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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庇雨

走了一阵,柳襄有些乏倦,在一方石亭下小憩,晏修在她旁边坐下,从怀里掏出玉面饽饽,递了一块给她。

柳襄侧首瞧着他的样子,微微一笑,接过来放进口里细尝。

坐了片刻,忽而阴云漠漠,风里带着丝寒气。

晏修看了眼天色,站起身道:“走吧,要下雨了。”

柳襄朝他伸出手。

晏修不由低笑一声,将她微凉的手握在掌中,牵了她往回走。

行不多时,霹雳一响,大雨瓢泼的直倾。晏修将外衣褪下,罩在柳襄头上,拉着她钻到路边一棵枯松里躲避。

水雾杂着山烟,冥冥一片,两人挤在一处,肩挨着肩,腿傍着腿。

“冷不冷?”晏修用指背拂去她腮边的雨滴。

柳襄仰起脸,望向晏修,他身上淋透了,水珠儿顺着颌角滑落,滚进衣襟里,斜雨丝丝,吹湿他的面颊,睫毛洇着一圈暖光。

“我不冷。”柳襄捏着外衣袖口,拧干了水,去擦他的额角。

微凉的手心轻轻抚过,晏修垂眸看她。

离得那样近,柳襄忽然觉得不自在,很想回避他的目光,她刚要收回手,腕子却被他握住。

“阿襄……”晏修捘着她的手腕,唤了她一声。

粗砺的触感划过,柳襄眨眨眼,摊开他掌心问道:“你手怎么了?”

晏修瞥了一眼,“采鬼草的时候被刺扎了。”

柳襄指尖一动,差点要覆上去,又堪堪停住。

“可疼了。”晏修勾着她的食指晃了晃,“现在还疼呢!”

疮痂新结,周围的皮肤还透着红。柳襄用指腹压了压,背转身,撕下一小片贴身的布巾,为他擦净水渍,“上次给你的般度兰呢?”

晏修忙把腰间拴的荷包解下来,取出黑色瓷瓶和一支花梗,“你要哪个?”

柳襄盯着花梗发怔,“花枯了。”

“嗯?”

“般度兰干了就没用了。”

“哦。”晏修将花梗掖进荷包,“这是你送的,所以留着。”

柳襄一愣,话先于思绪出口,“留着做什么?”

晏修定定望着她,低低道:“以示相爱不忘。”

柳襄心头突突的跳,她垂眸捻着衣角,小声道:“平日爱花,自然将花分外珍重……”

晏修不待听完,打断她道:“我非爱花,爱执花之人而已。”

柳襄攥紧十指,久久不言。

“阿襄……”晏修向前半步,目光灼灼,“我……”

暖意隔着衣料传来,柳襄慌张地后退,几乎贴着枯松,“你……你……”

晏修顿住,垂手静静站着。

“你……你的伤口还没好,沾了水,要感染的。”柳襄快速说完,拿过瓷瓶,倒出一粒药丸,调水化开,敷在他掌心结痂处,“雨小了,回吧。”言罢矮身出了枯松。

晏修皱皱眉,瞥一眼茸茸的细雨,叹了口气,收好瓷瓶,跟着迈了出去。

风帘雨幕之中,谁都没有说话,只有交叠的脚步声。

“阿襄,你看!”

柳襄停下来,回眸望着他。

“水里有鱼!”

两人左首边一座小小石桥,长满碧藓苍苔,桥下清流滚滚,鸟舞鱼跃。晏修三两步挨过来,牵起她的手,“走,抓鱼去!”

他的手指慢慢滑进缝隙,收拢,握紧,柳襄长睫一颤,想要挣开,却终究没动。

晏修远望飘渺诸峰,扬了扬唇角。

山林空翠,涟漪荡漾,别有一种袅娜之致。晏修选了一根柔韧的枝条,削去枝桠,剥下树皮,一端系在枝条顶部,另一端绑上两头磨尖的树丫,贴好叶片儿,又拨开岸边湿润的泥土,掘出几条蚯蚓,穿在树丫上,做成一个简易的钓竿。

柳襄蹲在芭蕉树下,看着他一通忙活,抛钩入水,“你倒像是做惯了的。”

“读书时贪玩,搭着一帮伙伴逃学,上房掏雀儿,下河摸鱼儿。”晏修笑了笑,“许久未用这法子钓鱼,不知还灵不灵。”

柳襄弯了弯唇。

雨点霏霏,两人并肩坐着,静待鱼儿上钩。

抡着钓竿等了半天,钓丝儿动也不动,水面平静无波。

晏修换上新虫子,挪了位置,又垂下去,半晌叶片一动,急忙提起来,却是个空钩子,他挠挠脑袋,“到底生疏了。”

柳襄抿嘴一笑,站起来道:“我小时候也抓鱼。”

“哦?”晏修抬眸,“怎么抓?”

柳襄折下一根尖细的树枝,走到岸边,盯着水底。

一条大鱼缓缓游过,柳襄将手中树枝猛地一刺,噗的一声,树枝穿肚而过,那鱼就这么被叉了上来。

晏修脸上溅了几滴水,愣愣地看着她。

鱼尾不断摆动,挣得树枝晃了晃,柳襄往地下一撩,大鱼活迸迸的直跳。

晏修回过神,满地上乱抓,两手捧着沉甸甸的鱼,不觉失笑道:“我那时要是跟着你,哪还用饿着肚子被父亲罚跪!”

柳襄摇头轻笑,又抓了两条鱼。

晏修用树皮串好鱼,带着她找了处干燥的山穴,堆了柴火一边烤鱼一边烘衣。

火星噼啪炸开,鱼皮烤得金黄,油脂顺着木枝往下滴,散出阵阵鲜香。

晏修将熟透的鱼肉撕成小块,拿芭蕉叶包着递给她,“趁热吃些,冷了就不好吃了。”

柳襄吃了几口,见他将鱼翻了个面继续烤,自己一点也没吃,便捏起鱼肉一端,送到他面前,“你也吃。”

不想晏修一低头,直接咬住了鱼肉。

牙齿磕着指腹,有些细微的痒,接着舌尖扫过,带着点湿润的软。

丝丝缕缕的酥麻顺着指尖飞快往臂上游走,径往心口钻。柳襄猛地缩回手,指尖泛起薄红。

晏修喉结滚了滚,想说些什么,却瞥见她膝头紧攥的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柳襄蓦地抬眼看他,两人对视片刻,又同时别开脸。

炭火渐渐收了势,这方天地愈加安静下来。

鱼肉尽皆熟透,冒着热气,晏修分给她最嫩的几块,将剩下的吃了,既而雨霁日出,他一手提着鱼,一手携着她往回走。

青山拿着一捧漫烂的黄花,远远在林外迎候,见着晏修,松了口气道:“主子,您去哪儿了,怎么这半天才回来?”

木欣欣也跑了过来,头上黄灿灿的插着一簇野花,“阿襄姐姐,你们去哪里了呀?”

“捉鱼去了。”晏修皱了皱眉,将鱼扔给青山,“一条清蒸,一条红烧。”

“好嘞!”

回了屋,木欣欣寻得个陶罐,将采来的鲜花插了进去,老汉见他们要做鱼,拿出自家晒的茴香、花椒、草果等香料,又取了些腊肉出来,刘大夫也挽起袖子去后厨帮忙。

木桌搬到了院子里,除了两条鱼,还有炒的青菜、炖的腊肉以及黍米饭,满满当当摆了一桌。

青山用烧鱼的酱汁拌好米饭,木欣欣吃了个精光,晏修不时给柳襄夹菜,老汉和刘大夫吩吩叨叨说着些山里的事,六人热热闹闹吃了顿晚饭。

饭罢,老汉坐在门口看山头落日,“孩子,你们明天就要走了?”

“嗯。”晏修眼望残霞,“天亮就动身。”

“自打儿子走了,家里冷冷清清,今天,老汉和过年一样欢喜。”

晏修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开口。

“明早我叫你,顺便给你做些饽饽,路上吃。”

“多谢老伯。”

“谢啥!”老汉眯了眯眼,“我儿子跟你一样高,也是热心肠儿,我见着你,就跟见着我儿子一样。”

晏修默了默,换了笑脸,“老伯,外面凉,我扶您进屋歇着,明早多做几个大饽饽,我爱吃,那四人亦都爱吃!”

“哎!好!好!”

夜渐渐静了,一片枯叶被风吹着打了个旋,落在檐角,没发出半点声响。

次日天明,晏修整顿了鞍马,只待老汉醒来,便与他辞别。

“主子,这都日头高照了,老伯还不见起。”青山踌躇道:“要不您先走,我留下谢他。”

“不对!”刘大夫脸色一变,“李老汉比我年岁还高,怎会如此嗜睡!”说完进屋去推那老汉,推了一会,总不得醒,一探鼻息,已是死了。

刘大夫望着老汉的脸,喉头动了动,半句话也吐不出;青山僵立在门槛边,就这么定住了;晏修叹了口气,解马去市上买了衣衾棺木和牲醴纸钱,雇人抬到这里,看着殓了老汉。

掩埋已毕,刘老汉焚化纸钱,众人都来祭奠,晏修却不见了踪影。

柳襄找了好半天,才看到晏修。他在纵横的乱石中孑然独立,一任松风滚滚,卷起衣摆。

“子殊。”柳襄去牵他的袖子,“你怎么了?”

“三年前,父兄接连去世,我恨命运不公,怨天道无情。从前只看到自己,如今才懂得,这世上人人皆苦。”晏修站在阴影里,扯起嘴角笑了笑,“阿襄,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柳襄伸出手,覆上他紧握的拳,“因为人生而有情,才会觉得苦。”

晏修愣住了。

“我自小生活的地方,常年冰雪,可我从不觉得冷,直到第一次踏进威虏——你们都说北境寒冷,而我只看到遍地花开,太阳照在身上,火一样似的。那时我才发觉,以前的日子是真的冷。”柳襄往前靠了靠,见他指尖微松,便掰开掌心,与他十指相扣,“从未有过温暖,怎会觉得冷;从未尝过甜,怎会知道苦?那些你觉得世人皆苦的事,其实是因为你心里有爱!你爱着父兄,爱及众生,才会觉得苦。”

“阿襄……”晏修眼睫濡湿,抱紧了她。

“子殊,你还记得魏鸢吗?”

晏修点点头。

“魏鸢说,生命是华美的袍,爬满了蚤子,她不想要蚤子,便扔了这件袍。可我觉得,衣袍不需要完美,有了针脚的痕,才有手作的温,爬满了蚤子的袍,才是活着最真切的模样。”柳襄踮起脚,另一只手绕到他的后背,轻轻环住他的肩,“子殊,不要气馁!”

晏修埋首在她颈间,用力拥着她,半晌才道:“走吧!”

柳襄笑了,望向他的双眸莹澈如晶,“嗯!”

二人携手同归,留下一串并蒂般的脚印。

诸事已毕,青山拉着缰绳,整装待发,刘大夫背起药箱,与他们分道而行。

晏修揭起车帘,“先生不和我们同去上京?”

刘大夫摆摆手,折了松枝叩地而吟:“饵柏身轻叠嶂间,是非无意到尘寰。冠裳暂备论浮世,一饷云游碧落间。谁知古是与今非,闲蹑青霞与翠微。箫管秦楼应寂寂,彩云空惹薜萝衣。”歌罢抚掌大笑,飘然而去。

“饵柏身轻叠嶂间……彩云空惹薜萝衣。”出自《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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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庇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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