眩晕感漫上来时，林小满正盯着掌心发烫的青铜手环。暴雨夜的应急灯光在眼前碎成光斑，耳边的雷声突然被拉长 —— 不是低沉的轰鸣，而是夏末最烈的蝉鸣，尖锐得像要刺破耳膜。
她猛地睁眼，刺目的阳光让睫毛剧烈颤抖。鼻尖萦绕着操场草坪被晒焦的气息，混着远处食堂飘来的糖醋排骨香。身上的校服是崭新的，蓝白条纹带着浆洗后的硬挺，袖口标签硌着腕骨 —— 这是她高一开学那套，后来被母亲改成了擦油烟机的抹布。
“林小满同学！该你发言了！”
老张的声音穿透蝉鸣。林小满僵硬转头，看见年轻三岁的他站在主席台侧，鬓角没有那抹刺眼的白，西装领口别着 “优秀教师” 徽章，阳光反射在上面，晃得人睁不开眼。他手里攥着的发言稿，纸角卷着熟悉的弧度 —— 和她后来在档案室看到的备份一模一样。
主席台背景板上，“2022 级新生开学典礼” 的烫金大字闪着光，边缘粘着没撕净的彩带。林小满低头，发现自己正攥着发言稿，纸页被手心的汗濡湿，泛起浅褐印子。最末行用红笔圈住的日期异常清晰：2025 年 4 月 15 日 —— 保送名单公示日。
这是 2022 年 9 月 1 日。
是她拿了省级竞赛一等奖后，被推上主席台当 “种子选手” 的日子。也是老张在办公室拍着她的肩说 “清北保送稳了” 的日子。
“别紧张，照稿子念。” 老张比了个 “加油” 手势，指节泛白。林小满的目光扫过他手腕 —— 没有那条刻 “途” 字的手链，但西装口袋露出的钢笔帽上，司南图案在阳光下异常清晰。
她走上发言台，麦克风烫得像块烙铁。台下黑压压的人头里，高一新生的校服泛着蓝白海浪般的光泽。视线越过人群，落在操场角落的香樟树下，那里围着几个德育处老师，正对着蹲在地上的男生厉声训斥。
男生低着头，乌黑的头发遮住眉眼，露出的侧脸线条锋利如刀。他面前散落着无人机零件，银色机翼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其中一枚青铜色电容滚到鞋边 —— 纹路和她手环内侧的云雷纹分毫不差。
是陈默。
林小满的心脏骤然缩紧。她记得这天，陈默因在开学典礼试飞自制无人机被记过。后来周莉莉说，他的无人机搭载了 “能干扰监控信号的装置”，被德育处定性为 “破坏秩序”。
可现在她知道，那不是破坏秩序，是……
“感谢学校给予我的机会，”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操场回荡，清亮得不像自己的，“我将以清北为目标……”
发言稿上的字迹突然模糊，红笔圈住的日期像活过来似的跳动。蝉鸣尖锐到极致，林小满扔下话筒，不顾老张错愕的呼喊，跌跌撞撞冲下主席台。运动鞋踩在发烫的塑胶跑道上，每一步都像踩在鼓面上，震得胸腔发疼。
“陈默！” 她想喊，喉咙却像被浸了水的棉花堵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德育处老师正伸手抓陈默的胳膊，他猛地侧身躲开，动作快得像受惊的猫。散落的零件被带得翻滚，那枚青铜电容骨碌碌滚向林小满脚边。
手腕上空空的皮肤突然传来熟悉的刺痛 —— 像有只无形的手环正在收紧。林小满低头，看见虚空里浮现淡蓝色纹路，组成和青铜手环一样的云雷纹，正随着心跳发亮。
陈默猛地抬头看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看清了他眼里的东西 —— 不是同龄人的迷茫，是近乎警惕的锐利，像藏着秘密的深潭。他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声音，但林小满看懂了口型：
“别过来。”
已经晚了。她撞上他的工具箱，金属碰撞声里，青铜电容弹起，在空中划出弧线，精准落在她手腕的虚空纹路处。
“滋 ——”
蓝光炸开，像点燃浸过汽油的棉线。电容与纹路碰撞处冒出细小火花，林小满的视线被强光淹没，耳边的蝉鸣、训斥声、惊呼声全消失了，只剩尖锐的嗡鸣 —— 和暴雨夜手环的共振频率完全一致。
失去意识前，她看见陈默扑过来想抓她的手，他校服口袋掉出枚徽章，在空中翻了个圈 ——“AI 改变世界” 几个字在阳光下闪了闪，正好落在她摊开的发言稿上，遮住了那个被红笔圈住的日期。
***“…… 小满？林小满！”
周莉莉的声音像根针，刺破混沌。
林小满猛地睁眼，应急灯惨白的光线刺得她眯起眼。暴雨还在下，砸在窗玻璃上噼啪作响，手腕上的青铜手环烫得惊人，表盘内侧的甲骨文 “时” 字亮得像块小烙铁。
她还坐在高三（7）班的课桌前，面前摊着没解完的数学题，草稿纸的墨迹被雨水洇成浅蓝。后颈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 —— 穿越前明明没淋雨。
“你刚才去哪了？” 周莉莉的脸在眼前放大，眼里满是担忧，“老张点你名好几遍，说要收数学卷子。你突然趴在桌上不动，叫你也没反应，跟中了邪似的。”
林小满低头看手，指尖残留着青铜电容的冰凉。她摸向口袋，发言稿和徽章都不见了 —— 只有错题本躺在那里，第 37 页的竞赛题旁，多了个新鲜的墨点，形状像只缩小的蝉。
“我没事，” 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可能有点中暑。”
“中暑？” 周莉莉皱眉，指了指窗外的暴雨，“这鬼天气能中暑？你是不是发烧了？”
林小满没接话，目光越过周莉莉的肩膀，看向教室后排。陈默的座位空着，但他的桌角放着本打开的笔记本，封面上画着简略的电路图，核心元件的位置，画着和青铜电容一样的符号。
老张拿着收上来的卷子走过来，皮鞋踩在积水的地板上吱呀响。“林小满，你的卷子呢？” 他语气带着审视，领带歪在一边，露出 “知途科技员工福利” 的标签，“刚才叫你半天没反应，在想什么？”
林小满递过卷子，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老张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卷子一角被带得卷起。她趁机瞥见他的手腕 —— 那条刻 “途” 字的手链还在，链扣处的磨损痕迹，和 2022 年他别在西装上的 “优秀教师” 徽章边缘一模一样。
“在想最后一道题。” 她垂下眼睑，遮住眼底的惊涛骇浪。
老张没再追问，拿着卷子走了。林小满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后门，突然想起穿越时的细节 ——2022 年的老张，西装口袋里那支司南钢笔，笔帽上刻着极小的编号：ST-20220901-01。
和她手环内侧的编号 “ST-20220901-07”，只差一个数字。
晚自习下课铃响时，雨势小了些。林小满收拾书包的动作顿了顿，指尖划过错题本第 37 页。那道竞赛题的解题步骤旁，不知何时多了一行极淡的蓝色字迹，像用雨水写的：
“他们在监听。”
字迹和陈默在暴雨夜刻下的 “他们在偷你的时间”，如出一辙。
她抬头看向窗外，操场尽头的公示栏在暮色中只剩模糊轮廓，青铜包边反射着远处的路灯，像条蛰伏的蛇。林小满握紧发烫的手环，突然很确定 —— 这不是幻觉。
2022 年 9 月 1 日的蝉鸣，陈默的口型，青铜电容的火花，还有那枚 “AI 改变世界” 的徽章…… 都是真的。
而那个被红笔圈住的日期，像个定时炸弹，正在三十天后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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