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天意、人意，有人铁了心要做棒打鸳鸯的棍。
休沐的时候，周负雪被拘着参与各种仪式，美其名曰既然要入朝了，那不得替天子多多分忧。
周负雪：哥，你不想让我去找明烛你就直说。
好不容易捱到了上朝，殿前还没能叙旧几声，东宫的侍从便匆匆的过来引人入内殿。
“天气寒冷，太子殿下让小人寻您入殿。”，内待弯腰陪笑。
燕明烛为他挡着风，伸出手拂了拂周负雪肩膀上的雪，闷声道：“殿下，请先进去吧。”
周负雪扁了扁嘴，伸出手戳了戳燕明烛的胸膛，哼哼唧唧道：“那你一会儿下朝可要等我，听说宫外西街有一家很好吃的甜糕，一会儿你带我去。”
“好。”，男人闷闷的回道，目送着乌发雪裘的少年在内待的引导下远去，直到看不见人影，这才收回目光。
进了殿内果然暖些。
周负雪收拢了笑意，眉目如画，神色平静的和各位大人问候。众人也忙与他寒暄一二。
天子尚未痊愈，今日早朝，仍是太子代天子。
太子身长玉立，朱色的镶滚朝服穿在身上更显威严，周负雪看着兄长心中心绪沉浮。
朝上诸公井井有条，太子辅政已久，各项事早已引以为例。周负雪没有贸然开口，只是站立着静静听着朝臣与太子你来我往。
“禀太子殿下，今岁苦寒，沟洫复冰，草木不华，民多冻死，路有僵尸，尤其雍州和冀州。各地流民流窜，亦有灾民南下至京。”
“两州太守已有抚民否？立即遣两州太守开仓济民，促义仓开仓，禁遏籴，并从京中常平仓调粮，另传徐、扬两州填补余粮。”
“岁雪……命皇子负雪入户部仓部司，开仓济粥，以振京中人心。”
“臣弟领旨。”，周负雪心中有数，昨日太子兄长便与自己通了气。
至于接下来的一句，遣将出京平乱，意料之中、情理之外，因为燕明烛竟也在此列，做偏将。
“……不得耽搁，即刻令将出京。”
“……”
不是啊哥，你昨天答应我的可不是这个呀。
周负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太子，太子不看他，和堂下诸臣聊得有来有回。
退朝了，周负雪也没找上机会和太子说上一句私话，因为太子与朝中重臣阁内私聊了。
燕明烛也没见到，估计收拾东西准备出京了。
周负雪长舒一口气，心中微叹，还是和兄长摊牌摊早了，算了，先去户部吧。
皇子到来没有在户部引起太多的关注，逢年岁又受灾，看得出来他们很忙了，金部的算盘声更是打得震天响。
仓部主事匆匆赶来迎接，行礼之时手上还残余墨痕。
周负雪端方的回了个礼，温声细语，“初来乍到，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主事扯了个笑，有些拘谨的说，“哪里当得起殿下一句大人，下官姓王，殿下称我王主事便好。”
“有劳王主事为我介绍一二。”，周负雪从善如流。
王主事带着周负雪认了一圈人，也不知如何安排这金饽饽，只得先让小吏清了一张案台，又寻了文书，自己亲自在旁，教导皇子上手处理。
令人惊讶的是，这小殿下上手挺快，刚开始似乎略有生疏，应当是未曾处理过文案，可不稍一会儿圈点批画算起来速度快得很。
不愧是天家王孙啊，王主事心理感慨，见周负雪很快就上手了，便也告退，急急忙忙的去处理自己的文书了。
快到饭点了，周负雪还在算账，听见小李子叫他，这才慢吞吞的抬头，“怎么了？”
“殿下，太子送了吃食来。”，小李子弓着腰，弯腰笑道，身后有内待提着饭盒。
“旁的同僚有吗？”
身后的内官笑道：“小殿下真是心系他人，不过太子殿下早已准备好了，自有旁人为户部各位大人送上吃食点心。”
“如此便好。”，周负雪放下手中的文书，小李子有眼色的将食盒接过来，打开布菜。
菜色都是周负雪爱吃的，东宫的人见小殿下已经用上，笑眯眯的回礼告退，不再打扰。
用了些饭，周负雪继续投入浩瀚文书中。
……
忙了一天，等周负雪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天已经渐渐昏暗了，正准备下值一看诸位同僚还在奋战，手中的动作慢了一拍，有些犹豫。
“殿下，咱该回宫了。”，见他犹豫，小李子轻声提醒。
也对，自己还没有出宫建府，现在还是住在皇宫那，再不走宫门落锁了，可就麻烦了。
周负雪整理好心绪，吩咐小李子打包带走桌案上的文书，便轻声向上官告辞。
仓部的人都盼着这位小殿下走呢，谁不知道这位小殿下生来多病，他们加加班也就算了，反正事情多起来的时候加班已经是心照不宣的条例了。但是谁敢让小殿下陪着一同加班？真出了什么事，头上的脑袋能有几次砍的机会？
人走了，房间里的人长舒一口气。
“小殿下当真勤勉啊。”
“嗐，毕竟这才第一天，怎么说也得装装样子……”
两个小吏交头接耳，掌固从后面拍拍肩膀，方才惊慌失措。
“如此这般多嘴多舌，我看你们两个也别在这混了，去御史台当个扫洒算了。皇家的事也敢多议论，头不想要了，准备拿来踢球玩吗？仓部事务如此之多，还有闲心嚼舌根，我看你们是皮痒了！”
两人口中连称不是。
其他人自然也听到了，也明白这是杀鸡儆猴，谁心中还没有点猜测呢，只是这两个小吏嘴上没个把门这般说出来。
有人圆场，“纪大人就不要再和他们计较了，小子也是好奇，此番教训过后想必以后哪敢再犯。如今事务繁多，还是快快处理吧。”
“是啊，我家小子还等着我回去看看他的功课呢。”
纪掌固冷哼一声，没有再说话，也就当这件事情过去了。
…………
刚回宫不久，宫门就准备落锁了，也算是回来得及时。还没回殿，东宫就有人来请了，于是小轿子掉了个方向，先去了东宫。
刚踏入东宫的殿内，便见太子手上拿着一卷文书看着，听到有人进来头也不抬，道：“还舍得回来了？”
“当然舍得呀，毕竟爹爹和兄长还在家中。”，周负雪笑道。
“哼，就会说些俏皮话。”，话是这么说，太子却也破功，把书放下，招呼着自家弟弟过来。
桌案上摆着各色菜，打眼望去全是周负雪爱吃的，太子亲自为幼弟布置餐具，嘴里还絮絮叨叨的说道：“我知道你勤奋，也不想第一天就同人有异。可上朝的诸君除了文采斐然，君子六艺样样可不曾落下，身体自然强健。小满你可比不了他们，他们又哪能和你相比。”
周负雪坐下，先捡了块点心吃，甜滋滋的含在嘴里，眼睛都眯了起来。
“事物繁多，我也稍作停留一二嘛，又不是不回来了，兄长何必这般。”
“哼。”，太子冷哼一声，嘴上也不饶人，“我看你就是气我把你的小情郎派出京城。”
“我可没有，兄长可不要给我扣锅。”，周负雪慢悠悠的夹起一筷子酥菜放到太子的碗中，接着说道：“武官在京都升迁那比得在外快，没有战功提拔也不好提拔，我当然知道哥哥的心意了，怎会怪哥哥。”
太子像被顺了毛的猫一般，娇矜的夹起碗中的酥菜，“你知道兄长的用心良苦就好。”虽然他确实很想把人踢出京都外。
“人要锻炼才能成长嘛。”，眼见的太子神色越来越好，周负雪话锋一转，“既然如此，兄长我觉得我也应该历练一番。光是在户部坐值，哪能历练啊！”
太子心中略感不妙，还没有什么反应，就听得自家弟弟石破惊天的一句——
“兄长，我想和小吏一起去京都施粥。”
“绝对不行！”，太子这回可真像炸了毛的猫一般，语气冲冲。
“京都如今流民甚多，你若出去施粥，又如何能带过多人员。若无人保护，又如何能让孤和父皇安心。”
“不告诉父皇就好了嘛。”，周负雪眨眨眼睛语气轻快。
“那我呢？”，太子真感觉气的头大，冤孽冤孽，果然儿孙都是债。
“哎呀，兄长英明神武、手段了得，京都之中哪有贼人胆敢作乱。”，周负雪左右而言其他，“更何况此事如不外传，谁会针对一个小吏？”
太子这下真的肝痛了，饭没吃几口，看着自家弟弟吃饭，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吃完了饭，周负雪安静的端起调养身体的药喝起来，见自家兄长还在发闷气，发自肺腑，诚心的说道：“兄长若不同意，如果我一个人偷溜出去的话岂不是比过了明路还危险？”
太子这次终于忍不住了。
“你给孤滚回去！”
周负雪把药喝完，呸呸两声，人也不走，安静的拿着桌上的蜜饯吃着，吃完了，手干脆往太子身上一抹，煞有其事的吩咐旁人，“再去上一桌菜来，太子还未吃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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