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驱车前往镜湖别墅前,宁辞做了万全的准备。她不仅委托陆鹏举的安保公司在祥云花园周边严密布控,更特意嘱咐刘主任一家,一旦出现突发状况,务必立即将许小陈转移。刘一天当即把宁辞对刘家的托付透露给了许小陈。
许小陈心中忐忑难安,她在电话里千叮万嘱,要求宁辞务必回避多年前她受侵犯之事。她深信,杨凌至今对此事毫不知情;而对于宁国栋,她没有任何证据能指认他就是幕后黑手。
宁辞接通蓝牙耳机,一边开车,一边安抚许小陈惴惴不安的情绪:“宝贝,我知道了,我不会跟他们吵起来,我会心平气和地说话,不会闹僵的……”
“那件事,你的父亲应该不愿意多谈……最好、最好就当没发生过。只要他不会再次、再次以那种方式伤害我,强行拆散我们,一切都可以再谈,好好沟通……”许小陈的心提到嗓子眼,脸颊烧得通红,她小心翼翼地提出要求,生怕惹得宁辞突然暴怒、激烈地反驳。
“宝贝,你昨晚已经说过好多遍了,我知道的。我会示弱,不跟他正面冲突,好好沟通……”宁辞眼里布满血丝,紧咬着后牙槽,腮帮微微抽搐,压抑着愤恨的情绪。
“还有,还有那个江彻……”许小陈咽了咽喉咙,声音放低几分,“如果他也到场,你不要像昨天那样怼他,表明你拒绝的态度,不要过多纠缠。实在不行,就跟他说,在彼此尊重的前提下,可以跟我,公平地竞争……”
“嗯。”宁辞心头一紧,言简意赅地应道,“知道了。”
“宁辞,”许小陈的声音微微抖动,呼吸变得沉重,“过去的都过去了,我放下了,真的!”
放下?
怎么可能?宁辞眼底漫开鲜红的血色,她怎么可能放过这些恶魔?正是他们,生生撕碎了许小陈的灵魂,险些夺走她的性命!从知晓真相的那一刻起,宁国栋,便不再是她的父亲,而是一个必须被她系统性剔除的——核心风险!
“嗯。既然回家了,我会当好一个——”宁辞语气一顿,尾音磨着后槽牙挤出,“孝顺女儿。”
……
另一边,宁阳如坐针毡。他穿着一身略显正式的浅灰色休闲西装,在客厅里焦躁地来回踱步。
那些画作和摄影器材紧急变现所得的268万现金,距离他与张恩萍867万的债务总额,不算利息的话,还差足足599万。他既不甘接受父亲宁国栋苛刻的约束条款,更不愿踏入宁氏企业的大门,却苦于找不到说服宁辞的充分理由。
法院的强制执行只剩三天,不知道宁辞在今晚,会不会奇迹般地改变主意。
宁辞在心底泛起一丝苦笑,宁国栋坐拥数十亿身家,而他的一双儿女,却不能无条件享用他的半分财富。
随着一声沉重的推门声响,宁阳抬眸望去——竟是江彻。
杨凌身着一套极为素雅的中式礼服,热情而周到地迎上前:“江少,欢迎,欢迎!真是好久没见到你了!”
一声闷重的咳嗽从二楼楼梯处直飘下来,宁国栋拖着沉沉的嗓音,冷冷道:“你请他过来做什么?”
杨凌脸上浮起一阵转瞬即逝的尴尬,她抬头转身,远远看向宁国栋,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他也不是外人,今天不是要全家聚餐吗?”
宁阳见状疾步上前,凑近杨凌,轻拽了下她的衣角,压低声音道:“爸知道宁辞的事了——他没跟你说?”
杨凌骤然蹙起眉头,下意识啧了一声,嗔怪地眼神瞥向宁阳:“你怎么不早说,什么时候知道的?”
宁阳无奈地叹出一口气:“昨天一早。”
杨凌闭上眼睛,摇头轻叹道:“这父女俩,遇事时追求高效率的做法,倒是出奇地一致。”
……
杨凌硬着头皮安排江彻在餐厅落座,宁国栋则是穿着一身黑色家居服,倚靠在客厅的沙发里,指尖是一根拇指粗的雪茄,氤氲着浓烈的胡椒味的气息。
而宁阳随意在餐桌扒拉几口,他蹙着眉看向江彻,眼神示意他借故离开。可江彻却是一副安然自若的样子,似乎要看定了这场家庭闹剧。
半刻钟之后,那台古老而昂贵的落地钟,发出深沉且浑厚的奏鸣。时钟敲响——八点整。宁辞终于气定神闲地推门而入。
她一身利落的浅咖色的西装,手中握着一只深棕色手包,一身标准的工作行头,看不出任何温情归家的影子。
她将整个别墅大堂环顾一圈,用审视而清冷的目光,依次扫过闻声赶来的杨凌、宁阳、江彻……目光最终沉沉地落在沙发里的宁国栋身上。
“爸,我回来了。”她径直迈向沙发的另一侧,收起了凌厉的目光,看出任何情绪。
“呵。”宁国栋眼尾扫过宁辞,鼻腔里溢出一声冷笑。他不紧不慢地拈起茶几上的雪茄剪,金属刃口精准地铰断茄帽,这才捻着修剪妥帖的雪茄,沉沉开口:“说说吧!你手里捏着多少筹码?又指望从你老爸这儿,撬走些什么?”
她谨记着对许小陈的承诺:示弱,不冲突。
“筹码?我哪会有什么筹码?”温声坐下,态度极为恭顺,“在您面前,我永远是只蚂蚁。我回来,只是想拿回宁阳和张恩萍欠我的钱。您也知道,我年前搞投资亏了不少,连房子都卖了……”宁辞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宁阳,又在几秒钟内收回目光。
“呵呵!”宁国栋嘴角咧开一抹弧度,饶有兴致地盯着宁辞的眼睛,“亏了钱?难道不是因为……”他故意拖长尾音,字字带着讥讽,“你奇怪的个人癖好,糟蹋掉了那些钱?”
宁辞的指甲瞬间掐进掌心,一丝锐痛让她保持清醒。她强迫自己扯动嘴角,扯出一个算不上笑的表情:“随您怎么想。我只是来解决问题的。”
“解决问题?”宁国栋终于抬眼看她,目光如鹰隼,“把你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事藏好,乖乖跟江彻结婚,才是解决问题!”
一旁的江彻,闻言挺直了背脊。
宁辞感到胃里一阵翻搅。她知道羞辱会来,但亲耳听到父亲将自己当作货物般安排,那股熟悉的、混合着恶心与愤怒的寒意依旧窜上脊背。她几乎能听见许小陈在电话那头小心翼翼的呼吸声。
她深吸一口气,无视了江彻,直接看向宁国栋,语气甚至更加平和:“感情的事,不劳您费心,我会自己处理。今天只谈债务。我哥的欠款,加上张恩萍的,总计876万。我起诉的是张恩萍的部分,550万。”
她话锋一转,目光似无意般扫过宁阳,最后钉回宁国栋脸上:“我哥想用房子抵债,可惜……那房子不干净,里面发生过什么‘故事’,爸,您应该比谁都清楚。它抵不了债。”
“故事”二字,她吐得极轻,却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
宁国栋夹着雪茄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杨凌、宁阳、江彻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呵呵!”宁国栋嘴角咧开一抹弧度,试图夺回掌控。他饶有兴致地盯着宁辞的眼睛:“看来你那个扫把星朋友,为了挑拨离间,多拿点钱,没少费心思……”他故意长叹口气,字字带着讥讽,“怎么?嫌你给得不够多,还想掏你爸的口袋?”
宁辞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但她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她骤然意识到宁国栋自负甚高,最热衷这种拿不出证据的舌战,他能全然投入在这种颠倒是非的创作中,甚至还能享受彻底把水搅浑的快乐。
她将眉毛轻轻一挑,语气里透着诡异的平静:“我是钱不够,想掏你的口袋。可你又怎么知道,我说的故事,跟她有关。而这个故事,又凭什么能掏得了你的口袋?”
宁国栋眼底的疑虑终于无法掩饰地闪过。他紧紧盯着宁辞,试图从她脸上找出破绽,却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迅速收起情绪,佯装淡定地接过话题:“你知道的,无论是什么故事,都是你老爸最后拿钱摆平……平息你们兄妹间的纷争……”
说完向杨凌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送江彻离开。
宁阳心头一紧,这几乎做实了那套房子曾经的确发生过不为人知的恐怖事实。否则,罗皓康也不会莫名失联,宁国栋也不会这般极力掩饰。
宁国栋沉默片刻,忽然嗤笑一声,仿佛失去了周旋的兴趣,接过沙发旁的古铜色座机,熟稔地拨出号码:“叫财务给宁辞账户转767万,对,现在。”
干脆得令人心惊。
……
不到五分钟,宁辞的手机收到了到账短信。她看了一眼,脸上没有任何欣喜,只是默默地将手机收回口袋。
经济清算,完成了一半。
她站起身,目光转向杨凌,语气如同宣读公文:“另外一件事。当年您‘给’我爱人的那200万,她去年已寄还30万支票,作为利息。剩余200万本金,我刚已汇入您账户。这笔账,两清。”
“爱人?!”杨凌猛地站起,声音尖利,“宁辞!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很清楚。”宁辞迎上母亲震惊而愤怒的目光,声音不大,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我的爱人,许小陈。从今往后,她的名字会正大光明地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至于您儿子……”她顿了顿,话语里的轻蔑不言自明,“恐怕这辈子都学不会,如何真正去爱一个人,更遑论堂堂正正地为所爱之人遮风挡雨。”
这话如同耳光,扇在宁阳脸上,火辣辣地疼。
宁国栋重新拾起茶几上的雪茄,捻着火柴将它点燃,不紧不慢地接话:“爱人?遮风挡雨?那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错觉。”
他抬眼看向宁辞,目光里没有半点父亲的温度,只剩下属于商人的冷酷审视和属于世俗的绝对傲慢:“无论从社会伦理还是法律层面,她都是你洗不净的、见不得光的——污点。”
唇间滚出的烟圈,在空气里扭曲变形。
“昨日你带她去公司招摇,可曾换来半句羡慕,半分祝福?你不过是将她当作,引爆职业风险,获取谈判筹码的一枚棋子。”
他精准地偷换着概念,试图将宁辞拖入他熟悉的、用利益和规则碾压情感的战场。
宁辞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赋予她生命,却从未试图理解她灵魂的男人。她本以为会心痛,会愤怒,但此刻,心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与冰凉。
她忽然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
她上前一步,目光依次掠过面前这三张至亲却又无比陌生的面孔。
“钱,算清楚了。”
“名分,也定下了。”
“现在,我们来谈谈旧账。”
她的视线最终定格在宁国栋强作镇定的脸上。
“是关于那套房子里的‘故事’。您是希望在这里谈,还是改日我们换个地方,比如……有第三方见证的地方?免得历史重演,又发生一些……不受控制的‘人身意外’。”
她没有提高音量,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牢牢钉死在寂静的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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