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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杀局

庆和三十三年六月廿一,太子舒望璋迎当朝右相嫡次女楚氏燕然为正妃,举国同庆。婚仪自一早便开始,京中红绸飘扬鲜花漫天,圣上特谓命人寻祖制,以历来储君之最高仪制筹办,尽显对舒望璋的爱重。

舒望璋里衬玄衣外罩赤袍,绣金龙纹东珠镶眸,长摆曳地,行走之时仿若有真龙游于霞天九霄,墨底金纹腰封使得男子健美腰身恰到好处的修饰出来。长发高束上戴九旒冕,垂旒之下的双眸晦暗不明,似是压抑着什么。

浩荡仪仗自右相府正门向皇宫定安门而行,耳畔锣鼓喧天,长街两侧所过之处百姓尽皆归俯参拜太子及后面婚轿之中的太子妃。舒望璋坐于马上神色肃穆,望着远方朱红宫墙,不自觉地抓紧了缰绳。不是紧张,而是激动。

心中计算着早已推演过无数遍的布局,舒望璋低低笑了一声,近处的侍马之人听见,还道是太子果真是心慕太子妃。

然而舒望璋脑中所想的却是另一个人。

“……纪家,只忠于君。”那日纪承毓如是答道。

——

古礼讲“婚礼”即为“昏礼”,昏者,黄昏也,其仪式庄严肃穆。昌朝不似前朝浮夸,历来沿用此仪。

但很明显这场婚礼的主角二人并不打算遵从礼仪,只是表面上看得过去,实则所有礼数皆是不全。不过是逢场作戏,若是真全了这婚礼得了天地见证,还真是麻烦事——虽然他两人皆不信神佛,但还是刻意避开了这点虚无缥缈的可能。

室内烛火摇曳,红帐燎香,司礼官在一旁指引,同牢合卺,剪发相结。太子嘴角含笑,眸中款款深情,眼神不错看着对面的太子妃,相应地喜扇之后的女子也是满面粉霞含羞带怯,不敢抬头,只忍不住隔着扇面瞧着隐隐约约的男子身影。任谁看着,都要道一声情投意合,乃是天仙良配。

一切皆是那么美好,令人不住放下戒备沉沦其中,舒望璋心里暗笑,如果没有一直在殿外窥伺的老鼠就好了。只可惜现在还得耐着性子演,尚且还没到真正撕破脸的时候。

终于到了礼数完毕,宫人尽数从殿中退出,只留下太子和太子妃二人。

楚燕然手执喜扇端坐于榻上,舒望璋缓步走来于她面前站定,移去团扇露出一张姣好美人面。只是此时这美人再无半分娇怯模样,神色淡淡,恭敬而疏离。所谓的郎情妾意,自然只是给外人看的,现在已经无人,自不必再演下去。

“臣妾……为殿下更衣。”楚燕然起身,伸手为舒望璋脱下赤色金龙外袍,而后是镶珠腰封、金绣锦墨衣,直到只剩下一层单衣。舒望璋也不阻止,任由她为自己宽衣,而后再取下她身上的配饰华服。

突然舒望璋猛地变了脸色,一把将楚燕然推开,楚燕然重心不稳重重跌在床榻之上,所幸锦被柔软不至受伤,但这毫无预料的一下也吓得女子花容失色。

似是愤怒到了极点,舒望璋双眼尽是血丝,撕扯着仅剩的一件薄衣,但不知是什么料子做的竟是没见如何受损。见如此不成,他又开始狂躁地抓挠着头发,原本柔顺披散的长发变得蓬乱不堪,口中不住发出“嗬嗬”气音。这模样,竟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失心疯了。

“殿下——”楚燕然惊慌失措之下喊了一声,试图让舒望璋清醒过来。舒望璋也确实有了反应,呆滞了片刻,而后又变本加厉地狂吼起来,脚下跌跌撞撞,直碰得四近摆件跌了一地,碎片迸溅,有几片划到舒望璋身上登时便是鲜血淋漓。

殿内动静这么大总算是让外面候着的人察觉了,侍卫在前,宫女随后,一把撞开殿门正看到里间乱象。幸而舒、楚二人衣衫虽薄却也将身体遮得严实,不至于伤了体面,侍卫上前几下制住了犹在发狂的太子,有几个胆大的宫人小心翼翼绕到太子妃面前,取来外披给她裹上,轻言轻语地安慰着。

这般事情自然不能瞒着皇帝,早有人去通禀了,不多时昌文帝领着二皇子和三皇子,以及永乐宫的明妃匆匆忙忙便赶了过来——按理说情急之下总会有些顾不得仪态,可这几人赶过来的时间虽短,装扮模样可看不出半点凌乱,甚至于连点薄汗都不见。

而且,太子出事,居然不需要皇后出面,而是明妃越俎代庖。

在场的也有一些参宴的重臣,有些机敏的人看出点门道,但谁也不敢多想,皇家的那些事,他们听到的风言风语可比外面的人多得多,也更加全面,都明白龙椅上那位的心思多着呢。

皇帝痛心疾首地看着太子被人绑缚在椅子上挣扎的模样,跟随而来的太医将太子围在中间轮流诊脉,还要防着太子突然暴起,但最后却只能摇摇头叹气收手,显然是束手无策,连病因都诊不出来,又谈何治疗?二皇子舒望玺皱着眉沉默地站在明妃身侧,三皇子舒望冲满眼担忧,但终究是城府尚浅,表现得有些过了头。

见已是无法,所能祈求的似乎只有奇迹二字,皇帝转过身不忍再看,明妃默默地上前抓住他的手,像是如此便能给这个刚经历巨大打击的暮年男人些许力量似的——一个年近花甲的掌权者,却连自己最看好的继承人都护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人到了这般地步,任谁看了不都得称一句可惜。

“本是大喜的日子,怎么就……唉……”皇帝闭上眼摇了摇头,再睁开时双眸已是微红,“而今之际,只好先派人看着璋儿,待他平静下来,再看看能不能有转机罢。其余事情,且容后再议。”

说着皇帝便要先离开这“伤心地”,可刚迈出一步,一阵钻心的疼痛便自胸口爆发出来。皇帝瞬间脸色一白,而后控制不住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身子一软,幸亏舒望玺就在身后,眼疾手快一把托住,这才没让皇帝直接背过气去。

毫无征兆的病发让皇帝面色有些阴沉,但事已至此又不能将在场所有人都灭了口,更何况他心中也清楚迟早会暴露,如今只不过是突然了些,自不会让他如此轻易地便乱了阵脚。

短暂的沉默过后,皇帝借着二皇子的劲缓缓站直了身子,由人搀着坐到一旁椅子上,轻轻拍了拍舒望玺的手以示安抚,“无妨,只是一时气急了些,年纪大了,就不中用了。”

“父皇春秋鼎盛,切不可这般说话。”舒望玺尚未出言,一旁三皇子抢先回了话。

皇帝苦笑着摇摇头,“冲儿不必宽慰朕,朕心中有数。近来总觉力不从心,本打算择日便宣布由太子监国理政,谁承想竟出了这般事,唉……”

明妃走上前,取出帕子轻轻为皇帝擦拭着嘴角残余的些许血污,眼中尽是心疼之色,倒有了几分平凡夫妻相濡以沫的意思。太医这时也已经上前为皇帝诊脉,得出的结论也只是急火攻心,外加常年操劳,而今年迈已经是落下了病根,不能根治,只能调理。

室内一时安静下来,一旁疯魔的舒望璋甚至不知在什么时候也已经安静下来,只是长时间的挣扎让他一直不住喘着粗气,身上早就被汗水湿了个彻底。楚燕然远远看着,也不敢凑上前去,只能独自再垂下首,盯着地板发呆。

终于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皇帝深吸一口气,盯着舒望玺道:“朕而今也算是子孙满堂,可能担大任者唯有璋儿和玺儿。璋儿本就体弱,却又偏偏犯了癔症,而今之计,唯有令你暂摄政务,待璋儿苏醒再议其他。”

舒望玺神色一变,双膝跪地郑重叩首,“儿臣自认文不及长兄,武不及四弟,况皇兄之事尚未明晰,其中或有内情,万望父皇收回成命,另择明选!”四皇子舒望辰乃淑妃所出,天生奇力,专擅武学兵法,舒望玺此言并不为过。

昌文帝摇摇头,“你的能力相较之下只略逊于璋儿,朕看在眼里,百官亦有目共睹,这几个后辈中能服众之人唯有你,不必再推辞。”明妃此时也停了动作,静静站在皇帝身侧,目光落在舒望玺身上,虽不至于过分热切,但也显出几分异样。

然而当所有人都认为二皇子会顺势接受时,舒望玺却仍旧伏地未动,只口中重复了一遍:“儿臣不敢,万望父皇收回成命!”

“老二!”皇帝似是气急了,又是一阵猛咳,明妃在旁帮着顺气才缓过来,“此事由不得你,这担子你若不能挑,还有谁能!”皇帝的语气越来越重,恨不能站起来敲打舒望玺似的,只奈何胸口仍痛苦万分以至于全身无力,能坐在这里也已经是强撑,哪还有力气起身?

旁观的众人不敢插言,几个大臣交换了个眼神,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之色。久居高位之人都是成了精的老狐狸,事已至此哪还看不出皇帝的心思。今晚本应是主角的太子此时身边却是备受冷落,这边一家几口倒唱起了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大戏,皇帝突然发病确实意外,但也正好给了皇帝以交权的好借口。

然而最教人摸不透的便是这风暴中心的舒望玺。皇帝明摆着有了改立储君的意思,可这舒望玺居然坚决不受——多少年的朝堂交锋让他们轻易便能分清何为假意何为真情,除非这舒望玺当真城府深到连他们也看不出破绽,否则这拒绝之意绝对毫无作假。显然皇帝也看出了问题,才会如此急躁。

舒望玺终于缓缓直起了身,但仍旧跪在那里,身子挺拔,眼中挣扎之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不容更改的决绝。“父皇,儿臣不愿。”

“舒望玺!”皇帝这次是动了真火,手指气的发颤指着舒望玺,只恨不得把太子旒冕直接戴到舒望玺脑袋上。“璋儿如今已是这般模样,朕这身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你还在这里推脱个什么!老三与你年岁相仿但才华见闻哪个比得上你,老四常年在南疆镇守,老五老六尚且年幼,你告诉我,除了你还有谁能担此任!”

“父皇心里自然清楚!”舒望玺终于爆发出来,礼数纲常一概不顾,干脆站了起来,在皇帝和明妃又惊又怒的视线中直直走向太子。

舒望璋呆呆坐在那里,被舒望玺一把抓住手腕,将长袖挽起,露出左臂上蜿蜒的花纹,黑红色妖冶诡异,初绽花苞似的纹路散发着不祥的气息。“这东西是怎么来的,父皇难道不知道吗?!”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震惊了,三皇子显然事先也不知情,恨不能把眼珠子瞪出来;皇帝和明妃的脸色黑的吓人,却还强撑着挤出个惊骇的模样,至于这里面有几分是因为太子疯魔另有隐情,还是因为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被揭穿就不得而知。

“玺儿,你这是从何知晓的?”明妃开口问道,声线有些不稳但还强作镇定。

“够了!父皇和母妃还要装到什么时候?”舒望玺双眼发红,深呼吸几次才勉强让自己平静些许,“梦离蛊,南疆的物什,可还好用?为了让我上位,用长兄做挡箭牌,但你们可问过我愿不愿意要那皇位!皇后娘娘沉疴已久,皇兄先天不足活生生成了药罐子,你们哪个敢说这里面没有隐情!”

“我自幼便要以太子为标准读四书习六艺,哪点不及皇兄便要轻则训斥重则打骂,不能有喜爱之物不能有玩乐之时,你们可知我有多痛苦!偌大个宫闱,竟只有皇兄一人疼我,可笑这唯一的一人还要在最后做我的垫脚石而不自知!”

“闭嘴!”皇帝简直要气得厥过去,明妃端庄娴静的模样也维持不住,侍立两旁的宫人早已因为听到皇家秘辛而吓得跪地瑟瑟发抖,几位朝臣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是该走还是不该走。准太子妃楚燕然此时却抬起了头,目光平静看着那边父子相争,假作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舒望璋,又淡然收回,继续盯着皇帝的情况。

最终皇帝诡异地冷静下来,轻笑了一声,和明妃交换了个眼神,目光阴沉盯着舒望玺,“玺儿当真不愿,那便算了。”

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就听皇帝轻轻击了几下掌,霎时间屋外铁甲声响起,单凭听辨也可知此时东宫恐怕已经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舒望玺的脸色唰地变得煞白,眼中震惊之色似是要满溢出来,看向皇帝和明妃时却只看见二人冷漠的神情,仿佛被兜头泼了盆冷水,只令他全身从上到下被寒意席卷。

“不是亲生的,就是养不熟——哦,哪怕你并不知情,可这血缘还真说不得有什么玄机在。”明妃慵懒摇了摇手中的帕子,其上沾染的血迹刺人眼目,可舒望玺已经彻底被明妃的话语夺去了全部心神,哪还有功夫去关注那些细枝末节。

“母妃……你说什么呢……什么叫‘不是亲生的’?”舒望玺声音颤抖,他突然发现自己这二十年人生仿佛是一场笑话,先前他还在为皇兄鸣不平,却不知道自己也是被人蒙在鼓里的傻子。他本能地抗拒着真相,但理智告诉他从来都没有第二种可能。

皇帝并没有做出解释,但显然早已知情,也就由着明妃说下去。

“皇后姐姐可真是好福气,虽是身子弱却连着两胎皆是皇子,哪能不叫人艳羡呢?”明妃掩唇娇笑,虽说已然上了岁数,徐娘半老可风韵犹存,眉目间皆是妩媚。

“不对,母后第二胎分明是个公主,与我几乎是同时辰出生……”舒望玺喃喃道,突然一顿,“同时辰……公主……皇子……”一种可怕的猜想在他心中升起,他拼命想把这念头压下,可只能让它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不可动摇。

——他舒望玺,从来都不是明妃林巧语的儿子,而是皇后娘娘的。当年生产之时,在皇帝的授意下,将他与那三岁便夭折的“嫡”公主舒墨璃调换了。他和太子,才是一母同胞。

“罢了,知道这些也足够了,不必再去谈这些有的没的。”皇帝终于开口了,“因着明妃喜欢,朕才将你作为继承人培养,加之你本是嫡脉,就算日后有了变故也好解决。朕方才已给过你机会,可你不知从哪听来了传言便执迷不悟,那便怪不得朕。来人!”

紧闭的殿门被军兵猛地推开,走进来的正是禁军总领薛牧,右手扶剑柄单膝跪地,“微臣参见陛下。”

“太子突发隐疾,朕心痛不已然无力回天,只得将人送往虞山寺静养。恭王听闻长兄有疾,自请随行,朕感念他二人兄弟情深,虽有不忍然只得应允。朕命你携两千精锐即刻启程,护送太子,不得有误。”皇帝面色凝重,似是动了真情,可见证了全程之人只觉得不寒而栗——这便是龙椅上的帝王,所做之事不容置喙,便是血脉相连也不过是说弃便弃。

“是。”薛牧面无表情,站起身一挥手,从殿外涌进数十名轻甲近卫,不容分说便要来擒舒望璋。舒望玺试图反抗但毫无作用,绝望地闭上眼等待结局。

突然响起的愉悦笑声只吓得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皇帝嘴角的笑意尚还未褪便彻底凝固,僵硬地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几乎被遗忘的那个角落。

只见舒望璋眼神清明,带着浓浓的嘲讽之色。身上的绑缚不知何时被解开,他优雅地理了理领口,将被挽起的袖子放下,而后缓缓站起,活动活动筋骨舒适地喟叹一声。“好戏,好戏,演的当真是妙极,只可惜剧情落了俗套,也是时候唱一出新的了。”

与此同时楚燕然也披着外袍站了起来,走到舒望璋身边,屈膝盈盈一礼,“殿下,臣女幸不辱命。”她的自称也变成了“臣女”而非“臣妾”,不必再演下去。

皇帝彻底变了脸色,明妃原本得意的模样此时也变成了强作镇定,紧紧绞在一起的手帕将她内心的慌乱暴露无遗。但他二人也并没过分慌张,此时作态也只不过是被人摆了一道的惊怒——舒望璋就算没被蛊虫控制,臂上花纹也做不得假,明显是中蛊已深的模样,只是此时不知被他用什么法子压制住了,爆发是迟早的事。更何况在场的尚还有几千禁军,想拿下屋里这寥寥几人轻而易举。

“璋儿倒是好本事,竟连你父皇都能骗过去了,该说不愧是齐家的后人吗?”皇帝冷冷盯着舒望璋,眼中厌恶和杀意毫不掩饰,半分父子亲情也无。

舒望璋一耸肩,嗤笑一声,“父皇可真看得起齐家,只可惜不论是母后还是外祖对父皇皆是忠心耿耿,怎么会升生起反心呢?所以啊,这般玩弄人心的把戏,儿臣难道不是和父皇您学的吗?多像啊,同样的把人捧上巅峰,再猛地收手将人狠狠摔在深谷之下,一般无二。”

皇帝怒极反笑,“但璋儿莫不是忘了,朕可不是输家。本想着给你留一条性命,可你偏偏不知怎么清醒了过来,既如此……薛牧!皇长子舒望璋与皇二子舒望玺勾结,忤逆君主意欲谋反,罪不容赦,当即拿下!”

薛牧得令,一挥手,方才便要动手的禁卫一拥而上分别去擒舒望璋和舒望玺。

舒望玺面色灰败,想要反抗却也毫无成效。明妃望子成龙非但没将人养的野心勃勃,反而形成了温软的性格——说好听是如此,直白些便是有些懦弱,只碍于母妃和皇帝的压力才表面上不露怯,因而先前违抗皇帝的旨意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此时再想更进一步便是无法。

但舒望璋却仍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甚至于似乎是看见了什么,嘴角笑意尤甚,眼睁睁看着禁卫一步步走来也不闪不避,似是要束手就擒。身侧的楚燕然试图维持表面上的平静,但说到底她并不知晓太子的全盘谋划——她尚且还不能被舒望璋完全信任,因而她不能确定舒望璋是否真的能解决眼下的危势,只能死死攥着拳让自己冷静下来。

“铮”地一声剑鸣骤然响起,锐光闪过,鲜血自一人脖颈处猛地迸溅,硕大一颗人头重重落地,尚带着余温正滚到皇帝脚下,脸冲着一旁的明妃,鲜血尚且还在汩汩涌出。

“啊——!”明妃发出一声惊呼,她也见过不少后宫阴私之事,但此等骇人场景还从未见过,此时见那人头双目圆睁瞪着自己,只恨不能直接晕厥过去,多亏身边的侍女扶着才没倒下。

皇帝慌忙站起来躲开,几个侍卫闪身护在皇帝面前,抽出刀剑指向方才暴起伤人的歹徒。许是这些人让他有了底气,昌文帝定了定神,厉声喝道,“什么人竟敢混入大内禁军在此行凶,还不速速缴械,朕兴许还能留你个全尸!”现在的皇帝,简直将“色厉内荏”四个字诠释的淋漓尽致。

禁军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入殿的这些又皆是精锐,刚才只是略一怔愣,而今回过神来,立刻撤出兵刃将那人团团围住,寒光冷冷直逼要害。

那人相貌平平毫无特点,似是将他扔入人群转头便难以分辨,整个人存在感极低,若不是实打实看见那里有人在,恐怕就算站到他身边也能将他彻底忽略。但他身形挺拔,腰身劲瘦有力,一身制式军装在他身上也显得非比寻常,尤其是那双眼目光似鹰隼锐利,这般强烈的反差使得此人从上到下都透着一种违和感。

在场的有人隐约意识到一种可能性,悄悄挪到皇帝身侧,附耳低声说了什么,皇帝恍然大悟,转头再看向被围之人时眼神中多了几分玩味。“这倒是朕不曾想过的,看来江湖上那些个人还真有些门道。只不知这位究竟是谁,费尽心机易容来此,竟不曾想过退路吗?朕倒要看看你是何方神圣,禁军,将其拿下!”

皇帝话音未落,方才还包围那人的禁军中,又有几人猛地一旋身,“叮当”几声过后击落近处军兵的佩刀,而后毫不留情直接挥刀夺去几人性命,鲜血喷溅霎时间使得室内仿若修罗地狱,再看中间那人岿然不动,只冷冷盯着皇帝,眼中尽是嘲讽。

昌文帝没想到禁军居然被安插了如此多的细作,此时终于彻底慌了神,连带着看向挡在自己身前的几人也不信任,悄悄往后退,只可惜之前为了防止身后有人偷袭特谓选了墙附近,此时竟成了天然的牢笼,就算退也退不多远。

局势骤然反转,禁军统领薛牧额上泛起冷汗,刚要喝命人前来支援,谁知为首那人似有所觉,薛牧转头时正对上那一双锐目。

那人脸上显出一抹挑衅的笑,紧接着薛牧就听见殿外突然响起刀剑相击,喊杀震天惨叫连连,但薛牧心里清楚——这场战,他们不可能赢,只不过是时间问题。既明晓败局已定,薛牧反倒不似皇帝等人那么恐慌,左右成王败寇,自己只不过是奉君命而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

“你、你们究竟是什么人?!遮遮掩掩,竟连真容也不敢露吗?!”皇帝不甘心但也无法,垂死挣扎一般喝问道,但话音中早已没有了先前的底气,只剩下无尽的虚浮与那点可笑的自傲。

那人并不搭言,只转过头,看向一直嘴角噙笑的舒望璋,目光也不自觉地缓和了下来。

他一步一步走上前,右手提刀刀尖在地上划过一道血迹,周围人又敬又畏不自觉地向两旁闪开让出一条道路,太子身边几个宫侍警惕地回护着太子,袖中隐隐有冷光闪烁——显然是太子早就安插好的内应,先前绑缚太子的那绳子应也是他们解开的。

但是舒望璋并没在意,相反,他轻声吩咐让这些人退后,自己毫无防备地站在那里,笑盈盈地看着来人,脸上是少有的柔和暖意。其他人虽奇怪但也不敢问,只能站到后面,但身体仍旧紧绷着,随时准备冲上来予以这人致命一击。

终于那人在舒望璋面前站定,沉默了一瞬,而后抬起手在耳侧摸索片刻,缓缓揭下一张假面。

昌文帝所在的角度正好能看见这人的脸,随着面具下真容显露,皇帝几乎目眦欲裂,咬牙切齿地喊道:“纪、承、毓!”他恨不能直接冲上来将纪承毓吞吃入腹,但也仅限于“恨不能”——他不敢,他也根本做不到,年近花甲的他怎么可能是常年征战之人的对手,更何况其他人也不是死的,不可能任凭他过来。

纪承毓根本不在意皇帝的反应,只一心一意看着舒望璋,伸出手轻轻理了理他发疯时散乱的长发。

“阿毓,你来了。”舒望璋语气平和,仿佛只是在湖畔雅舍与友人相逢。

纪承毓缓缓单膝跪地,放下手中长刀,仰起脸笑道,“是,阿璋,我来了。”

不是“爱卿”,不是“殿下”;

不是“臣”,不是“孤”。

只有“你”和“我”,阿毓和阿璋。

那句“纪家,只忠于君”,当时还不能确定,而现下只有一个意思——

纪承毓,只忠于你舒望璋。

回忆杀6/8(进度条开始摆烂

啊啊啊这段要卡死我了……好不容易写完结果就感觉哪哪都不对味,等我以后改改叭……

宝子们有建议也可以提哒~帮菜咕进步(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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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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