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尼打了个电话给克丽丝蒂娜,克丽丝蒂娜就把那些人的名单和定位发送给了他。他顺手在空中划动了一下,拉开了一张虚拟的电子屏。
然而他刚准备开始选人,克丽丝蒂娜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安东,人死了。”
安东尼的手指顿了一下,而后极为冷静地问:“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怎么死的。”
“就在会议之前,也就是大概四小时之前,有人在管道交通轨道Ⅲ区中转站的候车室听见了枪声,于是人们看见了她的血喷涌而出,那个便利店的玻璃门上一片鲜红。但是目前没有人目击凶手。”
“你确定是枪杀?”安东尼疑惑道。
克丽丝蒂娜知道他生性多疑,与他多说无益,便将当场的照片和尸检报告发给了安东尼。
枪支磨损严重,而且长期没有得到保养,所以很破旧,一看就知道是劣等二手货,但想要枪毙一个人还是绰绰有余了。
死者经过身份核实,的确是卡米莉亚·布莱克本人,脖子的大动脉被贯穿,经过尸检,发现弹孔周围有烧焦的痕迹,大约是自杀。她的一只手握着枪,另外一只手手耷拉在一旁,几乎坠地,并在地上画了一个模糊的“A”,也许是个单词,也许是别的什么,之所以分辨不清,是因为这个“A”后面紧紧跟着的就是一摊鲜血。
“是她的死亡讯息吗?”诺兰看着有些瘆人的照片,轻声问。
“不,这是凶手写的。而且,凶手和这个人一样,很可能是个E民,或者,顶多是个D民。”安东尼只稍稍看了一眼,就下了论断。“蒂娜,怎么没有当时的监控录像?”
“她选的是商务座,有特殊权益,所以她的候车室没有监控。”
“见他妈的鬼。”安东尼被气笑了,“商务座就没有监控?那秩序要怎么维持?”他把烟蒂扔到车窗外面,又重新咬住了一根烟,不过,他连打了两下打火机,都没能打出火。“呸,”他把新烟也一起吐出窗外。
“先别想那么多了,少爷,”诺兰在旁边说道,“总之她已经死了,这不就是你最期望达到的效果吗。”他靠在车门上,顺手从安东尼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又用安东尼的打火机把火点了。奇怪的是,刚刚完全打不出火的打火机,到了诺兰手里一下子就打出了火。诺兰俯首屈就他的打火机,幽蓝色的火焰像恶魔在围着篝火跳舞一样上蹿下跳,诺兰被升起来的烟熏了眼睛,不由地蹙起了眉。
安东尼看呆住了。直到诺兰抬起头,稚拙地夹着烟,尴尬地揉了揉被熏得满是眼泪的双眼。安东尼把脸转回去,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蠢死了,你低着头点烟的话,不管怎样都会熏到眼睛,这点常识都没有吗。”
诺兰吸了两口烟,被呛得止不住咳嗽。果然,少年的肺腔还受不了这样的浓烈气味。诺兰皱了皱眉:“不过,安东,我得给你提个醒。如果D民或者E民抢在我们的安排前行事,那是个很不好的预兆。”
安东尼愣了一下。他说得不无道理。“这样,全面封锁消息,不予媒体询问和Ⅲ区调查的权力。”
“那那些在场的人都怎么办?没有不漏风的墙……”
安东尼的眼睛里发出一股陌生的寒光:“做掉他们。”
诺兰一直没有想明白,他这样可怕的性格到底是遗传了谁。爱德华先生只是有家族遗传的傲慢,玛利亚女士也只是想要疯狂地从别人那儿圈钱而已,为什么,为什么安东尼会有这样残忍的……偶尔,诺兰会觉得,这个人完全不是他以前认识的安东尼。他鼓起勇气,但还是别过脸去:“安东,我、我想要问你……你到底……为什么会这么残忍……”
安东尼“啊?”了一声,诺兰感觉自己正从脚底慢慢地往上石化。安东尼看出了他的恐惧,便说:“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
诺兰忍住浑身发寒的怪异感,硬着头皮道:“我以前一向觉得,你应该是……像是……小国王那样的……人……”
“是吗。”安东尼笑了,“可我老爸一辈子没当上过国王,我倒很乐意试试。你说得没错,我的确是小国王,不过恐怕得是暴君。”他看向诺兰,用手使劲儿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我实话告诉你,想要不被人欺负的话,第一条就是要做到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露出恐惧慌张的神色。”
诺兰发现他的确是变了,自从双亲亡故之后。来上门求订婚的人家也越来越多,不过玛格涅洛先生不想看他小小年纪就成为家族之间的玩物,所以顶着巨大的压力都一一婉拒了,虽然有几家的确不错。
他真的变了,变得阴晴不定,孤独入骨。这份孤独没有人能看透,恐怕连他自己也是云里雾里,这份孤独啮噬着他的血肉、灵魂,把他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车子停在了德·菲切尔家门口,诺兰便下了车。他扣了扣安东尼的车门:“不进来坐坐吗?”
安东尼笑笑,优雅地推开车门走出来,同他进了大宅门,却在高丛林花墙长廊前停了下来:“想问什么快点啊。”
“你要诚实地回答我。”诺兰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无人之后才踮起脚尖,问道,“你现在,心里到底有谁?”
这话好奇怪,什么叫“心里到底有谁”?这话大概只有安东尼能够理解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却又无法解释清楚,只好一个一个地数出来:“安娜、安迪……没了。”
“玛格涅洛先生呢?”诺兰问。
“教父他,”安东尼冷漠地笑了笑,“我自然一直都把他放在心上。”他抬腕看了看手表,“好了,我也该要回去了,那今天就这样吧,拜拜!”说完便冲诺兰挥了挥手,离开了德·菲切尔庄园。
绿色的藤蔓在夏天即将到来的时候疯狂地长起来了,诺兰看着食指上那枚稍稍有点紧的紫水晶戒指。管家见他站在那儿半天没动,便叫了他一声:“少爷?”
诺兰忽然烦躁起来,一边走一边恶声道:“把绿藤全部剪掉,换成紫藤萝!”
“但这些是老爷的……”
诺兰回头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快步走回了别墅里。
安东尼回到家里,安洁莉娜刚刚开始她的小提琴演奏。
这个偌大的宅邸空落落的,安东尼住在二楼,原来爸爸妈妈的大主卧里,自从莱沙夫妇去世后,玛格涅洛先生便搬进了莱沙宅邸,住在安东尼原来的卧室里。安洁莉娜和安德烈住在三楼的次卧,然而妈妈生前却在安洁莉娜十岁生日那天,把她卧室两旁的书房都打通了,硬生生把她的卧室变成了另一个大主卧。
安东尼在整个二楼的回廊里都装了各种各样的镜子,都是顶级的名品,用来让他随时注意自己的形象。宅邸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水晶吊灯,从四楼的吊顶一直垂到一楼的地面,形成错落有致的双螺旋形,像瀑布一样垂落下来,两道大理石旋转楼梯就围绕着这道瀑布转上去。吊灯的每一颗水晶都不尽相同,但每一颗水晶都能把安东尼分割成很多个面孔。
“曼菲雷德,该把一楼大厅的壁画换下来了!”安东尼从壁画前匆匆路过。
曼菲雷德是管家,也是爱德华的发小,他是沦落到B层的莱沙家的后裔,所以确切来说,他算安东尼的叔叔,但他从不来不会同莱沙家认亲。人一旦从A层沦落到下层,他和亲戚们就只有主仆关系,亲缘关系是最不可靠的。
“不!”安洁莉娜突然从房间里冲了出来,咆哮道,“你要是敢动妈妈的画像,我就杀了你!”
“现在我才是家主。”安东尼说。
“也行。”安洁莉娜说,“那么二楼通三楼的大平层上就得挂上我的画像。”
安东尼冲她冷笑道:“那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们俩长得一模一样不是吗。”说完,他便走了。
一夜好梦之后,他梳洗打扮之后,便走出了卧室,然而面前的状况却是惨不忍睹。
二楼的回廊上所有的镜子和他的画像都被打得粉碎。
“安洁莉娜!!——”他对着空旷的大厅大喊着。
“少、少爷……”曼菲雷德错愕地看着他那张黑得吓人的脸。安东尼这才稍稍镇静了一点。他坐到餐桌前,看着桌上甜香的早点,一言不发。见状,曼菲雷德只好硬着头皮说道,“这是今天的早餐,黄油薄荷可颂,搭配的酱料是蔓越莓酱,以及锡兰红茶玛奇朵……”
安东尼把银光锃亮的叉子一下插进了可颂里,轻轻地蘸了点蔓越莓酱:“羊角上沾染的淋漓鲜血……真是令人作呕。”说完,便狠狠推开了面前的餐盘,并顺手把红茶玛奇朵全部打翻在曼菲雷德身上。他一面走,一面给诺兰打电话:“诺尔,我想吃松饼,你给我带一份吧。”
诺兰嘲讽地反问道:“少爷,您不是最讨厌我家的松饼吗。”
然而安东尼还没回答,就已经挂了电话。
等他坐到位置上后两秒,诺兰也坐了下来,纸袋里的食物还是热的,发出烘焙纸的香味。诺兰把纸袋递给了安东尼,安东尼立马注意到了他的指头上还戴着“鸢尾心脏”,不禁哼笑了一下:“还戴着呢。”
“安东,我跟你说一件事。”诺兰这次没有接着他的话说。
安东尼刚要吃早饭,却被他意外的郑重吸引住了。他困惑地看着同桌:“什么?”
诺兰憋了很久,最后郑重其事地说:“我们绝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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