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青州县,安红豆没回青岭县。
她转路先去了青荫县,带着枫树一起。
见到李来儿时,安红豆有些语塞,不知该如何开口。
当初承诺李来儿能者居之,没想到未满一年自己就要反悔。
安红豆支开了枫树,想与李来儿单独叙话。
李来儿听完来龙去脉,到没什么过激举动,这出乎安红豆的预想。
“形势逼人,你我都做不得主,谁让有些人命好,出身好呢!”李来儿主动说道。
“你能留我继续在此,我承你的情。掌柜的位置、名声我都不在意,毕竟我需要的是钱。我做好我的事,你们给我应得的钱便是。”
李来儿见安红豆还想说什么,摇了摇头。
“无需宽慰我,三嫂。怎么说咱们都是一家人,需要互相扶持。世家尚知一荣俱荣的道理,咱们这些没啥家底的更要团结。为一点蝇头小利争来夺去,这辈子就那么回事了。”李来儿看得通透。
“等下我就去拜见枫树姑娘,毕竟日后还要在人家手底下讨生活。三嫂,其实这未必是坏事。搭上冯家的船,没准大家能能行稳至远。”
“可是,你的孩子毕竟是谢家的血脉,他又新娶了冯家女儿。”安红豆欲言又止。
“谢家既不承认是他们的血脉,往后也不会自打脸面认回去。谢家哪里缺一个孩子?冯家新妇若是个拎得清的,何必为此自降身份,计较前程往事,伤了夫妻和气。”
李来儿语气不甘,但无可奈何。
“只叹我当初见识浅薄,以为靠孩子能改命呢!不过也说不准,若不是谢家,当初入了小富之家,也许今日就如愿了。”
话虽如此,但两人心里明白,不过是美化未走过的路。
当朝虽推崇“士农工商”的排序,但事实是,士子娶妻愿选门当户对,纳妾愿纳富商之家。
农民的盼头就是家中出个读书人,有朝一日,光耀门楣。
枫树是个利落的,没几日便接手了李来儿的位置。
虽不知枫树心里如何想,言行举止间未透露半点对李来儿的轻视,反而放心任用李来儿。
枫树还找到安红豆,告知她冯嫱要造势,让锦绣阁的事迹在京城传播。
“三月后是冯家主家老夫人的寿辰,届时会有许多有头有脸的人物前往贺寿,正是扬名的好时机。”枫树介绍道。
“我家夫人是老夫人嫡亲的小孙女,自是要献上贺礼。夫人今年想让锦绣阁绣一幅贺寿图,无需华贵,但心思要巧。”枫树对安红豆表达冯嫱的想法。
冯嫱想借寿宴之机扬名,给出名头让夫君调回京城。
“那这贺寿图还要和救助的女学徒产生关联?”安红豆思考着。
“正是。若是能在绣品本身上体现再巧妙不过,还请夫人多费心。若是事成,我家夫人必有重谢。”枫树说道。
安红豆心里有了些想法,或许可以绣一幅百女献寿图。
“到时向老夫人介绍寓意时,点明这一百个女孩为何心存感激要给老夫人祝寿绣字,便可顺势带出此番事迹。”
安红豆询问枫叶意见,枫叶表示要先请示冯嫱。
安红豆决定回青岭县等消息。
“玲珑还在青岭县,我回去先备好材料,等姑娘消息。”
临行前夜,李来儿来道别。
出门前,她犹豫许久,开了口。
“三嫂,三哥虽是李家最优秀的,但农户出身,无依无靠,很多时候是不够用的。”
“你这话是何意?”
“我在谢家时不经意间听到过一些事,关于三哥被调离青荫县的。”
“可否同我说说?”
"说说倒是无妨,只是终究是我偶然间听来的只言片语,许是当不得真。"李来儿看着安红豆,眸光闪动,沉默了会儿才继续开口。
“我在谢府听闻江南三郡自古富庶,朝中缺钱,便派了钦差巡查江南。本是想着寻些由头,让三郡富商加些税,充盈国库,不成想钦差没能活着走出江南。”
“朝中震怒,准备彻查江南三郡,为此成立专门队伍,挑选家世清白、入仕年浅的官员加入。”
“有谢家资助的寒门书生来求引荐,却被谢家人嘲笑。”
“谢家人说,是登天梯还是埋骨地都分不清,科考出来的书呆子哪里比得上当年世家推举。”
“我来此地,本想提醒三哥不要掺和此事,明哲保身为上。没想到,来时三哥便已不在青荫县。”
安红豆听完大为震惊,只觉周围恍惚,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蔓延全身。
“不过三嫂不必忧心,许是谢家人所说并非真事,亦或者三哥离开与此事无关。我见你还能同三哥书信往来,想来他处境并不危险。”
安红豆开始回忆起李泽礼离开后的种种异常。
李泽礼离家后甚少来信,偶尔来信只报平安。
她当时忙于绣坊事宜,只当他公事繁忙。
偶尔闲下来,也会胡思乱想,猜测李泽礼是否在外有了新欢,才不在信中与她多说。
但无凭无据,她若去信询问,更像无理取闹,便赌气不曾回信。
本想看他何时能察觉,来信询问,却一直未等到。
唯一一封家书便是她离开青荫县时所写。她总要让他知道,下次寄信要送哪里,回来又该到何处寻人。
如今想来,不知他可否收到,那信又是否会给他带来麻烦。
思绪百转千回,现实不过几息。
安红豆回过神来,直觉李来儿并未全盘托出。
“你能将此事与李泽礼联想到一起,必定还有其他原因。说罢,我无力做些什么,但若他真遭遇不测,不能让我一无所知吧!”安红豆拽着李来儿的胳膊,声调里有些哽咽。
李来儿脸色一变,几欲张口,又咽下,看起来内心挣扎。
安红豆没有错过她的表情变化,借机追问道:“你曾与我说过,家人要团结,你即已经认了李泽礼为三哥,为何不肯说?”
李来儿长叹一口气,表情似哭似笑,很是难看。
“谢安的父亲谢乔讥讽那学子,说他即认为这是良机,便让他如愿。”
“他还说,顺便让李家中了举的小子一起去,免得某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做着谢家夫人的美梦。”
“我自以为入了谢家便同李家一刀两断,毕竟我不过是个继女,没想到还是会连累三哥。”
安红豆有些失了力气,跌坐在榻上。
后来李来儿被撵回家中,没多久李泽礼便接了秘差离开青荫县,若说没有关联,时机太过巧合。
“我来青荫,最初便是为了此事。但是到此地时,三哥已经不在。我深知说与不说已无区别,便未曾开口。”
“你若怨我,我不辩解,明日我便回乡去。”李来儿低头看着地砖,不敢瞧安红豆的神情。
许久,安红豆轻叹一声:“罢了,怨你有何用。便是你不去招惹谢家,泽礼未必就没有此劫。小人物的性命、前程,不过是大人物们的棋局、游戏。”
“事到如今,只能看泽礼的造化了。”
话虽如此说,但安红豆明显陷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回过神。
李来儿无颜留下,自行回了房间。
安红豆一夜未眠,独坐到天亮。
天亮时,枫树送了消息。
“李夫人,我家夫人同意您的想法了。不过寿礼要提前启程送往京城,怕时间赶不及,我家夫人让您安排两边同时赶工。”
“知晓了。我会送信给玲珑,她带着青岭县的绣娘,我带着青荫县的绣娘,一人绣一半。月余后到青州县会面,缝合作品,同时给你家夫人过目。”
安红豆心情杂乱,无力前往青岭县。便借此留下来,整理心情。
稍作休息后,安红豆开始设计样式。
几日闭门不出,安红豆选了最满意的送去给枫树过目。
与枫树商定后,将草图一分为二,附上详细说明,准备送往青岭县,交由吴玲珑。
用繁忙填满时间,才能让她不去想李泽礼的事。
理智告诉她,多想无益,当下做好自己的事才是最正确的。但睡梦里,还是会念着他的名字惊醒。
这日,安红豆正与绣娘们商议针法。
她与玲珑分处两地,来回书信不便。又正赶上时间紧迫,便决定这边定下来,一同送去,让那边照做便是。
丰年突然上前,小声道:“夫人,李大人送信来了。”
安红豆心中一喜,忙找借口同丰年去见送信人。
“夫人,本是为您捎信回去,结果待我到了驿站,听说大人早已动身离开,不知踪迹。您的信没送过去。”送信人作揖后,将安红豆的信退还回去。
安红豆伸手去接,但没拿稳,信滑落在地。
送信人俯身下去捡信,同时接着说道:“不过回去时发现,大人临走前还留了一封信给夫人,这次便一同带过来了。”
“信在哪里,可有被旁人拆过?”安红豆连忙追问。
“夫人说笑了,怎么会私拆您的信件。说来巧,我家娘子在驿站厨房帮工,大人让她转交与我的。”
“我夫妇二人都是嘴严的,旁人都不知道厨房里新来的厨娘与我的关系嘞!”
送信人憨厚一笑,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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