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渐深了,见眼前女子穿得单薄,君子暄开口提醒:“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去吧。”
白悠言点点头,打算将身上的披风揭开。
“路上冷,披着吧。”君子暄按住了她的动作,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
白悠言谢过他的好意,便快步走出了凉亭。
目送她离去,君子暄示意远处候着的小太监跟上,宫中道路错杂,确认她平安回宫再来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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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寝宫,白悠言像是心有所感打了个喷嚏,只觉得身上疲懒发冷,便早早睡下了。
到了夜里,果然发起了高热。
四周漆黑一片,白悠言蜷缩在被子里,还是觉得特别冷,实在扛不住了,她指尖虚软,拉开床帘。
门口守夜的宫女晴雪听到了动静,赶紧起身询问:“姑娘,怎么了?”
“晴雪,帮我拿条湿帕子来。”一开口就打了个寒战,白悠言瑟缩着,疑惑自己的身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娇弱了,但脑子昏昏沉沉的,失去了平时的判断能力。
“是。”晴雪拿来了湿帕子,敷在她的额头上,才发觉人已经滚烫了,她着急道:“奴婢去请太医。”
“没事,普通风寒,现在太晚了不要惊扰了皇后娘娘,你先去睡吧。”
晴雪闻言只好帘子,安静守在一旁。
等额头上的湿帕子变温,白悠言勉强坐直了身体,盘腿调息,一股真气凝聚而起,呼吸间温热的气流遍布四肢,却冲不散胸口的憋闷感。
白悠言不解地睁开眼,又打开床头的暗盒,从瓶瓶罐罐里挑选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打开塞子,一股淡淡的药草气息四散,她倒出里面的药丸,仰头吞了下去。
这是在凤凰山的时候调制的药,用了数十种药材炼制而成,正常感染了风寒的人吃下去睡一觉便能退热。
在等待药效发作的过程里,白悠言觉得身上冷热交替,浑身撕扯般的疼,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
大抵是生病让人变得脆弱,委屈着,眼泪开始在眼中打转。
滚热的泪水落在手上的时候,她才恍然清醒了一瞬,脑子冷静下来做出了判断:这不是风寒,是中毒了。
迅速抹去了脸上的眼泪,白悠言细细感受着身体上的变化,心里有了定论。
她在师父的医书里看过,此毒名叫“寒霜引”。中了这种毒的人从脉象上看像是得了风寒,一般都会按照风寒诊治,实际上却是热毒,若用普通治疗伤寒的法子,只会让催化热毒的发作,加速病情恶化。
但是这毒对体寒的人并无作用,偏偏她体质偏热。她下床拿了纸笔来,默了张药方。
晴雪担心主子的身体,也一直没敢合眼,看到白悠言一番动作,忙问:“姑娘,可是要传太医?”
白悠言脸色一片潮红,她压着胸中的燥气,嘱咐道:“你拿着这张药方去太医院取了药来,只是风寒而已,不要声张。先大火煎,待水沸后小火慢煎上两刻钟,便端来给我。”
“是。”晴雪压下心底的惊慌,拿着药急急跑向了太医院,在她守夜的时候姑娘出了事,皇后娘娘要是追究下来她小命得丢半条。
那药方,乍眼看上去就是医治普通风寒的,白悠言只加了几位不起眼的药材,剂量也有所不同,便是一张解读方子,对药理十分精通的人才能做得到。
夜半人也会怠懒,但愿不会惊动有心之人。
拿到药之后,白悠言捏着鼻子,小脸紧皱,仰头一饮而尽,知道药效没那么快,但还是心理上觉得心中燥热少了几分。
抬头看见被吓坏了的晴雪,想到她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不由柔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今夜辛苦你。”
说着话,但她的口中苦涩却未减分毫,她忍了忍,终是说道:“......这宫里可有蜜饯?”
“有的有的,晴雪马上去拿。”晴雪笑得眼睛弯弯,连忙从柜中取出了糖罐。
里面赫然放着的是新鲜的栗子糖。
“这是...?”
“太子殿下特意命人送来的。”晴雪清脆地答道,她本来还不知道是何用意,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姑娘爱吃,太子殿下真细心啊。
白悠言心中微动,他...竟将这种小事这样放在心上吗?
看姑娘含下蜜饯后脸色好了许多后,晴雪便放心退下去收拾刚刚煎药剩下的残渣,心下惊讶原来她还懂医术。
那岂不是...哥哥也有救了,姑娘如此体恤下人,想来是不会拒绝的,晴雪想着,干起活来都更加卖力了。
床帘已经被放下,黑暗中,白悠言靠墙双手环膝而坐,低垂着眼,长长的睫毛挡住了眼神中的锋利,竟是没想到一进宫就被人盯上了。
昨夜淋了雨,嗅觉变得有些迟钝,若在她的饮食里下毒,她尝了就能发觉。能使药效发作的,也就只能在她的衣物或者器具上做手脚。只是那人千算万算不知她通晓医术,自己能解。
会是谁呢?
此人知道她昨夜出去淋了雨,这样发热也就变得顺理成章,还能接触到她的贴身衣物。
望向那件自己带回来的披风,白悠言不禁瑟缩了一下,心中快速地划过一个念头。
若这毒本来就不是对她下的呢?
宫里戒备森严,明面上不好直接动手,只能在背地里搞这些小动作。一次不成,那背后之人肯定还有其他手段,眼下线索太少,还无法揪出这幕后主使。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白悠言默默盘算着,心中有了些思路,便合眼休息了。
第二日清晨。
阳光铺洒进长乐宫里,白悠言缓缓睁开眼,盯着头顶雕刻的精美花纹发呆。
经过了大半夜的折腾,之前的箭伤还未完全愈合,她此时身体十分虚弱,面上毫无血色。
听见里面有了动静,宫女思月走了进来,担忧道:“姑娘,您醒了?要不要叫太医再来看看。”
身子还在犯懒,但白悠言的脑子已经逐渐清醒了,嘱咐思月不要惊动皇后,只说昨日贪凉染上了风寒。
心里想着那件披风,昨晚让她让思月拿进了寝殿里,没有旁人经手过。如今已经被整齐叠好放进了漆盘里,她伸手轻抚上面用金线绣制成的花纹,绸缎如白玉一般,触手生温。
她手下一顿,摸到了一处破线的地方,太子的衣服怎么会破线?
她眸色沉沉,果然发现了少许用毒剩下的粉末,“寒霜引”药效极其霸道,接触到皮肤一刻钟以上就足以令人中毒,其发作和风寒极其相似,寻常人因风寒而死的也不在少数,此为天衣无缝。
第一次接触到如此阴毒的手段,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粉末收集起来,叠入纸片中。
拿了针线盒来,挑了里面银白色的丝线,低头仔细缝着,嫩白的手指在衣服上下翻动。
白悠言平日里顽皮,但学东西很快,对自己感兴趣的玩意儿也能耐着性子多学几天,只是没有长性,玩腻了就抛到脑后去了,女红囫囵吞枣地学了个大概,比不上秀娘的精致,但也看得过去。
她就着那破线处绣了一弯新月,看上去丝毫没有破过的痕迹。放下针线,她将披风交给晴雪:“和往日皇后送到太子殿下宫中的补品一同送去,亲手交给太子殿下。”
晴雪应下,捧着漆盘来到了太和殿。
太和殿内的书房里,君子暄正在批阅奏折。
自皇帝病后,他便经常待在宫中,奏折基本上都是要经他手的。
他长长的睫毛微微压眼,因长时间伏案的疲惫而眼角泛红,给人一种既沉静又锋利的感觉。
清河捧着漆案进来,小声禀报道:“太子殿下,长乐宫的宫女送补品给殿下了。”
君子暄停下笔,用另一只手揉了揉眉心,示意清河放下东西退下。
等人走了出去,他才注意到一个并不起眼的漆盘,里面赫然放着他的披风。
他拿起来便看到下面折着一张纸,打开却是些许白色粉末,纸上有字,看清上面的字后,眸色瞬间变得幽深。
纸条上只有两个字:“小心。”
那字迹隽永,力透纸背。
修长的手指轻抚上那枚绣好的残月,感受到的是细密的针脚。良久,他唇边逸出一声极轻的叹息,不知是赞许,还是自嘲。
她又救了他一命。
只是调查的进度要再加快些了。那雪夜的刺客,他的眼睛,不能再拖了...
“清河,传谢云庭来宫中,孤有要事与他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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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宫。
宫内一片平静,并无什么风波,白悠言想来这算是糊弄过去了。在她用膳时,便听见宫女晴雪一脸兴奋来报:
“姑娘!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都给您送东西来了!”
话音未落,便见两个小太监吃力地抬进来一箱书,紧接着,东宫的侍卫又送来了另一箱。
晴雪和思月将书一一摆放在桌案旁边,堆成了两座小山,加起来竟有她半个人那么高。
白悠言看这阵仗,一时间有点哭笑不得。这母子二人倒是心有灵犀,生怕她考不上。
“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都这般看中姑娘呢。”晴雪一边替她整理书卷,一边轻声说道。
白悠言让其他宫人退下,只留下了曾侍奉过太子殿下的宫女,温柔问道:“你是叫晴雪吗?”
小宫女点点头,看上去怯生生的。
“你名字真好听。”白悠言带着笑容拉过了她的手,语气真挚。
晴雪白嫩的脸泛起点点潮红,慌乱地低下头:“姑娘过誉了,名字是太子殿下给取的。”
“你一直是伺候殿下的吗?”
“是,不过殿下不喜宫人近身伺候,所以奴婢只是做一些洒扫收拾的粗活。”
白悠言将身子凑近了一些,脸上挂上了一抹笑意,眼睛弯弯,十分动人:“那以后你近身侍奉我,好不好?”
她独自在宫中,还是需要忠心嘴严的心腹。晴雪是太子殿下的人,年纪又小,昨夜之事也没有走漏了风声,可见是个好的。
“但凭姑娘吩咐,奴婢一定会尽心尽力的。”晴雪一字一句地答道。距离太近了,都能闻到姑娘身上的幽香,她将头埋得更深,连脖颈处都有点泛红。
得到了答复,白悠言满意地点点头,坐直了身体又正色道:“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不和吗?”
晴雪脸色一白,几乎要哭出来一般:“姑娘这话可千万不能叫外人听去了,娘娘和殿下都是这世间最温柔和善之人,怎么会不和呢? ”
太子:欠她的怎么越来越还不上了,不然以身相许吧。
女鹅:我只想好好读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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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又遭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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