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宣宁!你若想安稳坐这皇子妃之位,便让你父亲乖乖为本王效力。来日助我登基,你尚可保得一席之地。”
被一只大手猛然扼住咽喉,纪宣宁瞳孔放大,盯着面前上刻还满脸温情,阖门瞬间便换了副狰狞面孔的人,艰难开口:
“原你娶我,是要借纪家之势登位。你想用我胁持父亲?痴心妄想!”
“好啊!”
男人眼底戾色更盛,指节骤然收紧,“既然如此,你便下去等着他们吧!”
一抹身影猛然从榻上坐起,声响惊动了床边的侍女。
“小姐,你醒了!?”
伴随“哗啦”一声,帘栊被拉开。外头日色趁隙涌入,屋内清晰可辨。
榻上少女惊为天人的脸庞映入眼帘,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横波,只是此刻脸色苍白如纸,冷汗黏着发丝贴在颊边,倒添了几分破碎的柔媚。
纪宣宁抚着自己的脖颈,那里仿佛还残留着被扼住的钝痛,她大口喘着气,直到胸腔的憋闷感渐渐消散,意识到这是个梦后有些劫后余生。
耳边突然响起的人声,让她心头一紧,惊声问道:
“你是谁?”
话音未落,喉咙里便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感,还混着刚从噩梦中挣脱的沙哑。
眼前的少女梳着双丫髻,身着淡青色襦裙,眉眼清秀,瞧着不过十五六岁年纪。此刻一双满是关切的杏眼正一错不眨地看着自己。
纪宣宁来不及细想刚刚那个古怪的梦,下意识地扫过四周。
入目皆是浸着雅致清韵的古意陈设:一架雕花梨木拔步床倚墙而立,床沿垂下的浅白纱幔轻拢。墙角的博古架上摆着青瓷小瓶与玉质摆件,连身下的锦被都绣着细密的缠枝莲纹样,每一处都透着浓郁的古意,无一不在昭示着,这里绝不是她那小出租屋。
“在拍古装剧吗?这道具组也太走心了……”
纪宣宁喃喃自语,指尖摩挲着身下冰凉的锦缎,满是茫然与难以置信。
对面之人被她这话惊得一愣,脸上的关切更甚,试探着往前挪了半步,却见纪宣宁向后瑟缩了一下,便又顿住脚步,柔声回道:
“小姐您怎么了?我是冬菱呀,这是咱们纪府。”
小姐?纪府?
这两个词像重锤般砸在纪宣宁心上,她正混沌着,门外忽然传来轻缓却极具穿透力的叩门声,三下一组,不疾不徐,透着章法与沉稳:
“冬菱,宣宁可有醒转?”
那声音清润如浸过寒泉的玉,语调平缓无波,却自带一种让人不敢轻慢的威严,即便隔着一扇门,也能感受到说话人的沉稳气度。
“是公子!”冬菱连忙应道,转头看向纪宣宁,“小姐,公子来看您了,可要开门?”
纪宣宁下意识点头,心头却愈发慌乱。冬菱轻手轻脚地拉开房门,逆光中,一道颀长的身影缓步走来。
来人身着一袭月白色锦袍,衣料上绣着暗纹流云,腰间束着玉带,身姿挺拔如松。
他面容俊朗却不张扬,眉眼间带着几分疏离的清贵,唯有看向纪宣宁时,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才漾开一丝浅淡的暖意,却始终保持着恰当的分寸,未有半分逾矩。
“醒了便好。”
纪云舟目光落在纪宣宁苍白的脸上,并未靠近床榻,只是站在两步开外,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身子发虚便少动,吩咐厨房炖了参汤,稍后让冬菱给你端来。”
纪宣宁看着他这般疏离又妥帖的模样,更觉陌生,试探着开口:“哥?”
纪云舟微微颔首,
“前几日父亲巡访遇洪水殉任的消息传来,你急晕过去,已是七日。我知你哀恸,但身子是根本,若你因过度悲戚熬坏了身子,九泉之下的他,怕是也难以安心。”
“父亲……殉任?”
听了他的话,纪宣宁忍不住重复了一遍,面对接踵而来的信息有些发晕。
她不过是熬了两个通宵赶论文,趴在书桌上眯了一觉,怎么一睁眼就换了个世界?这具身体的原主,竟已昏睡七天;而她刚穿越过来,就接到了至亲离世的噩耗?
纪云舟眸色暗了暗,语气放柔了些许,却仍保持着克制:
“灵柩昨夜抵京,暂厝外院。你身子刚醒,本不想让你即刻去面对,但若你执意,便梳洗后换身素衣,我陪你过去。”
顿了顿,又继续道:“记住,到了灵前,莫要过度悲恸伤了根本,父亲在天有灵,也不愿见你这般。”
言罢,他又示意冬菱好生照料,便转身离开。
在纪宣宁发愣的间隙,冬菱很快端来温水和素色的孝衣,粗布的衣料贴在皮肤上,带着些许微凉,倒让纪宣宁脑子清醒了几分。
看着盆中水倒映着和她现代一般无二的脸庞,不由感到些慰藉。
还好,即使换了个空间,她也还是纪宣宁,名字没变,长相也没变,这样至少证明自己存在过。
她任由冬菱伺候着梳洗换衣,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丫鬟的神色。冬菱眼底的担忧不似作伪,看来原主在府中,倒是倍受疼惜。
收拾妥当后跟着纪云舟穿过抄手游廊,沿途随处可见挂着的白幡,下人们都身着孝服,脚步匆匆却井然有序,显然纪家虽遭大丧,家风仍在。
灵堂设在前厅,正中央的楠木棺材上覆盖着素白绸缎,供桌上燃着香烛,烟雾袅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与哀伤。
周围的女眷见纪云舟带着她进来,都纷纷起身行礼,眼神里满是同情。谁都知道,纪太傅是国之柱石,如今骤然离世,实在可惜。
纪宣宁望着那口冰冷的棺材,只觉得浑身发寒。下意识地抬手,狠狠掐了自己胳膊一下。
嘶!
尖锐的疼痛感传来,清晰无比。眼前的灵堂、哀哭的人群、素白的孝衣,都没有丝毫消散的迹象。
不是梦。她是真的穿越了,来到了一个历史上查无此朝的大靖王朝,还偏偏赶上了原主父亲的丧礼。
纪宣宁心中一阵唏嘘,现代的她是孤儿,没想到穿越过来,竟还是逃不过孤苦的命运…
等等,原主的母亲呢?
面前纪云舟已经停下脚步,为了不被人看出破绽,她猛地吸了吸鼻子,酝酿好情绪,朝着棺材扑了过去,放声大哭:
“爹——您怎么就这么走了呀!女儿好想您!您走了,我和娘、和哥哥可怎么办啊——”
哭声凄厉,眼泪说来就来,倒不是全靠演技,实在是这异世的孤苦与原主残留的悲伤交织在一起,让她忍不住共情。
身后的冬菱连忙凑过来,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提醒:
“小姐,您忘了?夫人在您五岁那年就病逝了呀。”
纪宣宁的哭声猛地一顿,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大脑飞速运转,硬生生将哭腔转了个弯,哽咽道:
“呜呜呜……爹,女儿是伤心糊涂了……都忘了娘早就先一步走了……这下您也去了,就剩我和哥哥两个人,成了没人疼的小白菜了……”
一边哭,一边悄悄用余光打量着周围的人。见众人被她这番“真情流露”感染,原本压抑的哭声更甚,并未察觉到异样,微微放心。
几个年长的女眷还红着眼眶走上前,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宣宁别哭,有云舟在,纪家不会垮的。云舟身为户部侍郎,深得陛下信任,定会护着你的。”
纪宣宁在心里快速梳理得到的信息:原主五岁丧母,父亲纪景行是太傅,相当于宰相之职,位高权重;哥哥纪云舟是户部侍郎,可以接触到财政核心。
兄妹二人在朝中的根基不算浅。只是,如今纪景行骤然离世,这对兄妹在朝堂上的处境,怕是要艰难许多。
就在她暗自思忖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却有序的脚步声,紧接着,管家林伯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恭敬:
“禀侍郎大人,宫内来人了,说是奉陛下口谕,前来吊唁太傅大人,并传旨追封赏赐。”
这话一出,灵堂内的哭声瞬间低了下去。纪云舟闻言,微微收敛了脸上的哀戚,转身对纪宣宁低声吩咐:
“你且在灵前守着,稳住心神,我去迎旨。”
纪宣宁点点头,乖巧地跪在蒲团上,眼角的余光却跟着纪云舟的身影移到门口。
灵堂外,来的是内侍省的随堂太监李德全,身后跟着两名小太监,手里捧着明黄色的圣旨和赏赐的锦盒。
李德全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悲戚,见了纪云舟,先是微微躬身行礼:
“纪大人节哀。咱家奉陛下口谕,前来吊唁纪太傅,顺便传旨。”
“有劳李公公亲自跑一趟。”
纪云舟微微颔首,语气恭敬却不失分寸,
“父亲骤逝,陛下还记挂着,臣兄妹感激不尽。公公里面请,灵堂已备好,容公公代为吊唁。”
李德全跟着纪云舟走进灵堂,目光扫过满堂素白,脸上的悲戚更甚了几分。他走到纪承安的灵前,先是规规矩矩地行了三鞠躬礼,口中念道:
“太傅大人一生忠君体国,鞠躬尽瘁,如今骤然离世,陛下悲痛万分,特命咱家前来,送大人最后一程。”
说罢,他转过身,示意身后的小太监捧上圣旨,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传陛下口谕——太傅纪景行,秉性忠直,才学卓绝,入仕三十载,辅佐朕躬,教导皇子,劳苦功高。
今巡访途中遇洪殉职,朕心甚痛。特追封纪景行为太子太师,赐谥号‘文忠’,赏黄金百两,绸缎千匹,丧葬银两由国库拨付,着户部妥善料理。
其女纪氏宣宁,赐封‘明、慧、县主’,赏良田百亩,以慰太傅在天之灵。钦此。”
纪云舟与纪宣宁连忙跪地接旨,齐声应道:“臣(臣女)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德全亲手将圣旨交到纪云舟手中,又温言安慰了几句:
“纪大人,县主,陛下深知太傅之死对你们打击重大,特意叮嘱,让你们好生保重身体,莫要过度悲痛。纪家有功于国,陛下定会照顾。”
“多谢公公传话,臣兄妹铭记陛下恩典。”
纪云舟起身,语气依旧沉稳,“公公一路辛苦,且到偏厅奉茶歇息片刻。”
“不必了不必了。”
李德全摆了摆手,
“咱家还要回宫复命,就不耽搁了。纪侍郎好生主持后事,有什么需要朝廷相助的,尽管上奏。”
说罢,又对着灵堂的方向拱了拱手,便带着小太监转身离开了。
纪宣宁心里五味杂陈,原主的父亲能得陛下如此厚待,可见其在朝中的声望之高。
只是这突如其来的穿越,父亲的离世,还有梦中那狰狞的皇子……
她隐隐觉得,自己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不会平静。
此刻,两界烽燧间,一凛雄躯正于尸山血海中辗转腾挪,刀光匹练般横斩,三四敌卒喷血跌飞。
嗖——
一箭破空,正中对方大旗。
旗杆倾颓间,最前那人挺枪直刺,枪尖透穿陈国将军心口。
“大靖战神……果然,名不虚传……”
陈国将军气绝刹那,军阵骤乱,如鸟兽散。
“将军,我们胜了!”
此时,有一人骑马至此人身旁。
“殿下,宫里有消息。”
原本背对众人的身影听到这话缓缓勒转马头,刻满风霜的脸上,尽是冷冽,只一双寒眸如星,扫过之处,使人不自觉垂首。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