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风玉似是被年青云语气中流露出的志得意满烫到屁股一样,突然站了起来。
“李卿,你稍等……”
年青云示意闫风玉自便,略微前倾的身体回到原位,右腿翘在左腿上,脚尖一下又一下晃着,等待闫风玉的答案。
闫风玉心乱如麻,他日日想着如何篡位,但听到甚至粗略到更像是想法而非计策的谋划时,他还是动摇了。
直到年青云脚尖摇晃的幅度接近于无、耐心即将耗尽之时,闫风玉终于开口给出了答复:
“年小姐,我与你实话实说,秋猎固然有机可乘,但要在严密护卫下重伤闫风宝之人,我确实无人可用,只能你派人动手。”
方才还是“李卿”,现在就换作了“年小姐”,闫风玉急需寻求同盟的协助而非下属的建言献策。
“郡王觉得我的身手可能全身而退?”
闫风玉果断点头,但又迟疑地问道:“秋猎时你必定当值,无法脱身,如何能亲自动手?”
年青云眨了下眼,胸有成竹,“自然不是我,我自有人选。”
“行了,吃饭去吧。”
李竹山话音刚落,年青云便两腿一软,直愣愣地向地上一摔,李竹山下意识伸手去扶,只这一瞬就被年青云“讹”上了。
“师父,救救徒儿吧。”端得鬼哭狼嚎。
李竹山一手提着即将被年青云拽下去的裤腿,一手按着年青云的额头向外推:“天天就会给我找事。”
“你先起来说是啥事。”
年青云哭喊的声音因有的商量停滞一瞬,再响起时变本加厉,“师父,你先答应,不然我不起来。”
随即,原本靠一只胳膊撑着的上半身往地上一躺,同时从李竹山的裤腿传来一股巨大的拉力。
李竹山额头青筋直跳,“行。”
年青云立即松手,腰也不酸腿也不软了,蹦着就往屋走。
才跳出去两步,腰上就传来一股神秘的阻力,年青云挣扎片刻依旧纹丝不动,僵硬地转身一看,赫然是黑着脸的李竹山。
“先跟我说到底要干啥?”李竹山吼道。
年青云垂着眼睛,一副委屈样。
蒙拟一进门,就被师徒二人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你问她?”李竹山狠狠一指年青云。
闻言,年青云头垂得更低,低低地说道:“不就是让您去刺杀闫风宝嘛?”
“你咋不说是让我在秋猎时刺杀?”
年青云理亏,主动闭上了嘴。
纵然又气又急,但李竹山也不能放着年青云不管,无奈地一撇快缩成一团的年青云,“行,带我去认认人。”
“你们安排好及时与我说。”
年青云仍旧一幅委屈样,但眉梢眼角偷漏出些藏不住的得意。
“师父,”年青云压低声音,用只她师徒二人能听到的气音道:“前面骑枣红马、穿天青色衣服的就是。”
李竹山落后年青云两步,眯着眼看向闫风宝,手指微微一动。
几息后,“什么东西?”闫风宝咋咋唬唬的喊声自前方传来,李竹山缓缓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看清了目标的容貌。
年青云继续驱马向前,但走着走着,原本位于年青云斜后方的李竹山便不见了踪影。
年青云一直陪到这父子二人意犹未尽地回到王帐时,才便活动僵硬的腰背肩便回值守所。
年青云撩起门帘,微偏头避开自然垂下的边缘,眼睛还没适应光线明暗转换,就听到帐内有人搭话,“统领辛苦。”
年青云哈欠打到一半被一跳差点咬着舌头,定睛看到是萧凤梧,心中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不辛苦,许久不见兄长,兄长才是大忙人啊。”
“可换防了?”萧凤梧单刀直入。
年青云一个哈欠接一个,“刚交接完,我正好回来睡会儿。”
“自前日到这儿就没睡过整觉,昨儿晚上又熬一夜,早就睁不开眼了。”
年青云绕过正中的桌子凳子,直直向着值守所那张简陋的木板床而去。
“你就在这儿睡?”
后背挨上被褥的瞬间,那厢就失去了声音,萧凤梧连叫几声都没有答复,欠身走至对方身边看时,年青云已经囫囵睡着了。
萧凤梧又有些不确定了,世家子弟真的能吃这份苦吗?
只有数年金樽玉食记忆的自己,看着这张简陋的木架垫了张垫子的“床”都止不住的皱眉,他若是世家子弟如何能忍?
而且也太容易相信人了,自己还在帐内,他就不管不顾地一头睡去。
萧凤梧紧紧抿唇,思维一时陷入僵局。
余光看着年青云,就这么看着,就有莫名其妙的睡意涌入脑海。
“李将军!李将军!”
萧凤梧骤然被惊醒,看向被喊的那人。
年青云已经翻身下床,走至了帐门处,“出何事了?”
来人一脸惊魂未定,“世子被伤,至今昏迷不醒,护卫世子的一众人尽数死亡,无一生还。”
纵然是一早安排妥当之事,突然惊醒听到还是心惊胆战,“现在如何了?”
年青云心口噎着的那口气依旧没有呼出,“刺客抓到了吗?”
“没有……”来人哭丧着脸,“找您就是为了让您带兵搜山。”
“稍等,我与萧大人说句话。”
“萧大人先回吧,我有时间去找您。”
萧凤梧看着年青云在昏暗烛光下疲态尽显的脸点了点头,年青云急匆匆地跟着来人跑走了。萧凤梧起身准备走时,正好听到更声。
难怪看着疲累,满打满算李雨也只合衣躺了半个时辰。
年青云眯了眯眼,桐油火把点起来好生熏眼睛,燃了不到一个时辰年青云眼睛就有些受不了,干涩使她一直在眨眼。
“大人,东南、正东方俱无人。”
“依旧保持两支队伍,并入西南、正西方搜查队伍,继续寻找。”
年青云停下向东南迈出的脚,折返向西而去。
“呼”地风气,火焰随风飘摇,几次三番朝着年青云面门而去。
年青云忍无可忍,手腕狠甩几下直接将火把甩灭,后退一步站于斜后方的侍卫身边。
“平安。”李竹山意简言垓。
年青云紧绷的神经缓缓松懈,等着还没回来的队伍无功而返。
“废物!一群废物。”
猛地挥袖时衣料空甩之声、桌上镇纸被扫落磕在地上的沉重响声、闫风玉着急上火的急促的喘气声,清晰可闻。
“拖上来!”说完就有侍卫拖着一“滩”颓废在地的肉走了上来。
年青云等悄悄抬头,拖上来的竟是今夜当值的另一位禁军副统领。
“你们要是找不到刺客,也是这个下场,都给我滚。”
年青云混在众武将中不动声色地退出了王帐,刚出门就听到摔砸声,不知闫连宵又把什么东西给砸了。
闫风宝重伤昏迷,无论是谁都无心再继续秋猎,第二日中午便收拾妥当回宫,留下了找不到刺客便不要还京的禁军上下。
“一夜都过去了,从何找起啊?”禁军一个都尉凑近对着年青云叹道。
年青云同样愁眉苦脸,出门在外隔墙有耳,她到现在都不知昨晚时何情形,在何处动手,闫风宝伤在何处她丝毫不知。
“待王爷消消火,就叫咱们回去了,总不能一半禁军都在这儿搜空山吧。”
见她俩寻了个空地唠嗑,没一会儿又有军官站了过来。
在场武官级别最高的就是年青云,年青云挥了挥手,“散开点,若被人看到咱们不用心,免不了一顿板子。”
想起昨晚看到的另一副统领腰腿血肉模糊之状,围过来的两人皆一阵恶寒,抱着胳膊猛打寒颤。
“副统领还活着吗?”一个都尉叹了口气,虽说看不惯对方曲意逢迎上峰的样子,但毕竟同僚一场,难免觉得可怜。
“腰腿伤成那样,命好些还能走路,命不好自此瘫了,还不如死了算了。”另一个都尉接话道,说完两人一片低迷,就连年青云都叹了口气。
装模作样搜了两日山,将围场都翻遍了,也没找到一丝一毫的痕迹。直到第三日,跟随闫连宵回京的禁军统领终于携手令带他们回京了。
年青云松了口气,但禁军统领的脸色却不容乐观,年青云清了清嗓子,低声问道,“统领,怎么了?”
禁军统领白了一眼年青云,不知道他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没好气地回道:“你说呢,昏迷不醒那能当世子吗?”
年青云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那岂不是要换世子了?”
禁军统领一脸难言,看向年青云的眼神十分复杂,嫉妒、质疑、不可思议,甚至还有一丝干线,若像他一样从开始就投了闫风玉该多好。
“兄弟,”回程路上,禁军统领松弛马缰,没两步年青云的马便赶了上来与他并驾齐驱。
年青云刚准备松绳放慢速度,就被禁军统领伸来的手按住了缰绳,“你我兄弟,不必管这些。”
年青云心中挑眉,这是有求于她?
果然,禁军统领压低了声音,恨不得趴在年青云耳朵边保证这话只有他二人知道,“兄弟帮我引荐一下二皇子吧?”
还是得多谢师父,若不是他,哪有这上赶的买卖。
年青云心中喂叹一声,别提有多舒心。
“兄长,”年青云利落地换了称呼,“你的意思我知道,只是不知道二皇子愿不愿见您。”
方才按住缰绳的那只手又动了,五指握回成拳,年青云眼皮垂下紧盯这只手的动向。
而后,食指、无名指并未回拢,直直探进衣袖夹住了什么东西,缓缓抽出,“还得劳烦兄弟你美言两句。”
年青云被其上耀目的金光狠狠晃了下眼睛,是支偏凤衔珠金簪。
“听闻李弟好事将近,就当为兄为未来弟妹添妆。”
年青云眼皮一翻,好笑地接下了这支金簪,刚一打眼年青云就知道极好,入手才知此物精美绝伦。
年青云手上功夫一般,掂量不准到底有多重,但至少一两,凤喙之间嵌的那颗明珠色泽温润不说,还有鱼眼大小,凤头翎那点地方,其上的刻花栩栩如生,端得不是凡品。
“小弟便替内子谢过兄长。”年青云同样将金簪往袖子中一塞,看得统领一阵肉疼,但想到搭上了靠谱的新船又觉得只是一支金簪十分值得。
回京两个时辰了,统领也该通报完了,若有事也该召见他了,直到当日黄昏,年青云也没等来宦官,想来是无事,便飞也似地跑回了后院。
“师父。”
年青云向上一跳,直接压在了李竹山背上。
李竹山似是听到了自己的腰不堪重负地发出了“嘎嘣”一声,又被年青云的胳膊硌到了肩胛。
“这啥?”李竹山就背着年青云这个姿势握住了年青云的右手手腕。
年青云迅速跳下李竹山的背,一旋身就要“夺”回衣袖。
李竹山岂会让她如愿,紧攥着手腕就摸到了衣袖中藏着的贵重礼物。
“你从哪儿‘偷‘的?”看清之后,李竹山没忍住冒出句话。
年青云睁大眼睛瞪李竹山,“替人办事,人家给的敲门砖,说给霜儿添妆用的,你就别眼热了。”
李竹山依依不舍地摸着大金簪,“怎么就没人给我送礼物呢?”
年青云“强硬”地夺回簪子,塞回了袖子里,“说回正事,我至今对闫风宝的情况一无所知,是有伤得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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