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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18 修刃

八妹醉梦熙,这位身着白衣的本源狼女,自小便爱舞刀弄枪,一心想做闯荡江湖的侠女,此刻正于院中持磨刀石细细修刃,身旁恋人觅家二舅伯觅坤的大儿子大风,正含笑为她递上刚沏好的清茶。

白衣狼女八妹醉梦熙自小舞刀弄枪志在江湖,此刻正于廊下持磨刀石修刃,剑刃缺口在石上沙沙作响,身旁恋人——觅家二舅伯觅坤长子大风,正轻扶她鬓边碎发,竹篮里新采的野菊映着晨光,替这对璧人留住半刻江湖梦前的日常。

暮春时节,西子湖畔的醉府庭院被濛濛细雨织成烟罗。青石板路上浮着苔痕,几株晚樱落了满地碎雪,白衣的八妹醉梦熙正蹲在檐下的青石板上,膝头摊着一方靛蓝粗布,手中磨刀石与青锋剑刃相触处,发出沙沙的轻响。她本是狼族本源,发间松松挽着白玉簪,几缕墨发垂在颊边,随动作轻轻晃动。白衣广袖挽至小臂,露出腕间浅麦色的肌肤,指腹因常年握剑生了薄茧,此刻正抵着剑刃缺口,目光专注如寒星——那是前日在城郊松林练剑时,误斩到枯木节疤留下的痕迹。

“慢些磨,仔细伤了手。”

话音未落,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过青瓷茶盏,茶汤里飘着几片新采的龙井嫩芽。来人着月白锦袍,腰间系着墨色蹀躞带,正是觅家二舅伯觅坤的大儿子大风。他生得面如冠玉,眼尾微挑时带着三分笑意,此刻正俯身半蹲在她身侧,乌木发簪将长发束得一丝不苟,发尾几缕碎发却被细雨沾得微湿。他望着醉梦熙专注的侧脸,见她鼻尖沁出细汗,便从袖中取出一方月白巾帕,却又在指尖顿了顿,只笑着将茶盏往她手边送了送:“刚让厨房煮的雨前茶,去去寒气。”

醉梦熙头也未抬,左手接过茶盏时,指尖与他相触,霎时红了耳廓。她将茶盏搁在脚边,剑刃在石上转了个弧度,沙沙声中透着股执拗:“这道口子不磨平,下次挥剑怕是要震得虎口发麻。你总说江湖险恶,我这剑若不利,怎护得自己周全?”她语气带了些少女的倔强,狼族本源的野性藏在清澈眼底,像蓄着一汪待燃的火。

大风低笑一声,伸手替她拨开额前被汗水黏住的碎发,指腹擦过她滚烫的鬓角:“江湖路远,总要先顾好眼下。你看这雨下得密,廊下风凉,若磨得手僵了,明日怎去西泠桥畔试新剑?”他说话时,目光落在她握剑的手上,见她虎口处有旧伤结痂,便从袖中摸出一小盒鹅黄膏:“昨日让娘寻了去瘀的方子,说是用春芽与蜂蜡调的,你且歇歇,先抹些药膏。”

醉梦熙这才抬眼,雨水顺着廊檐滴落,在两人之间织成细密的水线。她望着大风眼中映出的自己,白衣上沾了几点樱粉,鬓发凌乱却眼神明亮。心中那点因剑刃缺口而生的焦躁,忽然就被这檐下的烟火气熨平了。她接过药膏时,指尖蹭到他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帮衬家中生意磨出的痕迹,与自己握剑的茧子不同,却一样带着踏实的温度。

“其实……”她忽然低声道,用磨石轻轻刮着剑刃边缘,“昨日在松林里,见一只受伤的小狼崽,倒让我想起族里的规矩。若在狼山,这般钝剑是要被长老罚的。”话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既是狼女,心中总有片属于荒野的江湖,可此刻低头,却见大风正替她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腹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

大风闻言,手一顿,随即替她将茶盏往近推了推,让温热的水汽漫上她脸颊:“狼山有狼山的规矩,江南有江南的烟雨。你看这西湖水,载得动画舫,也映得亮剑锋。待你磨好了剑,我便陪你去断桥看残雪,去孤山探梅影——江湖路长,总要先把眼前的景看够了,才有力气走更远的路。”

雨还在下,打在院中那株老梨树上,落英与雨丝齐飞。醉梦熙握着磨石的手慢了下来,目光扫过剑刃上渐渐平滑的缺口,又落在脚边那盏袅袅冒气的清茶上。大风的话像这春日细雨,无声无息润了她心底那片渴望闯荡的荒野,让她忽然觉得,这檐下磨剑的时光,与未来江湖的刀光剑影相比,竟也藏着同样沉甸甸的分量。她鼻尖一酸,却强忍着没让情绪落下来,只将剑刃举起,透过雨丝望向天光:“你瞧,快磨好了。”

大风顺着她的动作望去,青锋剑在雨幕中映出冷冽的光,那道曾让她蹙眉的缺口已化作流畅的弧线。他伸手覆上她握剑的手背,掌心的暖意透过剑身传来:“嗯,快了。等磨好了剑,我便去厨房替你要些蜜糖渍的梅子,你最爱那酸甜味儿。”

雨声淅沥,檐下的光影明明灭灭。醉梦熙忽然觉得,这江南的烟雨季,连同身旁这人含笑的眉眼,都成了比江湖更让人心安的所在。她低头继续磨剑,沙沙声里,多了几分前所未有的沉静。

晨光透过廊檐的雕花缝隙,在青石板上投下碎金般的光斑。竹篮里的野菊沾着晨露,淡紫色花瓣上凝着的水珠,像极了醉梦熙此刻眼中未落的情绪。她忽然将磨石搁在布上,指尖抚过剑刃平滑的弧面,狼族特有的野性瞳仁在晨光中泛着琥珀色的微光:“昨日在市集听说,城西破庙有流寇骚扰,若我剑刃未平,怕是连斩柴都不利索。”话音里的焦躁混着少年意气,让垂落的墨发都似带着锋芒。

大风从袖中取出一方油布,铺在她膝头替她遮挡石屑,月白锦袍袖口绣着的缠枝莲纹随动作微动:“前儿我去米铺时,已让同宗的兄弟递了信给捕快房。你瞧这野菊开得正好,”他忽然俯身拾起竹篮里一支半开的花,插在她发间白玉簪旁,“狼山的苍狼捕鹿前,也要先舔净爪牙——你且安坐,我去取些桐油来保养剑鞘。”

醉梦熙望着他转身时衣摆扬起的弧度,忽然想起昨夜梦中的场景:自己立于山巅长啸,身后却总跟着个持灯的模糊身影。她指尖摩挲着剑鞘上的兽纹雕饰,那是母亲用狼族古法制的牛皮鞘,此刻被晨光镀上暖边。当大风提着桐油桶回来时,正见她对着剑鞘出神,发间野菊随她偏头的动作轻轻晃动,白衣领口落了片樱花瓣,倒比江湖话本里的侠女多了几分江南的柔媚。

“在想什么?”大风蹲下身时,桐油的清香混着他身上惯有的皂角味漫过来。他用细布蘸了桐油,沿着剑鞘边缘细细擦拭,指腹擦过兽纹凹陷处时,动作轻得像在描摹什么珍宝。醉梦熙忽然伸手,指尖触到他手背上未消的红痕——那是前日帮邻居搬柴时被木刺扎的:“你总说江湖险恶,自己却连邻里琐事都揽。”

大风闻言低笑,将桐油布往她手边递了递:“你看这剑鞘,若只装利刃却不经保养,迟早要在鞘里生锈。江湖不是只靠剑锋,也要有装得下琐碎的心。”他抬眼时,晨光正落在他睫毛上,将瞳孔染成浅褐色,“昨儿你二姐还说,让我劝你别总盯着剑刃,后院的青梅熟了,该摘来渍些酸梅汤。”

醉梦熙接过油布的手顿了顿,狼族血液里奔涌的闯荡欲,此刻竟被“酸梅汤”三个字熨得柔软。她看着大风替她整理散乱的磨石,见他指尖沾了桐油也不在意,只专注地将油布叠成方块,忽然想起幼时在狼山,长老们总说狼族女子该如孤狼般锐利,却从未有人告诉她,原来有人会为她递上擦剑的布,会记得她爱喝酸梅汤。

“其实……”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檐下的风铃,“前儿练剑时,看见七姐和纳兰公子在画舫上吹箫,那曲子软得很,倒让我想起你第一次送我桂花糖时的样子。”说完便低头去看剑刃,却在反光里看见大风耳尖泛起的红。

大风将桐油桶轻轻放在地上,发出“咚”的轻响。他伸手替她取下发间沾了露水的野菊,花瓣蹭过她耳垂时,她像受惊的小兽般瑟缩了下。“那曲子叫《平湖秋月》,”他将野菊插回竹篮,指尖拂过花瓣上的水珠,“等你磨好了剑,我便去求七姐教我吹箫,往后你练剑时,我便在廊下给你伴奏。”

廊外的青梅树被风一吹,落下几颗青豆大的果子。醉梦熙握着油布的手慢慢收紧,忽然觉得这江南的晨光,比狼山的烈日更让人心安。她望着大风认真擦拭剑鞘的侧脸,看他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阴影,忽然明白江湖未必只在远方——当他替她挡住檐角滴落的雨水,当桐油的清香混着野菊的淡香弥漫开来,此刻廊下的方寸之地,便已是她心中另一片江湖。

剑刃在晨光中闪着冷光,那道被磨平的缺口早已不见痕迹。醉梦熙忽然将剑插入油亮的剑鞘,发出“呛啷”一声清响。大风闻声抬头,正见她眼中的琥珀色光芒与晨光交映,白衣少女握着剑鞘的手虽仍带着薄茧,指节却不再紧绷。

“先去摘青梅吧,”她忽然站起身,白衣广袖扫过竹篮边缘,惊起几只停在野菊上的粉蝶,“你说用蜂蜜渍还是用冰糖好?二姐总说我手笨,怕是要你帮着去核。”

大风看着她转身时发间跳跃的晨光,笑着提起桐油桶跟上去,月白锦袍下摆扫过青石板上的苔痕:“都依你。只是渍好了酸梅汤,可得让我试试新磨的剑——昨儿在书铺看到幅《侠客行》的画,倒觉得你挥剑的样子,比画上的人还俊些。”

青梅树在晨风中轻摇,落果滚到廊下,被醉梦熙的白靴尖轻轻踩住。她回头时,阳光正照在她微扬的嘴角,狼族的野性与少女的娇憨在她眼中交织,像极了竹篮里那束带刺的野菊。而身后的大风,正望着她的背影含笑,手中的桐油桶晃出细碎的光,在青石板上描出两道相依的影子。

两人往青梅树走去时,醉梦熙忽然瞥见西厢房窗下闪过一抹亮黄色衣角。原是六姐醉梦兰正踮脚够着窗沿晒的紫苏,蓝布衣裙被风掀起时,露出腰间挂着的青铜灭鼠夹——那是南宫润按她鼠女习性特制的玩意儿。醉梦熙刚想开口打趣,却被大风轻轻拽了拽衣袖,抬眼便见他朝自己摇头,指节往厨房方向点了点,灶间正飘出二姐醉梦甜蒸糕的甜香。

"昨儿你磨剑时,"大风忽然放缓脚步,月白锦袍蹭过廊下晾晒的艾草束,"我见九妹蹲在鱼池边数鳞片,她那尾红鲤又长了新斑纹。"他说话时,目光落在醉梦熙握剑的手上,见她食指缠着的布条渗了点血——那是今早磨剑时被石屑划破的。

醉梦熙顺着他的视线低头,忽然停步从袖中摸出颗褐色药球:"这是七姐用狐族秘法制的止血丹,说比寻常金疮药灵验。"她想往伤口上抹,却因左手持剑不便,指尖在布条上蹭了半天没找准位置。大风见状轻笑,自然地接过药球捏碎,温热的指腹蘸着药膏按在她伤口上,薄荷与麝香的气息混着他掌心的暖意,让她下意识蜷了蜷手指。

"狼族的伤药该用狼草熬。"醉梦熙低声嘟囔,却没抽回手。晨光透过葡萄架,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投下斑驳光影,她看见大风腕间系着的红绳——那是去年元夕她送的,说是狼族护腕绳能避邪,此刻却被他藏在衣袖里,绳结处已磨得发毛。

"前儿去药铺,"大风替她缠好干净布条,指尖在她腕骨处轻轻按了按,"掌柜的说江南湿气重,狼草熬药需配些茯苓。我照着方子抓了药,正在你房里煨着。"他话音刚落,便听见后院传来九妹醉梦泠的惊呼,只见穿粉衣的少女提着**的裙摆跑过来,发间还沾着水草:"八姐!大风哥!红鲤跃池时溅了我一身水,倒像...倒像鱼族的泼水节呢!"

醉梦熙看着九妹发梢滴落的水珠在青石板上砸出小坑,忽然想起狼山雨季时,狼群在溪涧追逐猎物的场景。那时她总嫌同族姐妹娇气,如今却觉得眼前这湿漉漉的粉衣少女,比狼山的任何猎物都更鲜活。大风已解下自己的月白披风披在醉梦泠肩上,衣摆扫过地面时,惊起几只在青苔上爬动的潮虫。

"快回房换衣裳,仔细着凉。"大风替醉梦泠拢好披风,瞥见她裙摆上缠着的水藻,"你那红鲤怕是成了精,明儿我去鱼市买些浮萍来。"醉梦泠闻言眼睛一亮,粉脸上还挂着水珠就蹦跳着跑了,披风下摆拖在地上,像朵浮动的云。

醉梦熙望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手中的剑有些沉。她低头看剑鞘上刚涂好的桐油,在晨光中泛着琥珀色的光,兽纹雕饰里还嵌着几粒大风刚才擦鞘时落下的青梅碎屑。当她再次抬头时,正见大风从袖中取出个油纸包,展开来竟是几块梅花形状的麦芽糖。

"方才去厨房顺的,"他将糖块递到她嘴边,自己先咬了一小块,糖丝在晨光中拉出透明的线,"二姐说你磨剑时总抿着嘴,像极了护食的小狼崽。"醉梦熙张口咬住糖块,甜腻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却故意用狼族特有的利齿轻轻咬了下他的指尖。

大风指尖一颤,却没缩回手,反而趁机擦去她嘴角的糖渍:"小心黏住剑刃。"他说话时,阳光正照在他眼尾的笑纹上,让那三分笑意漾成了十分温柔。醉梦熙含着糖块,看他转身去摘青梅,月白锦袍在树枝间晃动,惊起的露珠落在他发顶,像撒了把碎钻。

青梅树在晨风中摇曳,熟透的果子"啪嗒"落在草地上。醉梦熙握着剑鞘的手松了又紧,狼族血液里奔涌的江湖梦,此刻竟与这江南的烟火气缠在了一起。当大风提着满篮青梅回头时,见她正用剑尖挑起一片落梅,白衣少女站在光影交错的树下,剑锋冷冽,眼神却比落梅更柔。

"回屋吧,"大风晃了晃手中的竹篮,青梅在篮底碰撞出清脆的响,"我替你把剑收进兵器架,你去换件干衣裳——方才磨剑时,后领都被雨水打湿了。"他说着便走近,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剑,指尖在剑柄的狼头雕饰上轻轻拂过,那是她狼族身份的印记,此刻却被他握在掌心,暖得像要化开来。

醉梦熙跟着他往屋内走,青石板上的苔痕被两人的脚步碾出淡淡的水迹。她望着大风手中的剑,又看看自己缠着布条的手指,忽然觉得这江南的日常,原比江湖更需要锋利——不是剑刃的锋利,而是能将野性收进柴米油盐里的柔韧。当她走到廊下时,忽听前院传来大姐醉梦香的笑声,穿黄衣的豹女正追着聂少凯跑,发间的豹纹发带在晨光中一闪一闪,像极了狼山岩画上的图腾。

大风将剑挂回兵器架时,发出"叮"的轻响。醉梦熙站在门口,看他仔细调整剑穗的角度,月白穗子垂下来,正好遮住她今早磨剑时不小心碰掉的一块漆。阳光从窗棂照进来,在他身上镀了层金边,让她忽然想起昨夜梦中那盏为她引路的灯。

"先喝碗姜汤去去寒气。"大风转身时端来瓷碗,姜汤里飘着几片切得极薄的姜片,"等会儿我去买些猪骨,给你炖碗补气血的汤——狼族女子闯荡江湖,也得先把身子骨养结实了。"

醉梦熙接过姜汤时,碗沿的温度烫得她指尖发麻。她望着碗中晃动的姜片,又看看大风眼中认真的神色,忽然觉得这碗姜汤比狼山的烈酒更暖,能将心底那点因江湖路远而生的惶惑,都熨帖得平平展展。廊外的青梅篮还在滴水,野菊上的露珠却已被阳光蒸干,而兵器架上的青锋剑,正静静映着屋内两人相依的影子,等待着下一次被握起的时刻。

醉梦熙捧着姜汤时,忽听东厢房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原是五姐醉梦红正踩着板凳够房梁上的猫窝。穿红衣的猫女翘着尾巴般的发带,指尖刚触到竹编窝沿,窝里的三花狸奴便“喵呜”一声扑下来,爪子勾住了她袖中滚出的毛线团。大风闻声望去,见醉梦红正抱着狸奴晃悠,毛线在她周身缠成乱网,倒与她平日算账时的精明模样判若两人。

“五姐又在逗猫。”醉梦熙呷了口姜汤,舌尖被姜片辣得发麻,却见大风已解下腰间蹀躞带,将末端系着的铜铃解下来。那铃铛是去年她从狼山带回的,说能吓退林中野兽,此刻却被他捏在掌心,铃舌轻晃时没发出半分声响——原是他用蜡封了□□,怕惊了她练剑。

“前儿在市集看见个铸剑师,”大风将铃铛替她系在剑穗上,青铜铃身蹭过她手背,“他说狼族的剑需用月光淬炼,今晚子时我陪你去断桥。”醉梦熙抬眼,正见他瞳孔里映着自己的影子,白衣少女鬓边还沾着野菊的花粉,姜汤的热气在两人之间凝成白雾。她忽然想起狼山的月夜,群狼对月长嚎时,月光会在剑刃上织成银网,而眼前这人眼中的月色,比狼山的更柔。

“断桥的月凉。”她低声道,指尖摩挲着铃铛上的狼头纹,那是大风亲手刻的。廊外传来三姐醉梦艾的脚步声,穿绿衣的兔女提着竹筐路过,筐里的苜蓿草还沾着露水,发间的兔耳发饰随着脚步轻轻颤动:“八妹、大风哥,爹让你们去前院抄书呢,说是新得了本《吴越春秋》。”

醉梦熙闻言皱眉,狼族血液里对文字的迟钝让她指尖发紧。大风却已接过她手中的空碗,月白袖口扫过她膝头时,蹭掉了几粒青梅碎屑:“我替你磨墨,你若倦了,便在书案上画剑谱。”他说话时,目光落在她握剑的指节上,见那道旧伤又因磨剑泛了红,便从袖中摸出颗蜜饯塞进她嘴里。

蜜饯是桂花糖渍的梅子,酸甜在舌尖漾开时,醉梦熙听见前院传来大姐醉梦香的笑声。穿黄衣的豹女正追着聂少凯跑,发间的豹纹发带扫过石桌上的茶盏,惊得里面的龙井茶叶纷纷浮起。而二姐醉梦甜端着蒸糕从厨房出来,橙色围裙上沾着面粉,见了他们便笑:“快来尝尝新做的枣泥糕,燕子哥刚替我劈了柴火。”

大风牵着醉梦熙往前院走时,她的白靴尖踢到了廊下的磨刀石。石头上还留着今早磨剑的痕迹,几道细浅的刻痕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她忽然停下脚步,从袖中取出那把已磨好的匕首——那是她狼族成年礼时的佩刀,刀刃只有巴掌长,却曾在狼山替她猎过野兔。

“这匕首……”她刚开口,便被大风握住了手腕。他将她的手连同匕首一起包进自己掌心,指腹擦过匕首柄上的狼牙雕饰:“我替你在匕首鞘里衬了软绸,免得刮伤你手。”他说话时,阳光正照在他发顶的乌木簪上,将簪头雕刻的莲纹映得透亮,那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遗物,此刻却与她的狼族匕首挨得极近。

前院的石榴树开了新花,艳红的花瓣落在石桌上的《吴越春秋》上。醉合德先生戴着老花镜坐在竹椅上,见了他们便招手:“来瞧瞧这篇‘专诸刺王僚’,写得好剑法。”醉梦熙凑近去看,却见书页空白处已被大风用朱笔描了朵野菊,旁边还题了行小字:“狼女持剑,当如菊有傲骨。”

她指尖划过那行字,忽然觉得这江南的笔墨,比狼山的岩画更能留住时光。大风已替她研好墨,墨香混着石榴花香弥漫开来,他替她理平宣纸时,袖口的缠枝莲纹扫过她的匕首鞘,布料与皮革相触发出轻微的声响。而远处的西子湖上传来画舫的笛声,隐约正是七姐教他的《平湖秋月》。

“先抄三行吧。”大风将毛笔塞进她手里,笔尖沾着浓墨,“若觉得累,就去看九妹喂鱼。”醉梦熙握着笔,看他在自己身边坐下,月白锦袍与她的白衣相挨,在宣纸上投下两道相依的影子。狼族的野性在墨香中渐渐沉淀,她忽然提笔,在专诸刺剑的插图旁,轻轻描了个持剑的狼头轮廓。

大风看见她的动作,低笑一声,用指节轻叩桌面:“该给这狼头画朵花。”他说着便取过朱笔,在狼头鬃毛间添了朵野菊,花瓣勾得极细,像极了今早插在她发间的那支。醉梦熙看着狼头与野菊在宣纸上并立,忽然觉得这江湖梦与江南日常,原不是相悖的两岸,而是能在笔墨间交融的流水,正如他掌心的温度与剑刃的冷冽,此刻都静静落在这方宣纸上。

窗外的青梅篮不知何时被移到了廊下,熟透的果子滴着水,在青石板上砸出小小的圆坑。而兵器架上的青锋剑,正透过窗棂映着阳光,剑穗上的铜铃随着穿堂风轻晃,虽无声响,却在醉梦熙心中漾起一圈圈涟漪,比狼山的长嚎更让她心安。

醉梦熙提笔描摹狼头时,忽觉袖口被轻轻拽了拽。低头见九妹醉梦泠踮着脚,粉衣上还沾着鱼鳞,发间水草换作了串红鲤鳞片穿成的发链:“八姐,大风哥,我用鳞片换了城南铁匠铺的新鱼钩,你们瞧像不像狼爪?”那鱼钩锻得精巧,倒钩处果然弯成狼爪形状,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大风接过鱼钩细看,月白袖口扫过醉梦熙手背:“这铁匠倒有心思,明日我带你去瞧瞧,看能否给你的匕首打个狼爪形的护手。”醉梦熙指尖一颤,狼族兵器向来崇尚原始锋利,从未想过要护手。她望着大风指腹在鱼钩倒刺上轻轻拂过,那里有层薄茧,是常年握算盘与账本磨出的,此刻却与兵器的锐利如此贴合。

“狼爪不该被束缚。”她低声道,目光落在兵器架上的青锋剑。剑穗上的铜铃不知何时被大风解下,换了串用野菊晒干的花籽,随着穿堂风轻响,倒比铜铃更衬江南的风。大风将鱼钩还给醉梦泠,却从袖中取出块巴掌大的熟牛皮:“我照着你的手型裁了护腕,狼族的护具该用狼皮,但这牛皮浸过桐油,练剑时能防磨。”

牛皮护腕带着阳光晒过的暖意,边缘用细麻线缝着朵极小的野菊刺绣。醉梦熙接过时,发现内侧还刻着细小的狼文——那是“安”字,狼山话里代表“归巢的狼”。她忽然想起今早磨剑时,大风替她挡住檐角坠落的瓦片,月白锦袍被碎瓦划破的声响,此刻仿佛还在耳边。

“前儿聂少凯说,”大风替她将护腕系在右手,牛皮贴合着手背的弧度,“福州有位老猎人会制狼族软甲,用的是百年狼蛛丝。”他说话时,阳光正照在他发顶的乌木簪上,簪头莲纹映在护腕的野菊刺绣上,竟生出一种奇异的和谐。醉梦熙低头看护腕,狼族的野性被江南的针线细细包裹,像极了她此刻的心境。

后院忽然传来“吱呀”一声,原是六姐醉梦兰推着独轮车经过,蓝布裙角沾着鼠洞的泥土,车上堆着新收的紫苏与鼠尾草。她见了两人便停步,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这是南宫润新制的灭鼠香,你们放兵器架旁,省得老鼠啃了剑鞘。”布包打开来,里面是团灰绿色的粉末,混着艾草与硫磺的气息。

醉梦熙接过布包时,闻到大风身上皂角味混着这药香,竟不觉得刺鼻。她看着醉梦兰推着车走远,蓝布裙在阳光下像片移动的湖水,忽然想起狼山的鼠族向来与狼族敌对,此刻却有人用鼠尾草替她防鼠。大风已将药包挂在兵器架最底层,青锋剑穗上的野菊花籽轻轻晃动,与药包的灰绿相映成趣。

“该去喂你的狼犬了。”大风忽然指向院门,只见那只通身漆黑的狼犬正扒着门槛,黄眼睛望着廊下的两人,嘴里叼着根磨得光滑的骨头——那是今早大风啃剩的猪骨,特意给它留的。醉梦熙跑过去时,白靴踩过满地落梅,狼犬立刻丢下骨头,用脑袋蹭她膝盖,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像极了狼山幼狼撒娇的模样。

大风跟过来时,手里提着个食盆,里面拌了肉汤与碎肉:“方才让厨房留的,狼犬跟着你,也得吃些好的。”他蹲下身时,月白锦袍拖在地上,被狼犬的爪子踩了几个泥印。醉梦熙看着他耐心地给狼犬顺毛,见他指尖蹭到犬齿上的肉屑也不在意,忽然觉得这江南的温柔,竟能容得下狼族的野性与犬类的粗粝。

“明日去断桥淬剑,”她忽然开口,狼犬抬起头,黄眼睛在她与大风之间转了转,“你说……要带些什么?”大风闻言抬头,阳光在他眼中碎成金斑:“带壶热酒,再带块你爱吃的桂花糖。狼族的剑要沾月光,你的心……得沾些甜。”

狼犬忽然低吠一声,衔起地上的猪骨跑到兵器架下,将骨头埋在野菊盆栽旁。醉梦熙看着它刨土的爪子,又看看大风替她系好的护腕,忽然觉得这江南的泥土,原也能埋下狼族的爪印。当夕阳开始给廊柱镀上金边时,她听见前院传来二姐醉梦甜的呼唤,说枣泥糕蒸好了,而大风已牵起她的手,月白与雪白的衣摆相挨,在青石板上投下两道即将走向暮色的影子。

兵器架上的青锋剑静静立着,剑鞘上的桐油在夕阳下泛着暖光,野菊花籽串随着晚风轻响,与狼犬偶尔发出的呼噜声交织在一起。醉梦熙握着大风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忽然觉得这江湖路纵然遥远,但若能这样一步步走下去,将狼族的剑与江南的月都收进行囊,那么无论走到何处,心中都自有一片可归的屋檐。

暮色漫进庭院时,醉梦熙的狼犬突然竖起耳朵,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只见穿青色衣裙的四姐醉梦青提着竹灯走来,蛇纹发带在夜风里微微晃动,灯影下的脸色比平日更显苍白:“西泠桥那边传来消息,说有流民抢了药铺……”她话音未落,醉梦熙已握住兵器架上的青锋剑,白衣袂在转身时扫落了野菊盆栽的几片花瓣。

“等等。”大风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镇定,他从墙上摘下自己常用的铁骨折扇,扇骨上刻着的《兰亭集序》在竹灯下泛着冷光,“先穿件披风,断桥的风比狼山的更刺骨。”说着便将月白锦袍披在她肩上,衣摆的缠枝莲纹恰好盖住她护腕上的狼文刺绣。醉梦熙闻到他袖中散出的淡淡药香,才想起今早他替自己涂的鹅黄膏,指尖触到剑柄的动作竟迟疑了一瞬。

狼犬已叼着醉梦熙的绑腿布蹲在脚边,黄眼睛在灯影里亮得像两颗琥珀。大风弯腰替她系绑腿时,指腹蹭过她靴筒上的狼头铜扣:“方才让厨房熬了姜汤,装在葫芦里了,你若觉得冷……”话未说完,醉梦青已将蛇皮箭囊递过来,里面插着三支淬了麻药的竹箭:“遇上硬手就别硬拼,这药能麻倒棕熊。”

前院忽然传来木屐叩地的声响,穿红裙的五姐醉梦红抱着个油纸包跑来,发间的猫形金钗晃得叮当作响:“给你包了刚出炉的桂花糕,路上垫垫肚子。冯广坪说城西渡口有他的货船,能抄近路。”油纸包还带着温热,甜香混着夜风里的水汽,让醉梦熙想起狼山雪夜啃食的冷肉干。

大风接过桂花糕塞进她袖袋,自己则将铁骨折扇插在腰间,又往她披风里塞了个暖手炉:“我让二宝去报官了,你且记着,江湖不是只靠剑锋——”他忽然顿住,伸手替她将乱飞的鬓发别到耳后,竹灯的光晕在他眼尾描出温柔的弧线,“若遇上解决不了的事,就吹响铜铃,我在桥洞下等你。”

醉梦熙低头看剑穗上的野菊花籽串,此刻被暖手炉的热气烘得散发出淡淡苦香。她忽然想起今早磨剑时,大风说的“江湖需要装得下琐碎的心”,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的狼头雕饰,那里还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当她踏出院门时,狼犬已率先冲进暮色,而大风的月白身影始终跟在左后方,铁骨折扇在行走时偶尔碰到石墙,发出清越的声响。

西湖的夜风裹着水汽扑来,吹得醉梦熙衣摆猎猎作响。她回头望了眼灯火渐次熄灭的醉府,见七姐醉梦紫站在阁楼窗前,紫色狐裘披风在月光下泛着银光,正朝她比了个“小心”的手势。远处的断桥已隐约可见,桥洞下泊着艘乌篷船,船头立着个穿亮黄色衣服的身影——是觅佳,正用蚁族特有的力量固定着船缆。

“风紧,快上船。”大风扶着她的腰助她跳上船头,乌篷船吃水一沉,惊起几只栖息在船舷的水鸟。觅佳咧嘴一笑,露出结实的小臂:“李屹川在对岸等着,说要替你们搬开路障。”船桨划破水面时,醉梦熙看见自己映在波心的影子,白衣上落着大风的月白披风,竟像两朵并蒂的花。

大风从葫芦里倒出姜汤递给她,陶葫芦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还记得狼山的规矩吗?出猎前要喝狼血酒。”醉梦熙呷了口姜汤,辛辣的暖意顺着喉咙流下,忽然觉得这碗姜汤比狼血酒更能让她心安。她望着渐渐靠近的断桥,桥石上的苔痕在月光下泛着青白,忽然想起大风说的“月光淬炼”,便将青锋剑横在膝头,让银色的月辉顺着剑刃流淌。

“看那边。”大风忽然指向桥洞,只见几簇野菊被人用藤蔓系在石柱上,在夜风里轻轻摇曳。醉梦熙认出那是今早竹篮里的花,花瓣上还凝着她磨剑时溅上的石屑。当乌篷船缓缓靠岸时,她听见桥上传来兵刃相接的脆响,而大风已握紧了铁骨折扇,月白锦袍在身后鼓起,像张开了一面温柔的盾。

狼犬率先窜上桥头,黄眼睛死死盯着几个围堵药铺伙计的流民。醉梦熙握剑起身时,感觉腰间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是大风塞的桂花糕,油纸包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她深吸一口带着湖水腥气的夜风,狼族血液里的野性终于与江南的月色融为一体,青锋剑在出鞘时发出清越的鸣响,剑穗上的野菊花籽串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扫过身后大风递来的暖手炉。

青锋剑出鞘的清鸣惊飞了桥洞下的水鸟,醉梦熙踏上岸时,狼犬已如离弦之箭扑向流民持棍的手腕。她余光瞥见大风将铁骨折扇展开,扇骨在月光下划出银弧,不偏不倚敲中另一人持刀的肘弯。流民痛呼着松手,锈刀落地时惊起满地药渣,正是被抢的金疮药散袋。

“退开!”醉梦熙低喝出声,狼族特有的尾音带着野性的威慑。她手腕翻转,剑刃在月光下划出半轮银月,却刻意避开了流民要害,只削断了他们腰间的草绳。流民见状惊慌后退,却被暗中赶来的李屹川堵住去路——穿亮黄衣服的蚁族少年单手掀翻石凳,肌肉在月光下泛着古铜色光泽:“官府的人快到了,想挨板子就接着闹!”

大风已拾起地上的药包,用扇骨挑开检查:“金疮药和止血丹都在。”他说话时,目光扫过醉梦熙握剑的手,见她护腕上的野菊刺绣被剑穗蹭得微歪,便上前一步替她理正,指尖擦过牛皮护腕的边缘:“没伤着吧?”

醉梦熙收剑入鞘,剑穗上的野菊花籽蹭过他月白袖口:“他们使的是柴刀,刃口比我今早磨的剑钝多了。”话音未落,狼犬已叼着流民遗落的草鞋跑过来,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喉咙里发出求赏的呼噜声。她弯腰揉了揉狼犬的耳朵,触到它毛皮下紧绷的肌肉——这还是头一次在江南地界闻到血腥味,却因身边人的存在,没了狼山狩猎时的肃杀。

桥洞下忽然传来竹篙点水的声响,觅佳撑着乌篷船靠近:“二宝带着捕快从东边来了,咱先把药铺伙计送回去?”醉梦熙这才注意到药铺伙计缩在墙角,青布褂子被划开道口子,正捂着胳膊发抖。大风已解下自己的披风递过去:“先披上,我看看伤口。”

月光透过桥洞洒在三人身上,醉梦熙看见大风替伙计包扎时,指腹在伤口边缘轻轻按压——那是她磨剑时他替自己涂药膏的手势。药铺伙计盯着大风月白锦袍上的缠枝莲纹,又看看醉梦熙白衣袖袋里露出的桂花糕油纸角,忽然讷讷道:“多谢……多谢侠女和公子。”

“江湖哪有那么多侠女。”醉梦熙低声道,低头看剑鞘上的桐油在月光下泛着琥珀色光。大风闻言抬头,眼角的笑纹被月光揉得更软:“在我眼里,你舞刀弄枪的样子,比话本里的侠女俊多了。”他说话时,桥洞外传来捕快们的铜锣声,二宝的大嗓门隔着水喊:“八姐!大风哥!我把姜汤带来了!”

醉梦熙接过二宝递来的陶葫芦,姜汤的温热透过葫芦壁传来。她望着捕快们押着流民远去的背影,见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忽然想起狼山篝火晚会上,族人们围坐分食猎物的场景。此刻断桥下的药渣、被风吹散的野菊香,与身边人身上的皂角味混在一起,竟比狼山的烤肉香更让她心安。

“回吧。”大风替她拢了拢披风领口,月白锦袍的下摆扫过桥面上的药渣,“明早还得替你磨另一把匕首,昨儿见你用的那把刃口也钝了。”醉梦熙“嗯”了声,跟着他走向乌篷船,白靴尖踢到块半埋在土里的磨刀石——不知是哪个流民遗落的,石面上还留着几道细浅的刻痕,像极了今早她在自家廊下磨剑时的痕迹。

狼犬跳上船时,爪子在甲板上踩出湿印。醉梦熙坐下时,感觉袖袋里的桂花糕被压得扁了些,油纸包上渗着淡淡的油星。她忽然想起大风今早说的“江湖需要装得下琐碎的心”,便从袖袋里掏出半块糕点,掰下一小块喂给凑过来的狼犬,自己咬了剩下的部分——桂花的甜混着夜风的凉,竟吃出了几分狼山野果的滋味。

乌篷船缓缓离岸时,她看见断桥石柱上系着的野菊被风吹得摇曳,花瓣上的石屑已被夜露泡软。大风坐在对面替她拧干被露水打湿的剑穗,铁骨折扇搁在膝头,扇骨上的《兰亭集序》在水光中若隐若现。醉梦熙望着他低垂的眉眼,忽然觉得这江南的月色,原是最好的磨刀石——能将狼族的锐利,磨成与日常相依的温柔。

船行至湖心时,九妹醉梦泠的红鲤忽然跃出水面,鳞片在月光下闪着细碎的光。醉梦熙下意识握住剑柄,却被大风轻轻按住手背:“看,是在替你试剑呢。”他说话时,指尖在她手背上画了个小小的野菊图案,而远处的醉府阁楼里,七姐醉梦紫正推开窗,紫色狐裘披风在夜风中扬起,像展开了一面为他们引路的旗。

剑鞘靠在腿边,能感受到里面青锋剑的冷冽。但醉梦熙此刻更清晰地感受到的,是大风掌心的温度,以及袖袋里那块被压得扁扁的桂花糕——它们与狼族的护腕、江南的月光一起,在她心底织成了张温柔的网,让她忽然明白:原来江湖路的尽头,并非只有孤狼长啸的山巅,也可以是这样一艘载着爱人与烟火气的乌篷船,在水波轻晃中,把岁月磨成比剑锋更剔透的光。

乌篷船靠岸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醉梦熙踩着露水走进庭院,见廊下的野菊盆栽被人挪了位置,正对着初升的太阳。大风弯腰替她解下披风,月白锦袍上还沾着桥洞下的水汽,他指尖划过她护腕上的狼文刺绣,忽然笑道:“瞧,野菊都开了新苞。”

醉梦熙低头看盆栽,果然见几片绿叶间拱出嫩黄的花苞,像极了今早磨剑时竹篮里的野菊。狼犬已叼来她的木剑,黄眼睛望着兵器架上的青锋剑——那是她平日练功用的,比真剑轻上许多。大风接过木剑,用袖口擦去剑柄上的露水:“先练套基础剑式吧,我替你数着步子。”

晨曦透过葡萄架,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光影。醉梦熙握木剑的手刚摆出起势,便听见厨房传来二姐醉梦甜的呼声:“八妹、大风哥,快来喝莲子粥!燕子哥刚摘了新莲蓬!”穿橙色围裙的鸡女探出头,发间的鸡毛掸子晃了晃,粥香混着莲子的清苦瞬间漫进庭院。

大风收了木剑,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剑穗:“先垫垫肚子,省得练剑时手软。”他说话时,阳光正照在他发顶的乌木簪上,簪头莲纹映在她护腕的野菊刺绣上,仿佛活了过来。醉梦熙跟着他走进厨房,见灶台上摆着九个粗瓷碗,每个碗沿都绘着不同的兽纹——大姐的豹纹、三姐的兔纹,轮到她的那只,碗底刻着极小的狼头,旁边还描了朵野菊。

“昨晚辛苦了。”二姐醉梦甜舀起莲子粥,粥里浮着几颗去了芯的莲子,“这粥放了蜜,败火。”醉梦熙接过碗时,看见碗底的狼头纹被粥水浸得发亮,忽然想起昨夜断桥下的月光,也是这样温柔地浸着剑刃。大风已替她剥好莲子,雪白的莲肉堆在她碗边,像座小小的雪山。

“爹让你们去前院呢。”三姐醉梦艾抱着书册路过,绿衣裙摆扫过灶台,“新得了本《剑经》,说要给你们讲讲‘柔能克刚’。”醉梦熙闻言皱眉,狼族剑法向来崇尚刚猛,她低头看碗里的莲子粥,忽然觉得这江南的“柔”,倒比狼山的“刚”更难琢磨。大风却笑着替她擦去嘴角的粥渍:“去听听吧,权当是给剑穗添些新花样。”

前院的石榴树又落了几朵花,艳红的花瓣飘在石桌上的《剑经》上。醉合德先生戴着老花镜,指着书中插图:“你看这处‘鹞子翻身’,需得借势卸力,便如西湖水载舟,看似柔软,却能行舟千里。”醉梦熙盯着插图里持剑人的手势,忽然想起昨夜大风用折扇卸流民刀势的模样,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的狼头纹。

“明日去买些新的磨刀石吧。”大风忽然开口,将她的空碗叠在自己碗上,“我瞧你常用的那块,纹路都磨平了。”他说话时,阳光穿过石榴叶隙,在他睫毛上投下淡淡阴影,醉梦熙看见他腕间的红绳——那是她送的狼族护腕绳,如今已洗得发白,却依旧系得紧实。

后院传来九妹醉梦泠的笑声,穿粉衣的少女正蹲在鱼池边,红鲤跃出水面时溅了她一身水。醉梦熙望着她发间晃动的鱼鳞发链,忽然想起狼山溪涧里的鱼,那时她总嫌它们滑不溜秋,如今却觉得这江南的鱼,也有股韧劲。大风已起身收拾碗碟,月白锦袍下摆扫过石桌上的落花,惊起几只在花瓣上爬动的蚂蚁。

“我去把剑擦擦。”醉梦熙忽然开口,转身走向兵器架。青锋剑在晨光中闪着冷光,剑穗上的野菊花籽已被夜露浸得发胀。她取过布巾擦拭剑身,忽然发现刃口靠近剑柄处,多了道极细的刻痕——像朵含苞的野菊,显然是新刻上去的。

“喜欢吗?”大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手里提着新换的桐油桶,“昨儿在铁匠铺让师傅刻的,说狼族的剑该有自己的印记。”醉梦熙回头,见他额角沁着细汗,显然是刚从市集回来。阳光落在他鼻尖的汗珠上,碎成点点金光,让她忽然想起狼山晨雾里的露珠。

她伸手抚过剑上的野菊刻痕,冰凉的剑刃竟透着几分暖意。狼犬不知何时蹲在脚边,嘴里叼着根新磨好的骨签——是大风今早特意给它磨的,尖端光滑得像支笔。醉梦熙接过骨签,看狼犬摇着尾巴蹭她膝盖,忽然觉得这江南的日常,原是最好的磨刀石,能将狼族的锐利,磨成与花草、虫鱼、烟火气相融的温柔。

“该去晒草药了。”大风已替她挂好剑,取下廊下晾晒的艾草束,“六姐说用艾草熏剑鞘,能防虫蛀。”他说话时,艾草的清香混着他身上的皂角味,在晨风中轻轻漾开。醉梦熙跟着他走向药圃,白靴踩过被露水打湿的青苔,听见前院传来大姐醉梦香的笑声,穿黄衣的豹女正追着聂少凯跑,发间的豹纹发带扫过石榴树,惊落的花瓣恰好掉在大风的发冠上。

他伸手取下头上的花瓣,指尖捻着那点艳红,忽然转头对她笑:“你瞧,比你剑上的野菊还艳些。”醉梦熙看着他眼中的笑意,忽然觉得这江南的晨光,比狼山的朝阳更暖。她握了握腰间的匕首——那把狼族成年礼的佩刀,如今鞘里衬着大风缝的软绸,刀柄缠着她用野菊编成的绳结。

药圃里的紫苏长势正好,醉梦兰正蹲在其间采摘,蓝布裙角沾着泥土。她见了两人便举起手中的小布袋:“新制的灭鼠香,给你们兵器架旁再放一包。”醉梦熙接过布袋,闻到里面混着艾草与硫磺的气息,忽然想起昨夜断桥下的药渣,以及大风替药铺伙计包扎时温柔的眼神。

大风已拿起竹耙翻动晒在席上的草药,月白锦袍袖口被露水沾得微湿。醉梦熙站在他身边,看晨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相依相叠。她忽然明白,所谓江湖,未必是浪迹天涯的漂泊,也可以是这样日复一日的琐碎——磨剑时有人递茶,晚归时有人留灯,连剑上的刻痕,都带着爱人亲手描的花样。

狼犬在药圃边刨了个小坑,将新得的骨签埋了进去,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仿佛在埋藏一个关于江湖的梦。醉梦熙低头看自己的手,护腕上的野菊刺绣被晨露浸得更显鲜活,指腹的薄茧在晨光中泛着淡红——那是握剑的印记,也是握过青梅、摸过狼犬、接过爱人递来清茶的印记。

“等晒完草药,”大风直起身,用袖子擦了擦汗,“我陪你去西泠桥畔试剑。昨儿见那里新长了几丛野菊,开得正好。”醉梦熙“嗯”了声,看着他转身去取竹筛,月白锦袍在阳光下像片浮动的云。她忽然觉得,这江南的岁月,就像她手中的剑,需要慢慢磨,细细品,才能在日复一日的琐碎里,磨出比江湖更动人的光。

兵器架上的青锋剑静静立着,剑刃上的野菊刻痕在晨光中闪着微光,与廊下新苞初绽的野菊遥遥相映。而醉梦熙知道,当夕阳落下时,大风会替她点上竹灯,在她磨剑时,继续给她讲那些关于江南与江湖的、温柔而琐碎的故事,就像西湖的水,永远不知疲倦地,载着他们的日常,流向岁月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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