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红豆接过信,并未立刻拆开。
面前的送信人是否值得信任,要等她看过手里这封信的内容才知道。
“应该又是夫君报平安的。我这夫君真是个呆子,回回来信只说自己安好,其余一概不提。”
安红豆叹了口气,随手将信放入怀中。
“离家许久,不知他忙些什么,感情都生疏了。”
安红豆假装心有怨气,同送信人抱怨了几句。
“大人心里还是念着夫人的,不然不会送信来。”送信人赔着笑宽慰了两句,接着说道:“不过这封信送得急,大人未曾给酬劳。夫人您看?”
“可能是觉得我一个妇道人家,男儿建功立业的事我都不懂,说了也是白说。”
安红豆语气幽怨,但眼睛仔细观察着送信人的神情和举动。
“罢了,丰年,给他结钱。”
一时看不出反常,安红豆希望是自己多疑。
她当下着急回房看信,虽然心里已经默认这大概又是一封报平安的,但还是亲眼见过才能安心。
近日安红豆反复回想,觉得诚如李来儿所说,她在谢家听到的只言片语未必就是事实。
安红豆真切地希望一切不过是她们的胡乱联想。待李泽礼安定下来再寄书信,她定要好好问问。
送信人接过钱后便准备离开,拒绝了丰年留饭的邀请。
“夫人今日正好还有封信要送青岭,不知可否顺路?若是顺路便留下来等等,我们省了再找人。”丰年解释道。
“实话说,青荫县也非小人所管线路,实在是大人给得报酬丰厚,我特意绕路来的。”
已经转身正待回房的安红豆听完眸光一闪,转回来道:“想来我夫君信任,既如此报酬照旧,烦劳再绕路辛苦一趟。”
“那小人便在府上等夫人信件。”送信人答应下来。
安红豆让丰年安置他,独自回房看信。
信件拆开,滑落桌面的是一张路线图。
图很简陋,草草画在手帕上。而那手帕,正是安红豆绣给李泽礼的。
安红豆将信封里里外外翻看,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信息。
安红豆不再侥幸,看着桌面上的手帕她意识到,即便李泽礼未卷入谢家人口中的凶险之事,此行也不太平。
虽不知李泽礼寄回手帕何意,但安红豆凭借从小和吴玲珑听书看本的经验,直觉里面大有文章。
她思量片刻后有了主意。
她唤来丰年,让她转告送信人,先到青州县找冯嫱,待其看过东西后再送去青岭县给吴玲珑。
原本只是想将绣样和绣法送给吴玲珑,让她抓紧开工。
如今发现送信人送了不明意味的东西,不知是否会被盯上,还是借冯嫱的势安全一些。
想来当初是冯嫱自己送上门来的,今日情急之下借来当幌子,安红豆倒也不觉惭愧。
随后,她回房临摹李泽礼的笔迹,参照之前的内容,准备了一封报平安的信,装入信封。又将信封放入梳妆盒底层,之前的书信都在此存放。
安红豆将手帕上的路线图用一丝金线绣入了找来参考的仕女图。
她融合巧妙,让不知情的旁人来看,只当金线是仕女图服饰上的花纹。
再三确认过线路无误后,安红豆烧掉了手帕,还将灰烬倒入了厨房的灶台。
处理完一切后,安红豆松了口气,她无比希望这些都是她多此一举。盼着李泽礼回来嘲笑她一番。
日升日落,云卷云舒。
安红豆带着绣娘们为冯嫱赶制寿礼,日子如流水般过去。
枫树接手了锦绣阁大半琐事,在青岭、青荫两地来回奔波,经营绣坊同时监工二人。
李来儿自己赢得枫树信任,作为助手操持事务。日子久了,她跟在枫树身边学到了不少本事。
那日交谈后,李来儿收拾了包裹准备反乡。
安红豆思量再三,到底留下了李来儿,让她凭本事谋生。
都是随波逐流的可怜人,李来儿还有个孩子要养,既无害人之心,安红豆无意针对于她。
这日,安红豆揉了揉发昏的脑袋回房小憩。
工期紧迫,近来连日刺绣让她有些疲惫不堪。
路过梳妆台前,她察觉木梳的位置不太对。
安红豆自小有个习惯,从哪拿的东西用过后就要放回哪里。
凭借这个好习惯,安红豆日常里有想不起来在哪的东西,按照惯性去记忆里最初的位置找,总能找到。
安红豆心中一紧,连忙上前查看妆奁。
果然,里面存放的书信有被翻动的痕迹。
她数了一下,一封未少,连顺序也不曾变过,只是来人匆忙未恢复整齐。
安红豆松了口气,想来这来人没发现什么异常。
李泽礼最后寄来的信只有安红豆看过,现下又被人搜过,只要她咬定是一封报平安的,想来能糊弄过去。
至于送信人,既然这信能平安到她手上,应是不知内情。
江南城外一荒庙里。
李泽礼买通宿在这里的乞丐,让他帮忙送口信,自己则留在荒庙里休息。
读书人初入仕,无论目的,多少怀着一颗报国之心。
因此,当初朝中来人找上他时,虽知晓此行凶险,仍愿尽一份薄力。
可谁知,这趟差事不是正义对**的审判,而是政治斗争和人性黑暗的角逐。
同往江南的同僚,不一定是并肩作战的自己人。
大家各怀心思,各为其主。
沆瀣一气者,有;袖手旁观者,有;被迫策反者,有。
当然,也有一些秉持公心的卫道者,愿意用生命捍卫一点公义。
这也是李泽礼如今会出现在此地的原因。
不过,他可不是自不量力的正义之士。搅入其中,不过是被某个傻子打动,信守承诺冒险帮一次忙罢了。
出身农户的李泽礼最懂明哲保身。无人可依,便只能自己筹谋。
最初来此,他确实存着立功进步之心。但随着事态发展,风起云涌,同僚接连出事,他敏锐地察觉这水他趟不起。
他开始给安红豆寄信报平安,每到一处皆如此。
一方面,他担心自己折身此处,连句遗言都来不及留下。
另一方面,他何尝不是表态,求自保。
最初的每封信都有被查探的痕迹。
但李泽礼每封信的内容都大同小异,他本人又表现的消极应付差事。日子久了,让人逐渐相信他不过是个误入此差的倒霉者,一心想着回家和娇妻团圆。
事实也是如此。他只想无功无过装傻混事,待此间事了,平安归乡。
哪怕一辈子外放做个九品小官,总比无名无份留在这江南异乡要好。
可是不成想,陈文方那个傻子真的查出了关键证据。
那日陈文方约他到酒楼喝酒,他欣然应约。
可到了地方,却没见人,不过酒菜已经在桌上摆好。李泽礼想他反正无事可做,便边吃边等。
谁知等来的是身受重伤的陈文方。
他本不想管,但念在同僚一场,还是上前搭救。
陈文方阻拦了他,用手指沾着伤口中流出的血,在他衣摆内里画了一副路线图。
不待李泽礼多问,陈文方便撵他走。
陈文方说他将证据藏了起来,求李泽礼送给章昭。还说此事若成,章昭能允他先行回家。
章昭,当朝如日中天的九大世家中章家本家的人。
很有说服力的名字,很有吸引力的条件,李泽礼同意帮这个忙。
或许,还有几分稀薄的正义感作祟。
后来,还未等他动作,陈文方的死讯便传了出来。
是敌人的威慑,也是观察他们寻找同伙的手段。
陈文方本是谢家资助的寒门学士,政治资源虽与官员之后无法相比,但比没有依靠的士子,算得上前途光明。
谁能想到,他愿意为了清扫朝中贪腐之辈牺牲性命。
章昭查此事,未必是为了正义。但陈文方无利可图。他尚未娶妻,家中只有一寡母。受谢家资助前,吃百家饭长大。
陈文方的选择,很难不让李泽礼动容。
当然,李泽礼知道,那日他出现在酒楼之事,必定会被查到,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若他们为保险起见,杀自己绝后患,还不如搏一搏,没准真能早些回家。李泽礼自我安慰。
动身前,他给安红豆又写了一封报平安的信,哪知送去时发现送信人还没回。
为了减少自己的关注,李泽礼每到一地都选固定的人送信,这样被盘查一次便不会被继续盘查。
这次他等不得,正想冒险另寻他人寄信。
出门时,李泽礼正巧看见驿站厨房新来的女帮工泼水。
李泽礼想起,这位女帮工初次来驿站上工那日,是送信人陪同来的,二人许是有些交情。
李泽礼便拜托女工帮忙转交信件,让送信人送到老位置。说完他便匆忙离开了。
他知城里是对方的地盘,早已盘算好出城进山。
山间有猎人进山打猎临时休息的住处,他可藏身与此。
顺便雇猎人以送野味的名义去寻章昭。
不过计划不如变化快,出城后他阴差阳错进了荒庙,只得寻庙里的乞丐递口信。
只是不知,章昭和敌人哪方会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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