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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30 校书

南宫润伏案校勘泛黄典籍,狼毫笔尖悬在错讹字句上方踌躇,六姐醉梦兰一袭靛蓝襦裙斜倚书案,指尖轻点绢本上的谬误处,朱红蔻丹与墨字相映,浅笑间将他疏漏的典故娓娓道来,檐角铜铃轻响,漏壶里的光阴亦在这墨香缱绻中悄然流淌。

暮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书案上,南宫润手持狼毫,专注地校勘典籍,眉头微皱,似在斟酌字句。身着一袭幽蓝罗裙的醉梦兰倚坐一旁,指尖轻点书页,眸光流转间,将他未曾察觉的错漏之处娓娓道来,两人低声探讨,时而浅笑,时而颔首,满室书香与情意交织,岁月亦在此刻温柔驻足。

暮春的江南总笼着层朦胧水雾,西子湖泛起的涟漪漫过醉府青瓦白墙,将檐角铜铃浸润得愈发清泠。醉梦兰倚在雕花木窗前,靛蓝色襦裙上银线绣着的鼠尾草纹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腕间翡翠镯子撞在窗棂上,发出细碎声响。她望着案前垂眸校书的南宫润,墨色长发束在白玉冠中,月白长衫袖口被砚台染了块浅灰,倒像是宣纸上晕开的墨梅。

"这《齐民要术》里的'种麻法'怕是有误。"南宫润忽然开口,狼毫悬在泛黄书页上迟迟未落,眉头蹙起细小的纹路,"书中说'夏至前十日种者为上时',可我翻阅前朝农书,分明记载着......"话音未落,醉梦兰已踏着绣鞋轻盈走近,发间茉莉香混着书卷气扑面而来。

她指尖点在绢本某处,朱红蔻丹衬得书页上的小字愈发模糊:"公子莫急,"尾音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软糯,"此处应是漏了'遇旱则止'四字。去年父亲在私塾讲《氾胜之书》,正巧提过汉代农谚与节气的关联。"说着将鬓边玉簪取下,簪头银鼠垂落的珍珠扫过南宫润手背,"你瞧,此处墨迹间距不均,定是誊写时漏了字。"

南宫润恍然抬头,正对上醉梦兰弯弯的杏眼。她睫毛纤长如蝶翼,眼尾那颗朱砂痣随着笑意轻颤,倒比西子湖春桃还要明艳三分。他耳尖微微发烫,将狼毫搁在笔洗中,青瓷泛起的水花溅在两人交叠的袖角:"六姑娘心思这般细腻,倒教我这校书郎汗颜了。"

"南宫公子又打趣我!"醉梦兰佯怒转身,裙裾扫过案上竹简,惊起几缕墨香。她从檀木书架上抽出本线装书,发梢掠过南宫润手背时带起细微痒意,"前日在藏书阁寻到的《四时纂要》,许能解公子困惑。"书页翻动间,夹在其中的茉莉书签轻轻飘落,正巧覆在南宫润掌心。

窗外忽然传来细碎雨声,铜铃叮咚与雨打芭蕉声交织。醉梦兰望着南宫润专注翻书的侧脸,喉结随着吞咽动作轻轻滚动,心底泛起丝不易察觉的甜意。她悄悄将手背在身后,指尖摩挲着袖中藏着的墨锭——那是今早特意托人从徽墨坊寻来的龙香剂,只待他校完典籍,便要打趣他染脏的袖口该用新墨补救了。

暮春的阳光裹着新抽的柳芽香,从雕花窗棂的缠枝莲纹间漏进来,在南宫润墨色的眉峰上镀了层金箔。他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素白的指尖捏着狼毫,笔尖悬在《水经注》某处注疏上迟迟未落。竹制镇纸压着的书页微微卷起,露出泛黄宣纸上细密如蚁的蝇头小楷。

醉梦兰斜倚在梨木美人榻上,靛蓝罗裙拖曳在地,裙裾上银丝绣的鼠尾草随着她晃动摇曳生姿。她腕间的翡翠镯子碰着青瓷茶盏,叮咚声响惊散了案头欲落的柳絮。"公子又卡在郦道元的注脚了?"她唇角噙着抹狡黠笑意,玉葱般的手指轻点鬓边茉莉簪,"前日在藏书阁听你说,此处'淮水又东,迳浮山堰'恐有方位谬误?"

南宫润抬眼时,正撞见她琥珀色瞳孔里流转的星辉。她发间茉莉沾了晨露,香气混着砚台里的松烟墨味,竟比他案头新制的龙脑香还要醉人。"正是。"他将竹简轻轻推开,露出藏在底下的羊皮舆图,"按前朝舆图所绘,浮山堰应在淮水之南,可此处......"

醉梦兰赤足踩过冰凉的青砖,罗裙掠过南宫润膝头时带起阵风。她半伏在案上,朱红蔻丹在舆图某处轻点:"莫不是誊写时误将'南'作'东'?"说话间垂落的发丝扫过南宫润手背,痒意顺着血脉直窜到心口。她忽然转头,鼻尖几乎要撞上他的,"去年秋猎,我随父亲途经寿春,分明记得......"

窗外忽有孩童嬉笑跑过,惊得檐下铜铃叮咚作响。南宫润慌忙后退时打翻了笔洗,清水泼在舆图边角晕开墨痕。醉梦兰见状笑得花枝乱颤,银铃般的笑声惊飞了栖在窗外的画眉鸟。"公子这般手忙脚乱,倒比我家小妹学描红时还要可爱。"她抽出袖中素绢擦拭水渍,却在触及南宫润掌心时故意顿了顿,"明日我带新得的《元和郡县图志》来,定能解了这谜题。"

南宫润望着她耳后若隐若现的朱砂痣,喉结滚动着咽下那句到嘴边的邀约。春日的风裹着西子湖的水汽漫进书房,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映在满地斑驳的阳光里,像极了醉梦兰前日绣的并蒂莲帕子。

暮色悄然爬上雕花窗棂,将最后一缕阳光染成琥珀色。南宫润抬手揉了揉发酸的脖颈,却见醉梦兰不知何时已挪到身旁,靛蓝罗裙下摆垂落在他脚边,像一汪静谧的湖水。她鬓边的茉莉沾了薄汗,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纤长手指正捏着块浸透温水的帕子,轻轻覆在他僵硬的肩头。

“整日盯着竹简,莫要累坏了眼睛。”醉梦兰的声音比西子湖的春水还要柔,带着若有若无的嗔怪。她指尖顺着他肩颈的纹路缓缓按压,翡翠镯子随着动作轻晃,撞出细碎清音,“方才我瞧着《水经注》里关于‘芍陂’的记载,似乎与《汉书·地理志》有些出入。”

南宫润侧头时,鼻尖几乎擦过她垂落的发丝,甜香混着墨味直往鼻尖钻。烛光将她的影子投在身后的宣纸上,发间的银鼠簪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倒像是要从纸上跃出来。“六姑娘好记性。”他故意板起脸,却藏不住眼角的笑意,“只是此刻腹中空空,怕是连一个错字也勘不出来了。”

醉梦兰闻言噗嗤笑出声,琥珀色的眼眸弯成月牙,指尖顺势在他腰间轻轻一戳:“原来南宫公子也会喊饿?前日还听你说,读书可忘食呢。”她转身从食盒里取出个油纸包,酥香顿时弥漫开来,“特意让厨房做的蟹壳黄,还热乎着。”

南宫润望着她递来的点心,金黄酥脆的外皮上撒着白芝麻,咬一口,滚烫的葱油香在舌尖炸开。醉梦兰托着腮,兴致勃勃地看着他吃得满嘴酥皮,忽然伸手替他擦掉嘴角的碎屑,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回。“慢些吃,没人与你抢。”她轻声道,耳尖却泛起可疑的红晕。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漫进书房,将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南宫润望着醉梦兰专注整理散落竹简的模样,靛蓝罗裙上的银丝在月光下闪烁,恍惚间竟比天上的星河还要璀璨。他忽然想起今早母亲的叮嘱,说要为他择一门亲事,可此刻看着眼前人,那些话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

“明日我带你去书肆?”南宫润突然开口,心跳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听说新到了不少孤本,许能找到解开‘芍陂’之谜的线索。”

醉梦兰转身时,发间茉莉的香气再次萦绕身侧,她狡黠一笑,朱红蔻丹点在他手背:“怕是某人想吃书肆隔壁的桂花糕了吧?”话虽如此,眼中的期待却藏也藏不住。

夜风穿过纱帐,轻轻翻动案上未完成的校勘笔记,将两人的低语声,连同满室书香,一并裹进了江南温柔的春夜里。

次日清晨,薄雾还在西子湖面上缱绻,醉梦兰已提着竹编书箱立在醉府角门前。靛蓝纱衣外披了件月白襦衫,袖口绣着的银线鼠尾草沾着晨露,随着她踮脚张望的动作轻轻颤动。忽见南宫润骑着枣红马穿过垂花门,月白长衫下摆被风吹起,恍若云间谪仙。

"怎不等我进府?"南宫润翻身下马,伸手接过她沉甸甸的书箱,指尖相触时,醉梦兰耳尖瞬间染红。他瞥见她鬓边新换的玉簪——雕着两只交颈的银鼠,尾巴缠绕成心形,不禁唇角微扬:"今日倒比往常更像小老鼠了。"

醉梦兰杏眼圆睁,作势要夺回书箱:"昨日是谁说腹中空空,连错字都勘不出?"话虽硬气,却不自觉往他身边凑了凑,"不过......我顺道买了桂花糕,藏在最底下那格。"

两人并肩往书肆去时,江南的早市已热闹起来。糖画摊的甜香混着墨铺的沉韵,醉梦兰忽然拽住南宫润衣袖。街角说书人正讲着《山海经》,惊堂木一拍:"且说那九尾狐......"她下意识看向南宫润,却见他正盯着自己发间的银簪,目光灼热得能将晨雾都蒸散。

"在看什么?"她佯装恼怒,却掩不住眼底笑意。南宫润喉结滚动,喉间溢出的声音比春水还柔:"在想......"他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畔,"小老鼠藏东西的本事,倒比勘书还厉害。"

醉梦兰脸颊绯红,转身要走,却被他轻轻拉住手腕。晨光穿过熙攘的人群,将两人的影子叠在青石板路上。南宫润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竟是她最爱的梅花酥:"方才路过点心铺,想着某人定会嘴馋。"

书肆的雕花木匾已在眼前,"墨香阁"三字被晨光照得发亮。醉梦兰咬了口梅花酥,酥皮簌簌落在靛蓝裙摆上,她忽然狡黠一笑:"若今日寻不到'芍陂'的孤本,南宫公子可要罚我......"话音未落,南宫润已推门而入,回头时眼中盛着满室晨光:"罚你与我再吃十块桂花糕。"

店中老掌柜见两人相携而来,笑着摇头:"这对小鸳鸯,又来淘书了?"醉梦兰正要辩解,南宫润已将她护在身后,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她发间银簪:"掌柜的,可有记载淮南水利的古籍?"

木格窗透进细碎阳光,洒在满架典籍上。醉梦兰踮脚取高处书卷时,南宫润自然而然伸手护着她腰肢;南宫润翻阅古籍皱眉时,醉梦兰又及时递上桂花糕。当泛黄的《淮南八公相鹤经》终于摊开在檀木桌上,两人几乎同时指向某段批注,指尖相触的瞬间,窗外的柳絮正巧飘落在书页间,将那句"芍陂之水,源于大别山"染成了朦胧的白。

忽有凉风卷着细雨扑进窗棂,将摊开的《淮南八公相鹤经》书页吹得哗哗作响。南宫润眼疾手快按住边角,墨香混着雨丝漫进鼻尖,转头见醉梦兰正踮脚关窗,靛蓝裙摆扫过他膝头,发间银簪垂落的珍珠在暮色里晃出细碎的光。“都说江南的天像孩童的脸,”她指尖抚过窗棂的缠枝纹,睫毛沾着水雾忽闪,“这雨来得倒比我翻书还快。”

南宫润望着她被雨丝洇湿的袖口,解下月白外衫要披,却见她已从书箱底层摸出油纸包——半块桂花糕裹着油纸,还带着体温。“早防着公子饿肚子。”她狡黠地咬下一角,碎屑落在绣着银鼠的裙带上,“快些校完这段,待会儿教你个小老鼠藏东西的妙法。”

烛火在风雨中摇曳,南宫润的狼毫悬在批注处迟迟未落。醉梦兰忽然跪坐在他身侧,温软的气息拂过他握笔的手:“此处‘引淠水入陂’的‘淠’字,篆书写法与‘淝’相近,莫不是传抄时......”话音未落,她发间的茉莉簪突然滑落,正巧戳在南宫润搁在案上的手背上。

两人同时低头,醉梦兰琥珀色的眼眸倒映着烛火,鼻尖几乎要撞上他的。她慌忙去捡簪子,却被南宫润先一步握住手腕。“别动。”他的声音比平日低了半分,指尖轻轻擦过她鬓角,取下黏着的花瓣,“像只炸毛的小老鼠。”

醉梦兰脸颊腾地烧起来,却见南宫润忽然将她揽进怀里。窗外惊雷炸响,震得窗纸簌簌发抖,他的心跳声却比雷声更清晰。“怕吗?”他的下巴抵着她发顶,怀中传来茉莉混着墨香的气息,“小时候我读《淮南子》,说雷声是天上的神仙敲鼓,如今倒觉得......”

“觉得什么?”醉梦兰仰头时,唇瓣擦过他下颌。南宫润喉结滚动,目光落在她染着糕点碎屑的唇角:“觉得这雷声,倒像是......”话音被突如其来的炸雷劈碎,他下意识将她搂得更紧,却听她轻笑出声:“像是公子的心跳声?”

雨声渐歇时,醉梦兰从袖中掏出个香囊,绣着两只偷粮的银鼠。“说好教你藏东西的妙法。”她将香囊塞进他掌心,里面沉甸甸不知裹着何物,“明日申时,来西泠桥畔的藕花深处......”话音未落,忽听门外传来醉家姐妹们的说笑声,她像受惊的小兽般跳开,靛蓝裙摆扫翻了砚台,墨汁在南宫润月白长衫上晕开朵乌云。

“这可如何是好!”她慌乱掏帕子擦拭,却越抹越脏。南宫润忽然扣住她手腕,眼底漾起笑意:“倒像是小老鼠泼的墨,不如......”他凑近她耳畔,“用你藏在香囊里的东西赔罪?”醉梦兰的耳尖瞬间红透,转身时发间茉莉簪勾住他衣襟,在暮色里缠出千丝万缕的情意。

次日申时,西泠桥畔的藕花才刚露出尖尖角,嫩粉花苞沾着晨露在风中轻颤。醉梦兰蹲在青石埠头,靛蓝裙摆拖曳在湿润的石板上,正专注地往水洼里投米粒。忽闻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慌忙起身,发间的银鼠簪勾住了垂落的柳枝,碎发凌乱地拂过泛红的脸颊。

“早说过你像小老鼠,”南宫润抬手替她解开纠缠的发丝,月白长衫下摆扫过她手背,“藏东西要选这么显眼的地方?”他目光落在水洼里游弋的小鱼,忽然笑出声——米粒堆里竟埋着块裹着油纸的墨锭,正是前日她念叨要送他的龙香剂。

醉梦兰杏眼圆睁,伸手要抢:“谁、谁藏东西了!这是喂鱼的......”话未说完,墨锭已被南宫润握在掌心。他指尖摩挲着墨锭上雕刻的瑞兽纹,忽然凑近她耳畔:“那小老鼠愿不愿意教教我,如何把东西藏进别人心里?”

湖面忽然掠过白鹭,惊起圈圈涟漪。醉梦兰后退半步,却撞进他温热的胸膛。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混着皂角味,想起昨夜他被自己泼脏的长衫,耳根越发滚烫:“公子若是想学......”她从袖中掏出个小巧的竹筒,“先帮我找到这个。”

竹筒里装着半卷泛黄的《淮南万毕术》残页,边缘还沾着糕点碎屑。南宫润展开残页时,几缕柳絮飘落在字迹间,将“取蟾肪膏,可以续弦”的字句染得朦胧。他抬眼望向醉梦兰,见她正踮脚折柳枝,靛蓝衣袖滑落,露出腕间新系的红绳——绳结处坠着的银铃铛,分明是他前日遗落在醉府的佩饰。

“前日在书肆听掌柜说,”醉梦兰将柳枝编成环,轻轻套在他发冠上,“西湖水下藏着龙宫,宫里的虾兵蟹将最爱捉弄人。”她狡黠一笑,琥珀色眼眸映着波光,“若公子找不到残页,我便去求龙王爷,让他罚你......”

“罚我什么?”南宫润握住她手腕,将竹筒里的残页抽出半寸,露出背面用朱砂写的小字。醉梦兰的脸瞬间红透——那是她昨夜偷偷写下的《子夜四时歌》,墨迹未干的“愿得一心人”五字,在阳光下泛着温柔的光。

远处传来八妹醉梦熙练剑的吆喝声,惊散了栖在荷梗上的蜻蜓。醉梦兰慌忙抽回手,却被南宫润拽着转了个圈。她跌进他怀里时,竹筒里的残页飘然落地,正巧盖住了水洼里的墨锭,仿佛藏住了某个未说出口的秘密。

“小老鼠藏东西的本事,终究还是被我识破了。”南宫润低头时,温热的呼吸拂过她发顶,“既如此,是不是该有些奖励?”他指腹轻轻擦过她泛红的眼角,在她耳畔低语,“明日卯时,我带着新得的《水经注》善本,来偷......”

“偷什么?”醉梦兰仰头时,发间的茉莉簪正巧撞上他下颌。南宫润笑着将她搂紧,望着远处渐染绯色的晚霞:“偷一只总爱藏心事的小老鼠。”话音未落,藕花深处忽然传来鸭子的扑棱声,惊起满湖碎金,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揉碎在粼粼波光里。

卯时的晨雾还未散尽,醉府后园的竹林已传来窸窣响动。醉梦兰裹着靛蓝薄衫立在青石径上,发间银鼠簪在雾霭中泛着微光。她望着墙头上探出头的南宫润,月白长衫下摆勾住竹枝,活像只误入青纱帐的白鹤,忍不住掩唇轻笑:“说好的卯时,南宫公子这是要学小老鼠翻墙?”

“为了见小老鼠,翻墙又何妨?”南宫润轻巧跃下,怀中《水经注》善本裹着蜀锦包袱,却露出半截油纸——正是醉梦兰最爱的梅花酥。他抖落肩头竹叶,目光落在她手腕的红绳铃铛上,“倒是某人,戴着我的铃铛,却让我寻了半宿残页。”

醉梦兰转身往藏书阁走,裙摆扫过沾着露水的芭蕉叶:“那是龙王爷托虾兵给的线索,岂能怪我?”她推开雕花木门,檀木书架间浮动着陈年墨香,忽然从袖中甩出团灰影。南宫润下意识接住,竟是只绣着鼠爪印的帕子,裹着块晶莹剔透的太湖石。

“昨日在藕花深处瞧见的,”她踮脚取下高处的典籍,靛蓝衣袖滑落,腕间铃铛叮咚作响,“像不像书中记载的‘浮山堰’?”南宫润凑近时,闻到她发间茉莉混着晨露的清香,目光却被她耳后新添的朱砂痣勾住——比西子湖的晚霞还要艳丽三分。

“更像小老鼠偷藏的宝贝。”他将太湖石收进袖中,摊开《水经注》,泛黄的书页间夹着的茉莉书签正巧落在“芍陂”二字上。醉梦兰忽然握住他执笔的手,朱红蔻丹在纸上点出圆润的墨点:“此处‘水出淠县西南大別山’,‘別’字少了一竖,倒像......”

“倒像小老鼠啃过的缺口?”南宫润偏头时,发冠上的柳枝环擦过她脸颊。醉梦兰耳尖发烫,正要抽手,忽听窗外传来姐妹们的说笑声。大姐醉梦香的鹅黄裙摆掠过窗棂,隐约听见“聂公子送了新茶”,二姐醉梦甜的橙衫闪过,似在说“燕子严做了桂花酿”。

醉梦兰慌忙往书案后躲,却撞翻了南宫润带来的梅花酥。金黄的碎屑洒在靛蓝裙摆上,她急着捡拾,发间银鼠簪却被南宫润捏住。“别动。”他的声音低哑,指尖擦过她发烫的耳垂,将簪子重新别好,“再动,小老鼠的尾巴可要露出来了。”

晨光穿透薄雾,在藏书阁投下斑驳光影。醉梦兰望着他认真校勘的侧脸,喉结随着吞咽动作轻轻滚动,忽然想起昨夜九妹醉梦泠说的话——“姐姐与南宫公子,像极了爹爹书里的鹣鲽”。她脸颊发烫,偷偷将写着“明晨湖心亭”的纸条塞进他书页间,窗外的竹影摇晃,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映在满地墨香里。

湖心亭的晨雾如轻纱漫卷,醉梦兰提着食盒踏上九曲桥时,木栏杆上的露水沾湿了靛蓝裙裾。远远望见南宫润立在亭中,月白长衫被湖风鼓起,手中握着的《水经注》扉页还夹着她昨日塞的纸条,边角已被摩挲得发皱。

“若是我没来,小老鼠可要把食盒埋进湖边?”南宫润伸手接过沉甸甸的食盒,揭开盖子便见六个小巧的蟹壳黄,旁边还搁着个青瓷小瓶,“这是......”

“前日三姐酿的青梅酒,兑了蜂蜜。”醉梦兰倚着朱红廊柱坐下,发间银鼠簪随着动作轻晃,“说是配着蟹壳黄,比桂花糕还解腻。”她瞥见南宫润袖口新绣的鼠尾草纹,耳尖发烫,故意指着亭外初绽的荷花转移话题,“你瞧,那朵并蒂莲开得倒早。”

南宫润顺着她指尖望去,忽然将酒盏往她唇边递:“张嘴。”见她愣住,又补了句,“小老鼠偷吃东西时,可不会这般磨蹭。”醉梦兰脸颊烧得通红,刚抿了口酒,便听他低声道:“比梅子酒还甜。”

话音未落,湖面忽有画舫驶过,八妹醉梦熙的笑声穿透薄雾传来:“六姐又在教人勘书?”船头白衣翻飞,她手中长剑挽出银亮剑花,“风哥哥快看,那对鸳鸯都被你们吓跑了!”

醉梦兰慌忙起身,却撞翻了食盒。蟹壳黄滚落在南宫润脚边,他弯腰捡拾时,发丝扫过她手背。“别动。”他声音发闷,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竟是她昨日随口提过的蜜饯青梅,“再乱动,小心......”

“小心什么?”醉梦兰低头时,正巧撞进他含笑的眼眸。晨光掠过他鼻梁的阴影,将两人的倒影投在摇晃的湖面上,碎成点点金鳞。南宫润忽然将蜜饯塞进她嘴里,温热的指尖擦过她下唇:“小心小老鼠被我......”

“被你怎样?”醉梦兰含着梅子含糊不清地问,却见他忽然展开《水经注》,在“芍陂”词条旁新添了行蝇头小楷:“此地有灵鼠,衔月入兰心。”她望着墨迹未干的字迹,心跳声混着远处画舫的丝竹,在晨雾里荡出层层涟漪。

湖心亭的铜铃叮咚作响,惊起几只白鹭。醉梦兰偷偷往他袖中塞了块太湖石,却被他反手握住。“这次藏得不够隐秘。”南宫润将她拉近,呼吸扫过她泛红的脸颊,“下次......藏我心里可好?”

翌日午后,醉府书房又飘起淡淡墨香。南宫润伏案校勘新得的《三辅黄图》,狼毫悬在“建章宫”注脚处迟迟未落。窗外蝉鸣渐起,将日头晒得愈发慵懒,他揉了揉发酸的眉心,抬眼便见醉梦兰抱着青瓷冰鉴迈过门槛,靛蓝襦裙沾着细碎的茉莉花瓣。

“冰镇酸梅汤。”她将冰鉴轻轻搁在案头,玉镯与瓷壁相撞发出清响,“方才七妹送来的,说是纳兰公子特意从塞北运来的冰。”说着揭开盖子,白雾裹挟着酸甜气息漫开,倒映得她琥珀色的眼眸愈发晶莹,“公子盯着‘凤阙’二字半个时辰了,莫不是又遇上难处?”

南宫润搁下狼毫,望着她鬓边被风吹散的发丝,忽觉比书上记载的汉宫阙还要动人。“此处记载凤阙高二十余丈,”他指尖划过泛黄书页,“可前朝《西京杂记》却言其‘耸入云霄’,这般矛盾......”话未说完,醉梦兰已用银匙舀起一勺酸梅汤,递到他唇边。

“先解解渴。”她眼波流转,朱红蔻丹轻点在书页空白处,“依我看,许是不同人记载的角度不同。就像......”她忽然凑近,发间茉莉香萦绕鼻尖,“那日在湖心亭,有人眼里只有并蒂莲,有人却盯着偷藏太湖石的小老鼠。”

南宫润喉间发紧,仓促间饮下酸梅汤,凉意却压不住心头燥热。他顺势握住她手腕,见她腕间红绳铃铛随着动作轻晃,突然想起昨夜灯下,自己对着《山海经》描摹鼠形纹饰的模样。“小老鼠记性倒好,”他拇指摩挲过她腕间细腻的肌肤,“不如再帮我记一记,‘建章宫’的阙门究竟该描成丹朱色,还是黛青色?”

醉梦兰正要答话,忽闻窗外传来重物坠地声。两人探头望去,正撞见八妹醉梦熙骑在墙头上,白衣猎猎作响,腰间佩剑还缠着半截布条。“六姐借你书房一用!”她大喊着翻身而下,身后追来个同样狼狈的白衣少年——正是觅风,“觅家二舅伯又逼我练字,救命!”

醉梦兰哭笑不得,转头却见南宫润已将《三辅黄图》妥善收进樟木箱。他起身时带起的风掀动她裙摆,压低声音道:“看来今日是校不成书了。”他目光扫过她发间歪斜的银鼠簪,抬手替她扶正,“不过......”

“不过什么?”醉梦兰仰头望他,发现他眼底映着自己绯红的脸颊。

南宫润忽然轻笑,从袖中掏出个锦囊,绣着两只缠绕的银鼠:“小老鼠的藏物本领,该教教你八妹——比如,如何把心意藏进别人梦里。”话音未落,屋内又传来醉梦熙的惊呼声,两人相视而笑,满室墨香与蝉鸣,都化作了江南特有的温柔。

斜阳将雕花窗棂的影子拉长,在楠木书案上织成细密的网格。南宫润正用狼毫蘸取新研的徽墨,准备批注《三辅黄图》中的阙楼规制,忽听得窗外传来细碎的“簌簌”声。转头望去,醉梦兰踮着脚立在梧桐树下,靛蓝裙裾被晚风掀起一角,发间银鼠簪随着动作轻轻摇晃,正将几片完整的银杏叶夹进书页。

“在收集书签?”南宫润搁下笔,看着她慌忙将书本藏在身后,耳尖泛起红晕。她踩着满地斑驳的树影走近,衣襟间溢出若有若无的茉莉香:“前几日见公子书页边角都卷了,想着用叶子压一压......”话未说完,怀中的书本突然滑落,数十片形状各异的叶子如蝶纷飞,其中一片用朱砂写着小字的银杏叶正巧落在南宫润掌心。

“‘凤阙凌云处,相思落满襟’。”南宫润轻声念出叶上的字迹,抬眼时撞进她慌乱躲闪的目光。醉梦兰的指尖绞着裙带,翡翠镯子在暮色中泛着温润的光:“不过是胡乱写着玩的......”

“写得比《三辅黄图》的注脚还工整。”南宫润笑着将银杏叶夹进书页,却在合上书卷时握住她的手。醉梦兰的手腕纤细,红绳铃铛随着急促的心跳轻轻颤动。他拇指摩挲过她手背上淡淡的墨痕——那是方才替他扶砚台时沾上的。

突然,隔壁传来八妹醉梦熙的练武声,伴随着木剑相撞的脆响。醉梦兰像是受惊的小兽般要抽回手,却被南宫润拉得更近。“别动,”他的声音比暮色更温柔,“小老鼠的尾巴又要藏起来了。”说话间,指尖轻轻拂过她鬓边凌乱的发丝。

醉梦兰仰头望着他,琥珀色的眼眸映着将沉的夕阳:“公子总拿我打趣......”话音未落,窗外忽然飘进几片柳絮,落在她睫毛上。南宫润鬼使神差地低头,却在触及她唇瓣前堪堪停住。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书房里的墨香、茉莉香与窗外的青草香混作一团。

“明日......”南宫润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寻了本《西京赋图》,上面或许有凤阙的真容。”他松开手,却将她的指尖轻轻勾住,“这次换小老鼠帮我勘误?”

醉梦兰脸颊绯红,轻轻“嗯”了一声,转身时裙摆扫过书案,将砚台里的墨汁溅出几点。南宫润看着她慌乱擦拭的模样,突然觉得,比起汉宫阙的巍峨壮丽,眼前这个总爱藏心事的姑娘,才是他最想勘破的谜题。暮色渐浓,檐角的铜铃在晚风中轻响,将满室未尽的情意,都揉进了江南的春夜里。

次日清晨,细雨如丝,将醉府的青瓦白墙洇染得愈发朦胧。南宫润撑着油纸伞穿过垂花门时,正见醉梦兰立在游廊下,靛蓝纱衣罩着月白绡裳,发间银鼠簪坠着的珍珠被雨丝洗得发亮。她踮脚去够廊下的铜铃,裙摆扫过石栏,惊起几串晶莹的水珠。

“这般大雨还来,莫要着了凉。”醉梦兰转身时,手中握着个小巧的竹篮,里头整齐码着用荷叶包好的点心,“今早新做的茯苓饼,配雨读书最是相宜。”她说话时睫毛上沾着细密的雨珠,琥珀色眼眸在雨幕中亮得惊人。

书房里早燃了龙涎香,青烟袅袅缠绕着书架。南宫润展开《西京赋图》,绢本上的汉宫阙在烛光下金碧辉煌,却不及醉梦兰俯身时,发间茉莉擦过他手背的触感令人心颤。“此处‘建章宫前殿’的飞檐弧度,”她指尖轻点画卷,朱红蔻丹与金线交织,“与《三辅黄图》记载的‘反宇向阳’似乎不同。”

南宫润握着狼毫的手顿了顿,忽然想起昨夜辗转难眠,反复描摹她写在银杏叶上的字迹。“或许是画师的想象。”他侧头时,鼻尖几乎擦过她垂落的发丝,“就像我总想着......”话未说完,外头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伴着八妹醉梦熙的大叫:“觅风你看!这招‘风卷残云’可使得?”

醉梦兰被惊得险些打翻茶盏,南宫润眼疾手快扶住她手腕,却见她笑得眉眼弯弯:“八妹又在折腾,怕是整个宛城都知道她要当侠女了。”她抽出袖中帕子擦拭桌面,帕角绣着的鼠尾草沾了水渍,“倒像小老鼠打翻了粮囤。”

“小老鼠打翻的不是粮囤,是人心。”南宫润低声道,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醉梦兰的耳尖瞬间红透,正要反驳,外头却传来七妹醉梦紫的声音:“六姐!纳兰公子送了西域来的琉璃灯,说是能把影子投在墙上!”

雨声渐急,敲打在芭蕉叶上沙沙作响。醉梦兰望着南宫润眼底跳动的烛火,忽然从竹篮底层摸出个油纸包——是他最爱吃的酥油饼。“先垫垫肚子,”她将饼塞进他掌心,“等雨停了,再慢慢勘这画中的错漏......”话未落,南宫润已咬下一口,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指尖:“错漏要勘,更要勘破......”

“勘破什么?”醉梦兰抬眼,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目光。

南宫润凑近,在她耳畔低语:“勘破小老鼠藏在心底的秘密。”话音未落,外头惊雷炸响,惊得醉梦兰下意识往他怀里躲,发间银鼠簪的铃铛清脆作响,与雨声、笑声一同融进了江南的烟雨里。

雨势渐歇时,斜阳突然穿透云层,在青石板上折射出细碎的虹光。醉梦兰望着窗外半晴半阴的天色,发间银鼠簪随着转头的动作轻晃,撞出细微的声响。她忽想起七妹送来的琉璃灯还在廊下,转身时裙摆带起一阵风,将案头《西京赋图》的绢角掀起。

“当心。”南宫润伸手按住图纸,狼毫却不慎在“神明台”的纹样上划出一道墨痕。他望着晕染开的墨迹正要懊恼,却见醉梦兰已跪坐在身旁,指尖捏着枚银针,将绣着鼠尾草的绢帕覆在污损处:“不妨事,我替公子绣朵祥云盖住。”

烛火明明灭灭,映得她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南宫润看着她专注穿针的模样,素白的手指被烛火镀上暖光,腕间翡翠镯子随着动作轻响。“原来小老鼠不止会藏东西,”他故意凑近,看她耳尖泛起红晕,“还会修补漏洞?”

醉梦兰的针尖险些戳到指尖,嗔怪地瞪他一眼:“若不是公子分心......”话音未落,外头突然传来九妹醉梦泠清亮的喊声:“六姐!觅两哥哥送了新捕的红鲤!”紧接着是八妹醉梦熙的大笑:“正好让七妹的琉璃灯照鱼影!”

喧闹声中,醉梦兰手中的帕子已绣好半朵流云,金线在烛光下泛着微光。她正要将帕子覆回图纸,南宫润却突然握住她手腕,指腹轻轻擦过她因刺绣泛红的指尖:“明日我寻来夜光螺钿,嵌在修补处,倒比原样更妙。”

窗外的蝉鸣声不知何时响了起来,混着远处西子湖的画舫丝竹。醉梦兰望着他眼底流转的笑意,忽然想起方才惊雷时他怀中的温度,脸颊顿时烧了起来。她抽回手时,发间茉莉簪上的珍珠正巧落在《西京赋图》的“太液池”纹样上,宛如一颗坠落的星子。

“说好了,”她佯装镇定地整理裙摆,靛蓝罗裙上的银线随着动作闪烁,“明日若寻不来夜光螺钿,便罚公子......”

“罚我什么?”南宫润倾身向前,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罚我再让小老鼠藏一次心事?”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伴着七妹醉梦紫的惊呼:“哎呀!琉璃灯差点摔了!”醉梦兰慌忙起身,却被南宫润轻轻拉住衣袖。他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竟是刚出锅的糖画——蜿蜒的银鼠尾巴上还缀着颗芝麻,在暮色里亮晶晶的。

次日清晨,晨光如蜜般淌进醉府书房,将案头的《西京赋图》染成暖金色。南宫润握着狼毫的指尖微微发颤,昨夜苦寻的夜光螺钿正盛在青瓷碟中,在阳光下流转着神秘的幽蓝。醉梦兰身着崭新的靛蓝襦裙,裙裾上用银丝绣着交缠的鼠尾草,发间茉莉簪换作了珍珠坠子,随着她俯身的动作轻轻摇晃。

“公子这螺钿,倒比天上的星子还好看。”她指尖捏起一枚月牙形的螺钿,对着光细看时,琥珀色眼眸里也映出细碎的流光,“只是这修补......”话音未落,南宫润已将她的手轻轻包住,带着薄茧的掌心传来温热:“劳烦小老鼠再露一手?”

醉梦兰脸颊发烫,正要抽回手,忽听窗外传来二姐醉梦甜清亮的嗓音:“六妹!燕子严送来新摘的枇杷,快来尝尝!”紧接着是三姐醉梦艾的轻笑:“莫要扰了他们勘书,没瞧见那琉璃灯都点亮了?”

屋内,琉璃灯正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醉梦兰定了定神,取出银针开始修补图纸。细针穿梭间,她忽然想起儿时跟着母亲学刺绣的光景,那时只觉针线繁琐,如今却盼着这针脚永远走不完。“公子可知,”她轻声开口,打破屋内的静谧,“夜光螺钿在鲛人传说里,是......”

“是相思泪所化。”南宫润接过话头,目光牢牢锁着她泛红的耳尖,“就像我昨夜寻它时,满脑子都是......”

“都是什么?”醉梦兰手一抖,针尖险些刺破图纸。

南宫润忽然伸手,轻轻握住她持针的手,声音比琉璃灯的光晕还要温柔:“都是小老鼠藏在银杏叶上的诗,和她眼尾那颗比螺钿还美的朱砂痣。”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伴着八妹醉梦熙的惊呼:“糟糕!把枇杷筐踢翻了!”两人相视而笑,醉梦兰趁机抽出了手,继续专注于手中的图纸。晨光中,她发间珍珠坠子与夜光螺钿交相辉映,将满室书香都染成了江南独有的温柔。

蝉鸣声渐起时,醉梦兰终于将夜光螺钿嵌进《西京赋图》的裂痕。细碎的幽蓝在绢布上流转,恰似太液池粼粼波光。她放下银针,指尖还沾着胶液的清香,却见南宫润忽然捧起案上琉璃灯,橙黄光晕透过西域纹样,将她耳后的朱砂痣染成跳动的火焰。

“小老鼠的手艺,该裱进紫檀木匣珍藏。”他说话时,温热的呼吸拂过她发顶,月白长衫袖口滑落,露出腕间新系的蓝绳——正是她前日遗落的绣线。醉梦兰耳尖发烫,正要打趣,忽闻门外传来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夹杂着七妹醉梦紫欢快的呼喊:“纳兰公子送来了波斯地毯!”

喧闹声中,南宫润不动声色地将她散落在图纸上的发丝别到耳后。他指尖残留的墨香混着她发间茉莉气息,在初夏的微风里酿成蜜。“明日宜泛舟,”他忽然开口,狼毫在空白处勾勒出小船轮廓,“听说西溪的荷花开了,正适合......”

“适合继续勘误?”醉梦兰歪头轻笑,琥珀色眼眸映着他专注的眉眼。她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刚剥开便露出金黄的蟹壳黄,“先填填肚子,省得公子盯着图纸又忘了时辰。”

话音未落,八妹醉梦熙旋风般撞开门,白衣上还沾着草屑,佩剑穗子缠着半朵蔷薇:“六姐借你的船一用!觅风那呆子说要比试水上轻功......”话没说完,便被追来的觅风捂住嘴拖走,临走前还不忘抓起块蟹壳黄。

醉梦兰望着空荡荡的油纸包哭笑不得,却感觉掌心一沉——南宫润将最后一块糕点轻轻放进她手里,指腹擦过她指尖时停留了一瞬:“小老鼠先吃,我......”他突然凑近,在她耳畔低语,“我想看你沾着糖霜的模样。”

雕花窗外,九妹醉梦泠正蹲在池塘边喂红鲤,粉红裙裾垂入水中,惊起圈圈涟漪。醉梦兰咬下糕点,酥皮簌簌落在靛蓝裙摆上,忽然想起昨夜二姐说的话:“情字最妙处,便是这般你递我接的琐碎。”她抬眼望向专注修补图纸的南宫润,见他睫毛在眼下投出温柔的阴影,忽然觉得,比夜光螺钿更璀璨的,是此刻落在他肩头的一缕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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