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地区因为寒冷的缘故,学校的假期大概会延迟三周。
瞬花今天给我打了电话,我很高兴,因为我这些天非常想念瞬花。
我们聊了很多,瞬花在新年的时候去了东京的父母家里,她的妈妈给她买了礼物,有一盒陶瓷娃娃,一套精致的衣服,还有一盒从外国带来的颜料,我说不上什么话,因为今年似乎过于平淡,导致我没有太多的要求,我也知道祖母家里的情况已经不足够我再提出多余的愿望。
瞬花喜欢跟我炫耀她得到的那些东西,即使有些是我没有的,她不怕我会伤心,哪怕小到她的妈妈给她买了一条毛巾,她也一定要说给我听,我知道是什么原因,只有我会用那种别人没有的,稀奇而渴望的眼神望着她,我总不能说瞬花拥有的东西太过于平常了,她仔细描述它们的样子,我就静静地听着,直到她将内心想要表达的东西通通一股脑地都倒给了我,我才会装作与她一起高兴的样子,熟练地附和她。
其实水合前年在中秋祭的摊位上买过一个陶瓷娃娃给我,那些曾是祖母会买给我的,我已经不喜欢这些被标榜幼稚的东西了,看着陶瓷娃娃弯成月牙的眼睛,我看着只觉得喉咙里堵着团湿冷的棉花,喘不过气,所以它理所当然地被放在角落吃灰,最终逐渐破败,被时间遗忘。
至于瞬花的衣服,她跟我描述料子滑得像没重量的云,她说:“我把它展开在膝盖上,能闻到淡淡的香气。”写下这句话的时候,我又低头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这件旧毛衣,袖口磨出了毛边,针脚歪歪扭扭,我不记得祖母是在什么时候将它放入我的衣柜,我只记得,她是在四季的日夜里,就着台灯一针一线织出来的,如果祖母的身体还能活动,我想她这个时候已经在为下一件织物做准备,尽管祖母的眼睛从1998年开始就已经看不清楚眼前的东西了,她在晕倒之前手里还拿着完成了一半的毛线帽子,今年的新衣服我们谁都没有,上次买东西的时候,我甚至看见去年流行的MORI GIRL连衣裙仍然挂在那家服装店额最里面,像个不属于我的秘密,连试穿都觉得是在冒犯什么。
我那盒用了三年的颜料还在桌上放着,管身被挤得皱巴巴,每次用都要对着光,一点点刮出最后残留的颜色,瞬花说“以后可以更用心画画了”,我嗯了一声,指尖碰到这些暗淡老化的颜色,却像被针尖扎了下,这是我路过商店的时候随手买下来的,对于瞬花来说,或许扔掉它们就像扔掉过期的牛奶那样自然,她大概没想过,我握着这些颜料在那些在深夜里,对着空白画布发呆的时刻,日子像蒙在画布上的灰,擦不掉,而这些混淆不清的颜色,只会让那层灰显得更厚、更沉。
真好,我也想要那个牌子的颜料很久了,但是我画得没有瞬花好。
瞬花无论做什么都是自带天赋的,而不像我,我待在她的身边,每当她能兴高采烈地与旁人说话时,我总是沉闷地在一边听着,祈祷这场与我们不相干的话题快点结束,可是我越是祈祷,他们的话题就像是感应到了我的焦急,对话就会拖延得更长,最后弯弯绕绕,全部回到了我身上,他们将我当成了话题的一部分,瞬花跟她的那些朋友介绍了我,我跟在她身后微笑,像株见不到光的藤,我看着那些人凑在她的跟前,先是用放大镜一般的眼睛打量着我身上的每一个细节,然后深不可测地笑了一下,紧接着就跟瞬花说了些我听不懂的玩笑话,分享我从未参与过的秘密,我的心口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胀。
为什么呢?我不止一次在夜里盯着天花板想,瞬花是热络的人,她会主动给别人塞零食,有人想要借她的笔记,她只会笑着点头,眼角弯成好看的月牙,明明我们才是最亲密的朋友,她对我说的话却隔了层雾,甚至,她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趁我不在的时候,将我的书包丢到外面,并且将我的书本涂得混乱不堪,这是......为什么呢?她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这些我从未打听隐秘的事情,是坐在最角落的那个女生山野纱美告诉我的,那个常年不说话的女生,前额留着长长的,能遮住眼睛的刘海,大概是为了遮掩,因为她额头上还有一道小小的疤痕。
那时上完最后一节课,我们打扫卫生,她悄悄塞了一个纸团给我。
我知道自己很没用,连问出来的勇气都没有,只能跟纱美一样缩在角落,选择什么都不过问,自从那件事之后,我并没有想象中过得糟糕。
瞬花跟我说了新年快乐,她说给我寄了礼物,希望能带给我惊喜。
我依然是她最好的朋友,我想了一天,还是决定放弃继续责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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