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梁柱被凿出一个洞。
丫鬟先是六神无主、身体惊僵,然后才瘫在地上,送往宾客的酒水浸透她的衣裙也不知整理。
已然哑声忘记求饶。
静恒道姑急步出屋,四下观望,除了吓傻几个丫头并无可疑人。
方计兰和范夫人回过神来,二人紧随其后互相支撑出屋:“静恒道姑,可是出了什么事?”
也不懂太子章为何尽收江湖莽夫。
偏偏这人还是代表太子而来。
只会拳脚,半分规矩都没。
相较静恒道姑莫须有的疑神疑鬼,两人显然更怕她手中能凿穿梁柱的拂尘。
决不能让静恒道姑的莽撞影响她接下来计划。
方计兰慢慢平静,送神道:“静恒道姑许是听错了,今日宾客如云,府中丫鬟任务重,难免不周,毛手毛脚了些。”
听着方计兰的话,跪地的丫鬟只得连连告罪:“是奴婢不小心绊了脚,姑娘饶命。”
而彼时的罪魁祸首萧沅早已轻快地离开,她就是想借静恒道姑的手吓一吓方计兰。她也不过如此,胆小如鼠嘛。
至于那几个丫鬟,谁让她们早晨跟着刘嬷嬷来撷华院飞扬跋扈。
给萧沅创造天赐良机,活该。
萧沅绕过人群到厅堂,见不远处院子桌前一位三十出头的妇人与一位温润少年在温情拉扯,两人抢着干活。
萧沅虽没接触他们,但认识。他们是萧家二房。萧老夫人有两子,大儿子萧平云,小儿子已故去,所以二房只有两人,江氏和她儿子萧文卿。
听芸儿说萧文卿同萧正楠都在博雅堂就学,两人天壤之别,若要找唯一相同点,那就是都在博雅堂,都参加今年秋闱。
据萧沅的观察,或许还有家庭原因。江氏性格温顺从未忤逆方计兰,方计兰与她也无利益冲突,对于月例没克扣,但江氏通身上下只保持得体简装,不似方计兰奢华艳丽。
主要原因还是他们孤儿寡母到底寄人篱下,也不能保证被庇护一辈子,江氏要为儿子萧文卿攒银钱,若有朝一日儿子入仕途,需用银子打点地方很多。
而萧文卿也不负所望,是博雅堂诸多学子中的佼佼者,他一把夺过江氏手中的茶盏:“娘,您从早上起来就没停过,您歇着我来。”
江氏闲着也是闲着,她尽量对萧老夫人寿辰事宜亲力亲为,她道:“娘不累,秋闱在即,你不用管我,快去温书。”
“读书不急一时,”萧文卿不听,继续抢着干活,“再说了,书院所学我早就烂读于心。”
“而且寿辰将始,现在回房会赶不过来。”
江氏知儿子是心疼她,她抬头笑斥:“你啊,少贫嘴。”
“孩大不由娘了,”江氏将儿子推个转身,背对她,“既然如此,你去那边帮帮忙。娘瞧着有几个摆件没整齐。”
“好。”萧文卿的视线随即朝对面看去。
对面萧沅不与他对视,左转方向回撷华院换衣服。
......
寿辰正式开始。
听见屏风后乐师换曲宾客席的絮絮不休则打住了,注意力全都集中到萧家人身上,尤其是重要的几位。
萧老夫人一身绛红色绣金万寿纹袄裙,端坐在寿堂正中的紫檀椅上。她手中捻着一串沉香佛珠,眉眼含笑,慈眉善目。
下首是萧平云和方计兰。萧平云深衣沉稳,方计兰则华服珠钗不逊现场任何一位夫人,也正合她的用意。
两人三步远是萧芷柔和萧正楠。
江氏和萧文卿居于更后头的位置。
萧平云侧身轻轻问:“萧沅在哪,今日她必须出席,没通知吗?”
方计兰:“早早派人通知过了,还送去了新衣,妾身也不知为何没见人。”
萧平云想这个女儿实在是没有规矩,他想借几场宴会给她清白,她却不领情。方计兰则想主角没来戏还怎么唱。
萧平云揣测:“女儿家脸薄,不敢来?”
方计兰暗诽萧沅哪有脸皮薄可言,她的脸皮甚至比宫围城墙还要厚上三分。
“应当不是,妾身找个人去看看。”
方计兰说着就要吩咐人,侧首望去却看见了胡彩青。胡彩青在二房的靠后位置,二房人少,萧沅则站在萧文卿的左边。
其实方计兰从没通知她们站位,于是萧沅随意找个角落。
“我没规矩?”萧沅冷不丁地嘟囔一句,“子不教父之过。”
江氏和萧文卿都闻声斜看她一眼,这话可不兴说啊。
“表哥是读书人,妹妹说的可有理?”
萧文卿喉头滚动:“……”最终选择不接话。
他私下偶遇过萧正楠身边人找萧沅,对于这个妹妹他不做评价,也不惹。置身事外才能保他母亲安稳。
萧沅这边在询问,方计兰那边在回话:“萧沅在二房那边。”
萧平云看去,萧沅居然有兴致闲聊?不知重大场合对女眷言行有严苛规束?庶女尤甚。
方计兰:“老爷莫气。”
“礼数规矩得慢慢教,沅儿已有进步。”
萧平云无奈叹了口气。
拜寿献礼开始。
先是萧平云出席拜寿,方计兰跟随其后。然后是萧芷柔、萧正楠,诸多同僚等,按等级顺位。
萧老夫人端坐紫檀椅上,听每一声祝贺入耳,她眯眼颔首,唇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慈爱动容。
萧芷柔丢了金佛像,于是用和田玉仙翁代替做寿礼。她五官精致,肤色瓷白,今日又着一身青黛衣衫,与那和田玉相得益彰,莹润生光,上前贺寿引得连连赞叹。
于是刚才的止息又开始热闹起来。
已然有人开始猜测,接下来的萧家人贺寿中哪一位是庶女萧沅。
必定是不知礼数,否则也不会干出与人私相授受的事。相貌当是平平无奇,否则作为萧相的女儿,即使是庶女只要乖巧听话,寻一位不掌职的勋贵人家完全没问题,怎会见着一个男子就死抓不放手。
她都十六了,姻亲还没定。
萧相年轻时也是美男子,庶女萧沅怎的一点没捡得好。
只能说天各有命。
眼见着祝贺过半,萧沅还没出现,相貌猜测验证了十成。
二房江氏和萧文卿见礼完毕。
众人都觉今日是看不上萧沅热闹了,部分人开始吃吃喝喝。
紧接着,宾客席出现惊人的窃语骚动,众人目光又纷纷聚集一处,似乎受到视觉震撼。
两个丫鬟各抬一边到萧老夫人座下呈上贺礼,绣屏展开的刹那,满堂都为之一颤。是一副百寿图,平面绣品在光影变换间似活灵活现起来,最妙的是图中松鹤浮在云雾中,留云处处生仙气。
无一人瞧出是普通针线所制。
“瞧这针脚细密,排线匀天工,真真是‘神针在手,造化在心’啊!”
“绣法之精,苏州绣娘也要甘拜下风!”
“何止!何止!老夫有生之年也只见过一次,那还是五年前蛮族战败来梁朝贡,听说是以示对我大梁国的敬重举国上下才寻出几匹。今日是二次开眼啊。”
“寿字圆融似水如春溪般柔畅,恰喻寿比江河。大吉,大吉。”
“……”
萧沅听着属实汗颜,想着自己前些天还觉胡姨娘的绣品太柔了些,如她的性格般。是她不懂欣赏,牛嚼牡丹。
萧老夫人照旧慈眉含笑,甚是满意。
萧芷柔细瞧过后也称是上品,从前看过萧沅绣技,似乎再次精进。
方计兰面上笑笑却是笑意不达眼底。在她前些时间得知就是一副普通贺寿图,谁知能引起这般高谈阔论,甚至上升国威这等神誉。早知如此就该调整构陷计划,让这百寿图不得出来。
众人惊叹中再惊叹,注意力又转。
一位女子袭简单的水青色长裙从人群中最不起眼的角落出来,她迈着从容的步子,没有金钗玉簪,低调但显惊艳,像一幅被卷起的古画,无人知晓其中藏着怎样的山水灵韵。素着的脖颈如初开梨花,纯洁清新;风过时长发垂落肩头,又如阳春三月渡春风。由内而外的气质光华,美得夺目。
于是宾客开始交头接耳,探问:“呀!天上人,怎的没见过,这是哪家女儿?”
美人总会被比较,于是有:“出水芙蓉美不胜收,竟生生的把萧大小姐比下去了。”
萧芷柔在外人眼中本就是神骨清秀,梦笔生花的存在。但经此一比,厅中拜贺女子似是更胜一筹。
宾客虽小声,可奈何人多话多,总会传入人耳。
萧芷柔毫不介意。
方计兰却心中怒火中烧。萧芷柔是她亲自栽培的女儿,怎会逊色胡彩青那个贱人的庶出。
又给刘嬷嬷使眼色,确保计划万无一失。
宾客都想把美人据为己有,于是有:“后悔没把犬子带来,宴会结束后去打探打探,带回家给我的好儿子相看。”
“不行不行,我已替家子相看好,我出百亩良田,十二幅金头面,喜结良缘。”
有人戏谑:“我看你看还是赶紧的派人把家中少爷请来,否则,晚咯,要被范学士抬进府做姨娘。”
“哈哈哈哈哈哈。”
“……”
有人一噎。
“嘶”的一声,范夫人手中的帕子始终是受不住她的揉捏,裂了。
萧沅听着实在是一言难尽。她也不想如此,只是重生醒来每日捧镜自照,哎,看多习惯了。
没想到有如此大反响,少见多怪。
有宾客你争我抢,有宾客交口称赞,声声入耳,滔滔不绝。
就在这时,萧沅提声道:“孙女萧沅献上百寿图,祝祖母松鹤延年,福寿绵长。”
满场哗然——
她她她是……萧沅?!!
随之全场一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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