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嘉年推开家门,坐在沙发那边的人就扭头看他,一脸担忧。
“时嘉年,尚濮存是不是来真的了。”孙宜然眼睛上挑,警惕地看了眼楼上,压低声音,嘟嘟囔囔,“果然,他知道我们是假情侣,就开始对你下手了,想逼你就范,这么多年了,他怎么还缠着你不放。”
摘下口罩,换鞋,放下包。
时嘉年叹了口气,声音慵懒,“管他呢,不搭理他就好了。”
孙宜然下巴搁在沙发椅背上,五官皱在一起,“我直觉,他来真的了,千万不能让他知道你喜欢……”
当年孙宜然因想要参加选秀签了好玩传媒,但尚濮存仗着权势想要对孙宜然潜规则,她提前发现不对劲,情急之下联系了时嘉年,却没想到男女通吃的尚濮存看上时嘉年。
但是在听说他们是男女朋友后,尚濮存露出一丝厌恶,也正是那个假情侣的谎言救了他们。
尚濮存是个大奇葩,不管是潜规则还是看上的人,都必须要单身。
如果尚濮存知道时嘉年的性取向,岂不是正中下怀。
时嘉年到一脸无所谓。
“烂命一条,说不定不等他对我做什么,我就突然嘎了。”
孙宜然骇然,严肃道:“时嘉年。”
时嘉年立即咧牙,语气似玩笑,“谁也不能预知意外和明天,哪个先到来,安啦安啦,不要提前贷款焦虑。”
孙宜然仍是严肃,开口要说什么,时嘉年的手机就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他迟疑了片刻,丢下一句“我妈”转身进了房间。
“小年,最近过得怎么样?”电话申媛的声音很轻柔,像是身处一个安静的地方,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尽管如此,每一个字却都有力地落在他的心脏上。
“嗯,还好。”
沉默了片刻,申媛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知道你跟宜然的事了,妈想了很久,这些天,心里一直有两个声音。一个让我不要怪你骗我,另一个说对你很失望,你连这种事情都骗我,不知道你还把不把我这个妈放在眼里。”
时嘉年垂着头,声音平静,“妈,我在您面前从来没有承认过这件事,是您那样认为……算了,不说这些了,您怎么想心里舒服些,就怎么想吧。”
他从来没有在熟悉的人面前刻意隐瞒过,更何况之前申媛来这里住过,怎么会没有看出他们是假情侣的事,每次他要认真地说这件事,申媛总会扯开话题。
“好,都是妈自欺欺人了。”申媛的声音有些颤抖,好像在压着情绪,“今天我给你打电话不是说这件事,你跟宜然不是真的也好,免得害了人家。”
时嘉年感觉心里被人用针扎了一下,用力攥紧拳头,才勉强压下痛感。
“听说好玩传媒有意签你,你怎么想?总不能一辈子做主播吧,那是吃青春饭的,等过几年,你年纪大了,样貌变了,还能靠主播挣钱。”
“妈!”时嘉年低哑嗓音喊了一声,压了压情绪,继续平静地说道,“我不是已经挣了五百万了吗,现在这样挺好的,不想签什么公司,也不想太累。”
申媛有些激动,“这么年轻就不努力了,那你以后怎么办,那五百万是你欠你爸的,还指望我拿那五百万养你一辈子?现在你该为你自己努力,万一妈也不在了……”
时嘉年再一次打断她,“妈!我要那么多钱干嘛,现在挺好的,饿不死就行。”
申媛深吸了一口气,“是呀,要那么多钱干嘛,反正你爸也不会起死回生,我还要这五百万干嘛呢,你拼命赚这五百万干嘛呢。”
字字如刀,一刀刀插在旧伤口上。
时嘉年紧抿嘴巴,默默忍受血淋漓的痛。
安静了良久,申媛缓和道:“小年,妈不是怪你,妈担心你的,万一妈不在了,你怎么办,连一份稳定的工作都没有,还要看老天爷给饭吃。”
“我听说了,好玩传媒一签就是十年期,你到时好好表现,十年后又能续签,至少不用像现在一样漂浮不定。”
“小年,你知道吗,妈最讨厌漂浮不定,你爸当年在河里飘了三天三夜才让人捞起来的,一想到你以后也漂浮不定,妈心里就不好受……”
时嘉年把手机放在飘窗上,用手背擦掉脸颊的泪痕,展开双臂让身体掉到柔软的床垫上,双臂合起,薄被包裹他的上半身。
刚闭上眼睛,他就回到高一结束的暑假。
一张价值五百万的彩票,从他的手飘落顺水而下,他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然后是巨大的落水声,回过神时,表面平静的江水已经带走彩票和他的父亲。
憔悴的母亲抱着父亲的尸体回来,用最后一点力气把他的手机扔到江里,指着他的脑袋骂:“为什么不是你跳下去!为什么你要去动那张彩票!为什么你要把好端端的家毁了!”
为什么……
为什么他只是看了一眼彩票,就被风吹走了。
为什么父亲视彩票如命,明知危险还要跳下去。
为什么他搞砸了事情还能活着。
为什么他挣了五百万之后,生活还是这么痛苦。
……
“嚯,时嘉年,你昨晚熬通宵了?”赵星打了哈欠的嘴巴还没合上,这会儿又能塞下一个鸡蛋。
时嘉年揉着眼睛,走到卫生间看镜子里的自己。
眼下乌青一脸疲惫,挤出一丝笑容。
“我怎么可能熬夜,你忘了我嗜睡了。”
赵星眯着眼睛,单手托下巴看着他,“时嘉年,你不对劲儿。”
时嘉年笑意更深,“快去上班吧。”
“啊,这个点了,我先走了,有什么事随时打我电话。”
赵星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到他点头之后,才放心出门。
房门关上后,时嘉年嘴角的弧度瞬间垮下,挺直的背也垮下。
过了一会儿,传来开门声,他像启动某种程序一样,立即挺肩微笑。
“有什么东西忘拿了?”
是赵星折返回来,他扒着门框,叮嘱道:“时嘉年,记得按时吃饭。”
时嘉年点头,“放心吧,我从今天开始去岑开宇那里蹭饭。”
“嗯嗯,多吃点。”赵星彻底放心,关上门。
时嘉年在牙刷上挤出黄豆大小的牙膏,面无表情刷着牙。
桌面上的手机亮了下,点击去是岑开宇发来的信息:注意安全。
信息上面,是半小时前的聊天。
时嘉年闭着眼睛一晚上没睡着,直到手机声响起,他才从浑噩中醒过来。
岑开宇发来了好几张图片,是在菜市场拍的各种新鲜的菜。
【岑开宇:早餐想吃什么,我一会儿做好给你送过去。】
时嘉年点开每一张图片认真看,不知道是不是没睡觉的原因,竟然看到蔬菜长了五官四肢动了起来。
【时嘉年:不用。】
【岑开宇:不麻烦的,我正好健身路过。】
【时嘉年:不用送过来,我等下过去。】
临出门前,时嘉年仰头喝温水,看到二楼的孙宜然正在往下看。
“出门?今早没有直播?”
“我打算暂停直播,把岑开宇的墙绘搞定再说。”时嘉年放下杯子。
孙宜然挑了挑眉,“稀奇……”
不等她说出后面的话,时嘉年紧接着问道:“孙宜然,你觉得郝智渊这个人怎么样?”
孙宜然好似呛到一样,轻咳了几声,“一般,不来电。”
时嘉年点了点头,“知道了。”
没等孙宜然开口问个所以然,他就出门了。
孙宜然站在楼梯转角,独自郁闷,看到邬蕾开门,拿着一沓纸问她,“一羊姐,我不小心翻到这个……”
看到“剧本”两个字,孙宜然小跑上楼梯,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卷了卷,扔进垃圾桶,“嗐,我捡回来的垃圾。”
邬蕾看向垃圾桶,有些遗憾,红着脸小声说道:“那个,一羊姐,你要是不要的话,我能不能捡起来看看再扔。”
……
时嘉年就算再困,一个人坐公交的时候,也不会打瞌睡。
但今天出门早,上车后,只剩后排的一个空位置,摇摇晃晃没一会儿,又晕又昏,眼皮子耷拉下来了。
醒来时,已经坐过站了。
还好只是一战。
从拥挤的公交车上下来,晨风的清凉透过口罩的缝隙钻进鼻尖扫走不适,时嘉年缓了缓,抬脚往反方向走,看到石子就停下来踢一脚。
不知走了多久,石子在一双黑色高邦鞋前停下,时嘉年想也没想绕过那人,手臂却被人拉下。
“时嘉年,你走过来的?”
是岑开宇的声音。
他笔挺站在公交车站牌前,一双幽黑的眸子亮晶晶的。
时嘉年松了口气,咧嘴,伸出一根食指。
“嗯,坐过了一站。”
岑开宇拧着眉头,有些无奈,手上的动作从手臂滑到手腕上,用力握紧。
“走,吃早餐去。”
时嘉年任由他拉着,视线从他的背影下移到两人的手。岑开宇的手掌很大,握着他的手腕一圈还有余。
阳光下,两人一前一后,穿越人流,前方是光明的,如同岑开宇回眸的笑容。
时嘉年忽然困顿的身体变得轻盈,脚底生风。
这样挺好,如果能一直这样……是他不敢想的奢望。
他如此美好,不能被拉进泥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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