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将永远睡去,而玫瑰永不凋零。”
这里是哈特兰德。
一根根透明的巨柱直通天上,那是决策者们生活的地方。
居民区大楼练成曲折的屏风状,摩天大楼矗入天穹,但这里太旧,太阴湿,墙壁内外已经生了青苔,积雨云累积成厚厚的□□,把居民区的大楼四面包围。天空沉闷得不行,估计一会儿有大暴雨。
楼连着楼,层层相通,楼的内部像是迷宫,每个人想要回到自己的家,必须穿过许多道走廊,甚至要经过别人的家里,最后才能回到自己的家中。这里是地上的贫民窟。一般人家的客厅和厨房基本上都是公用的,只有少数人家的房间是完全与公共走廊隔离的——这取决于买房子时交了多少钱。
房子内部的装饰倒是没什么区别,都是清一色油腻腻的、已经辨认不清墙纸上花纹的墙和摇摇欲坠的天花板。
“爱拉,爱拉,妈妈不是告诉过你,总是在黑夜里工作的人终会被黑夜吞噬的吗?”
爱拉从公共客厅走进自己那五平米的卧室,关上门,自言自语道。
她的房间,三面囚笼,一面有窗,然而外面也是一片漆黑,白天里也只能看到别人的窗子而已。她的书桌就摆在那窗台下面。
她拉开座椅坐上去,打开台灯,灯光昏暗得要命,只能照到桌子上大约三平方分米的地方。她摊开笔记本,动笔写下两行字,抬头看看漆黑的窗外,笑了一下:“爱拉,看啊,天要亮了。”就起身走了。
最后一班巡夜的空中机器人对内探视却一无所获,便又飞走了。
灯光一直亮到天亮就自动断电了。
人们路过她家里的时候,见房子内外空无一人,只有笔记本上写着两句像小说开头一样的话。人们不无悲哀地说:“哦,她还是被黑夜掳走了……”
这里是哈特兰德,巨大的透明管柱矗入云层之中,管道与管道相连,构成了错综复杂地空中交通网路。管柱的顶端就是最高层的贵族们居住的地方。他们为了能够更好地生活,建立了“新大气层”,把整个地球大气层外扩了一倍,大气变得极不稳定,经常无休无止地下雨。众多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地插在这些管道的间隙之间,除此之外,还有地下城,那里原本是流氓和黑市的栖息地,不过后来有太多人为了避税以及交不起地上的屋租,便都躲进了地下城,再后来,躲得人太多,终于还是被发现了,但他们还是不可避免全部成了底层人,想要住到地上,除非经过层层考核,才能跨越阶级。
人们通常娱乐的方式就只有玛芙莲得的电影和菲拉德菲的新闻。玛芙莲得的电影是越来越烂了,虽然菲拉德菲的新闻真假难分,但多少还有些看头。
今天的早报,七点半准时通过全世界的大屏幕播送。
“今天,我们不无悲哀地沉重悼念两对全世界最伟大的夫妇,优秀的莱沙夫妇和德·卡拉莫苏夫妇。他们是:玛利亚·德温·莱沙、爱德华·莱沙;珀尔·卡迈兰·德·卡拉莫苏,费金·德·卡拉莫苏。他们亡于可怕且致命的瘟疫,目前,我们正在竭力研究解药……这场疫病,经过理事会决议,姑且称之为——‘灰玫瑰疫病’。”
民众们无不驻足观看,他们带着口罩,有的甚至带着防毒面具,叹息摇头。他们的生活本来就不好过,如今,连上层的人都会因病毒而死。
“算了算了,连上层人都会死,看来病毒还是很公平的……”
“难道他们真的没有药?”
“有药有什么用,就算有了,也是天价,不是我们吃的。”
“哎……”
人们四处走开。
这个社会分为五级:A——Masters;B——Companies;C——Armies;D——Servants;E——People。最上层是决策者们,由十二个家族组成,上述的莱沙和德·卡拉莫苏就是十二家族中的两个。
“葬礼将在今天上午八点钟准时开始,由本世纪最伟大的大主教尼古拉斯·克里斯蒂安主持,埃提克的校长先生列昂·玛格涅洛陪同陪护——他将成为本世纪埃提克最伟大的校长。
“两对夫妇的孩子们——未来的掌舵人们——也将出席,这将是他们第一次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他们是:莱沙夫妇的长子安东尼·莱沙,长女安洁莉娜·莱沙,幼子安德烈·莱沙;德·卡拉莫苏夫妇的独女罗莎·德·卡拉莫苏。另外,莱沙女士的妹妹和德·卡拉莫苏先生的妹妹也将出席陪同……”
上午八点整,直播便准时开始了。全世界的大屏幕都在清一色地播放葬礼。
天空仍是是灰蒙蒙的颜色,雨不大不小地下着,惹得人心烦意乱。走在队伍最前头的是四个孩子,最大的十三岁,最小的十岁。两个女孩子哭哭啼啼地用手帕掩着脸,那个最小的男孩儿还不太懂他正在经历的是什么,更没有见过这样大的场面,有点儿胆怯地躲在哥哥身后。
他们都戴着黑色的礼帽,但是仍然能够看见他们略显稚嫩的脸庞。
最前面的两个孩子都是一头金色的卷发,玉色的双眼,长得一模一样,是双胞胎。那个男孩十三岁,女孩十二岁,但是实际上他们只相差了十分钟出生,而好巧不巧,安洁莉娜就出生在新年的钟声敲响四分钟后。他们的小弟弟安德烈·莱沙和他们略显不同,他发色深棕,眼眸碧绿,一半遗传母亲,一半遗传父亲。罗莎则是一头赤红色的卷发,眸色像琥珀一样。
旁边随行的是莱沙夫人的唯一的妹妹莫妮卡·德温·亚特兰蒂,她早早地嫁给了亚瑟·亚特兰蒂先生,生了女儿帕特丽夏·亚特兰蒂。女孩儿遗传了母亲德温家族的深棕色头发。
罗莎的姑姑西尔维娅·德·卡拉莫苏也跟在小侄女儿身边,她面覆小刺绣黑纱,紧紧攥着罗莎的手,她现在是她唯一的监护人。
跟在孩子们后面的还有一个人,他身材高大瘦削,约莫二三十岁,一头咖啡色的卷发,大约刚刚及肩,低低地扎成一束,坠在背后,十分优雅。但他的面色十分冷峻,灰色的眼睛显出他忧郁的天赋,他为人不苟言笑,不怒自威。规规矩矩地打着领巾,穿一身黑色长西装,他就是埃提克的校长先生,但同时他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他是莱沙家孩子们的教父。听说当年莱沙先生格外赏识他的才能,便在他还在埃提克当教授的时候就决定要让他做自己未来的孩子们的教父。
从圣那西西亚大教堂出发,穿过黑森林,最后到达目的地,这条路已经不知道被走过多少次了,一代一代的人死去,一代一代地人都来送殡。不过近年来,这条路似乎走得越来越勤了。
大主教身穿漆黑的织金长袍,戴着银色的十字冠,深红的长直发垂及胸前,灰绿色的眼睛在阳光下似乎发着亮光。他念完悼词,做完简单的祷告,便匆忙宣布下葬了。
按着传统,两对夫妇本应该停棺七天下葬的,不过由于他们死于传染性极强的疫病,所以只好次日就匆匆下葬了。
这里不是他们的归宿。
下葬的地方有一个管道口,正正好够放入一副棺材,棺材顺着管道进入预定轨道,一直送到玫瑰墓园——十二家族的人都葬在那里,那才是死人最后的宿地。
“安娜,不要哭了,丢不丢人......”安东尼面色冷淡,大约是装的,他不想第一次在大众视野里露面就是狼狈的样子。他刚要把怀里的手帕递出去,却见一旁罗莎也在掩着脸哭,便走过去,把手帕递给了她,微笑道,“罗姬,擦擦眼泪。亲爱的,你怎么还在哭呢?”
罗莎揉揉眼睛,抽泣着:“安东,我真的很羡慕你们,叔叔阿姨不在了,你们还有兄弟姐妹……”
“别伤心了,罗姬,”安东尼把手搭在罗莎的双肩上,“以后你就是我们的一员,你也是我的妹妹。以后你想要来我们家,随时可以来,好吗?就跟自己家一样。”
罗莎的眼里冒出了星星般的目光:“真、真的吗?!”
“当然了。”
记者们和摄像头如同马蜂一样一齐涌向这边。闪光灯照得安东尼睁不开眼,他已经在想记者们会如何褒扬他了,他第一次露面,就为家族争取了莫大的光荣。
“滚开!”
不和谐的音符总是会出现的,安洁莉娜一把推开罗莎,叫嚷,“他是我的哥哥!你个蠢东西!”
“安娜!——”安东尼怒不可遏,人们都忙着去搀扶罗莎了。
“凭什么!你是我哥!”安洁莉娜据理力争道。
西尔维娅姑妈瘦高的长影很快笼罩在孩子们的头上,只有安洁莉娜一点儿也不怕她。她走近,眼神在黑纱下显得更加凌厉:“看起来,令妹并不是很乐意接待客人呢,我们还是不便打扰了。”说完,便拉着罗莎的手毅然走了。
安东尼十分尴尬地行礼送她们离开:“实在是非常抱歉,二位德·卡拉莫苏小姐。”目送她们离开后,他猛然转过身来怒视安洁莉娜,“安娜!!”
安洁莉娜显然被他吓到了,愣了一会儿没有开口。玛格涅洛先生忽然从嘉宾席上用小银匙敲了敲玻璃高脚杯,低声道:“安东尼!”
安东尼只好回到位置上去坐好。
安洁莉娜总觉得心口有一团气咽不下去,她忽然攥紧妈妈曾经给她的那个挂坠盒,飞奔出去,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安娜!”玛格涅洛先生突然站起来叫她,跟前的红酒杯被他不经意的粗鲁晃动,泼洒在纯白的桌布上。然而安洁莉娜还是跑掉了。他转头怒视安东尼。
安东尼面上处若泰然,但是他背后已经生出了一股莫名的寒意,他好像真的闯出什么大祸了。
“你负责把她带回来。”玛格涅洛先生的眼神仿佛在说。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