印象涂抹得投机取巧。他大步走去,打开了门,又大步走开去,朝着暂时无人在内的厨房。佣人的厨房比这个装模作样的厨房好用得多也亲切的多,她从不允许不被亲近的人来到二层的任何一个房间,所以他甚至可以在她到达后叫宇智波火核被就地开除。
五分钟后,他透过黑沉沉的玻璃看见车灯,还有车尾曳出的红线,远处的海面是一点光都没有的,但这点现代科技带来的微光仿佛叫天也明亮了几度,曙光的念头划过他眼前,佐助放下窗帘。他确信,自己没有开灯,所以她是看不见自己的。
他大步走向楼梯,去迎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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