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警报声像生锈的刀片，猝不及防地剐过耳膜。谢砚站在教学楼三楼走廊尽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墙皮剥落处露出的斑驳红砖。
冰冷的电子音准时在脑海中炸开，是“规则回廊”的系统提示：【副本“午夜校园”开启，基础规则1：晚11点后，不得停留在三楼及以上楼层。】
几乎是同一瞬，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声音紧随而至——带着细碎的电流杂音，像根淬了冰的针，精准扎进神经最深处：
【悖律提示：若在11点前离开三楼，会被走廊里的“值日生”拖去教务处。】
谢砚眉骨微不可查地动了动。又是这种该死的矛盾。
他抬腕，腕表的荧光指针正卡在10点59分。走廊里的日光灯管发出“滋滋”的低鸣，忽明忽暗的光线把他的影子在瓷砖地上拉得忽长忽短，那些影子像是活物般，正拼命往楼梯口的方向蜷缩，仿佛在躲避什么。
“值日生”……他的目光扫过墙面上泛黄卷边的值日表，最底下一行用红墨水写就的名字早已模糊，只剩个“李”字的残笔，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
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沉稳、规律，每一下都像踩在绷紧的弦上，带着不容错辨的压迫感。谢砚侧身躲进旁边半开的教室门后，透过门缝望去——
来人穿着件黑色冲锋衣，领口拉链拉得笔直，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他手里捏着个银色金属笔记本，指尖正飞快地在上面书写，侧脸低垂时，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浅影。走到三楼楼梯口的“禁止通行”警示牌前，他笔尖一顿，电子音再次响起：【玩家陆沉，遵守规则1，获得“临时夜视”奖励。】
谢砚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典型的守序者。
系统认证的S级玩家，果然走到哪儿都把规则刻进骨髓里。
就在这时，腕表的时针“咔哒”一声，跳过11点。
走廊里的灯光骤然熄灭，应急灯应声亮起，幽绿的光线像苔藓般爬满墙壁。楼梯口的警示牌突然开始渗血，粘稠的红液顺着木板纹路蜿蜒而下，将“禁止通行”四个字染得愈发猩红，像一张咧开的嘴。
方才还在蠕动的影子们，像是被点燃的火星，瞬间窜高半米，凝聚成几个穿着蓝白校服的模糊轮廓。它们没有脸，脖颈处是平整的空白，手里却拖着锈迹斑斑的拖把，拖把头垂在地上，拉出长长的水渍，水里还缠着几缕湿漉漉的黑发。
是“值日生”。
谢砚眯了眯眼。看来，他的悖律提示从没骗过他。
楼梯口的陆辞显然也察觉到了异常。他迅速后退半步，后背精准地抵住冰冷的墙壁，金属笔记本被他翻到新的一页，指尖在纸面划过的速度快得几乎出影，像是在拆解一道精密的公式——他在解析眼前的规则漏洞。
谢砚靠在门后，抱着看戏的心态。守序者遇到规则之外的突发状况，通常会露出这种紧绷到极致的表情。
然而下一秒，陆辞突然抬头，目光像淬了冰的箭，精准地锁定了谢砚藏身的教室：“里面有人？”
声音不高，却穿透了外面影子摩擦地面的“沙沙”声，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谢砚挑了挑眉。这人的感知力倒是比他想象中敏锐。
他没应声，反而故意抬脚，鞋跟在教室地板上重重磕了一下。
“咚”的一声闷响，走廊里的“值日生”们动作猛地一顿，那些空白的脖颈齐齐转向教室方向，拖把头拖在地上的声音骤然变急，“唰唰”地朝门后涌来。
陆辞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怒意：“你在找死？”
他话音未落，谢砚已经转身翻出了教室后窗。三楼的高度，落地时膝盖撞上水泥地，传来一阵钝痛。但这痛感很快被脑海里炸响的警告声覆盖：【警告：玩家谢砚违反规则1（停留三楼），触发悖律惩罚——镜像牵引。】
眼前的教学楼墙面突然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泛起层层涟漪。无数个模糊的“谢砚”从墙里渗出来，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衣服，面无表情地朝他伸出手，指尖泛着透明的冷光。
谢砚咬了咬牙，转身就跑。他太清楚这惩罚的滋味——这些镜中人会像跗骨之蛆，缠到他找到下一个“漏洞”为止。
可没跑两步，一股尖锐的、像是灵魂被生生撕裂的剧痛突然攥住了他的心脏。他猛地弯腰，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视线里开始浮现细碎的雪花状噪点，连带着指尖都泛起半透明的质感，像是要融进空气里。
【悖律惩罚同步中……】
陌生的提示音？
谢砚忍痛抬头，却看见楼梯口的陆辞也猛地捂住胸口，脸色瞬间白得像纸，额角渗出的冷汗顺着下颌线滑落，砸在金属笔记本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那些原本追着谢砚的镜中人，此刻竟有一半调转方向，伸着透明的手，去抓陆辞的脚踝。
陆辞显然也懵了，他踉跄着后退，避开那些纠缠的手，看向谢砚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警惕，声音都带了丝不稳：“你……”
谢砚也皱紧了眉。怎么回事？他的惩罚，为什么会扯上个守序者？
就在这时，两人的腕表同时亮起刺目的红光，冰冷的字体浮现在表盘上，一字不差：
【检测到异常关联，玩家谢砚与玩家陆辞绑定“生命共享”。】
【绑定规则：痛苦共担，奖励共享。】
【副本任务更新：找到十年前“消失的值日生”的真相，存活至黎明。】
幽绿的应急灯光下，谢砚看着陆辞那张写满“规则被颠覆”的错愕脸，唇角忽然勾起一抹极淡的笑。被镜中人扯住的衣角传来冰凉的触感，他却觉得，这个副本或许会比想象中更有趣。
而陆辞盯着腕表上“生命共享”四个字，又看了眼那个被镜中人围攻、却还在笑的违规者，握着笔记本的手指关节泛白。第一次，他对自己信奉了无数副本的“规则即生路”，产生了一丝裂痕。
这趟浑水，他好像不得不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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