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宁辞下班后约见的,正是之前帮宁阳打过抚养权官司的——梅静怡。梅静怡和宁辞见面的次数并不算多,一年前她们通过另一个律所合伙人认识,后来宁阳打官司要委托她。宁辞就在电话里跟她沟通过几句,而她显然对哥哥的抚养权的官司并不上心。
梅静怡坐在办公室,宁辞推门进来。她起身招呼,握手寒暄间将宁辞观察了一番:她穿着一身深灰色高定冬季套装,背心上精致的深褐色纽扣与外套大衣的领口颜色相得益彰,再配上一款黑棕色的手包,整个人显得非常有气质。
“宁总难得亲自过来,看来这个案子对您很重要。”梅静怡提前将医闹案的相关资料打印好,还特意附上了当事人取得谅解书后各种可能性。
“这就是我自己的案子,当然重要。”宁辞一页一页认真翻看案情资料,寻找加重刑罚和民事追偿的依据,她甚至在心里默默评估,是否能满足定格判罚的标准。
“舆论很关键,甚至可以说至关重要。若当事人行为引发社会恐慌,依法量刑会从重。”梅律师看穿了宁辞的诉求,“但要提醒您,许医生已在媒体上公开表示考虑谅解,即便最终放弃,我们也失了舆论先机。”
“刚出事的时候,我没来得及考虑这一点。”宁辞皱了皱眉头,“现有条件下,能判到十五年吗?”
“很难。”梅静怡摇了摇头,“不过可以在民事追偿的方面施压。”她停顿一下,又继续说,“对穷人来说,追偿可比坐牢恐怖多了。”
“好。”宁辞认可了梅律师的说法,“明天上午我会把伤情鉴定报告等相关资料发过来,现在可以签代理合同。”
梅静怡惊讶于宁辞的果决和爽快,这和宁阳的唯唯诺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考虑要不要把宁阳前妻的事情跟宁辞说一说,但她又觉得此刻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或许宁辞也根本不介意宁阳的事情。
……
宁辞处理完所有的事情,开车赶往MX康复医院,等到病房的时候,已经将近9点了。她轻轻敲门,一名年轻的护士给她开了门。
这间套房就好得多,护士们留在最外面的医疗厅,往里是一个家庭式的套房。许小陈的病房,客房、厨房、独立卫浴……还有无处不在的扶手和医疗辅助设备。
“你来了。”许小陈扶着一个移动拐杖,从房间里出来。
“这个点儿还没睡?”宁辞的心里好像装了一个兔子,突突突地跳个不停。
“累不累?已经很晚了。”许小陈一眼看出她的心虚,她想了一整天,还是决定接受宁辞的好意安排,毕竟她最多还有四天就出院了。
“今天有个会,是关于股权并购的......所以加班......就晚了点。”宁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连会议内容都编了出来。
“我的意思是,这么晚了,你就不用过来看我了,有时间再来。”许小陈的思维还停留在SJ住院的时候,一般到这个时间,宁辞该回家休息了。
“那不是有个空房间嘛,我住这里啊!”宁辞一时无语,心里还是有点儿紧张,“这么晚了,你该不会又让我把车开回市区吧?”
“你想跟我同居?”许小陈下意识扫视了周围的环境,这的确不像一个病房,更像一个......家?
“都是女孩子,怕什么?”身后的年轻护士实在不能理解,忍不住插嘴,结果被知情的另一个护士拽走。
宁辞目送护士回到外面医疗厅,关了门,才转头看向许小陈,慢悠悠地说:“都是女的,怕什么?”她说着,自然而然地脱下外套,从门口的鞋柜里拿出一双蓝色拖鞋换上。
“你……明天不用上班吗?衣服都没带。”许小陈知道宁辞向来精致,绝不会穿同一套衣服上班。
“内衣裤我带了,刚刚路过商场新买的,顺便给你也买了一套,在我包里。”宁辞已经坐到沙发里,完全没有要走的样子。
“呵。”许小陈顿感无语。果然是“谁的地盘谁说了算”。若在SJ医院的病房,宁辞绝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调侃。
“扶你回房休息?该睡了。药吃了么?”宁辞侧过头,看到许小陈扎着精致的丸子头,一身合体的棉质睡衣衬得她格外清爽,脸也洗得白白净净。宁辞心里蓦然涌起一个念头:早该让她住到这里来。
“不用,你歇着吧。药睡前再吃。”许小陈扶着带轮子的移动拐杖,转身欲走。
“我还没吃饭。”宁辞忽地从沙发上起身,叫住她,再次强调,“我还没吃饭。”
“要不我去给你煮碗面?冰箱里有鸡蛋青菜。”许小陈停步,转身微笑。
宁辞眼底瞬间亮起一道光,连身体也不由地挺直:“真的?”
“想得美!”许小陈指了指自己后背,假意嗔怪,“这里、这里,都疼得要命……饿着吧!这么大个人了,也不知道填饱肚子。”她说着竟无意识开启了碎碎念模式,“你以前就总是不按时吃饭,把胃搞坏……好不容易调理好,没多久,就又不舒服……”
看着许小陈蹙眉抱怨,听着那熟悉的碎碎念,竟有一股久违的暖流席卷全身……宁辞鼻尖蓦地一酸。她起身走近,用一只手扶住许小陈的拐杖,另一只手背在身后,稍稍俯身贴近她的耳畔,轻声道:“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许小陈感受到宁辞温热的气息,却连忙侧身躲开。她知道自己后背的惨状,恐怕身上也还在散发着奇怪的味道,她只好慌忙掩饰:“其实也没那么疼,很快就好了。”
宁辞莞尔一笑,稍稍侧身,鼓足勇气,轻轻牵过许小陈的手,再将她慢慢拢进怀里……绵软的触感立刻传来一阵温热,促狭的鼻息在她的锁骨处漾开……这一刻,她才终于有了失而复得的感觉,身心的疲惫荡然无存。
“怎么了?”许小陈闻到宁辞身上淡淡的香水裹着厚厚的烟草味道,她仿佛感受到宁辞身上压力和疲惫,“工作太累了么?我去拿给你拿牛奶,你先垫垫肚子……”
“抱一会儿,抱一小会儿,就好。”许小陈昨晚那句“早知道不留电话”的无心之言,让她焦虑了一整天,全身的细胞都警觉起来。这促使她立即采取行动……直到用这种强势的方式重新将许小陈纳入自己能够掌控的世界,她才真正安心下来。
幸亏,许小陈并没有表示强烈的抗拒和不满。
……
宁辞的雷霆出击取得了立竿见影的效果。次日,关于SJ医院的医闹事件受害医护已签署谅解书的虚假新闻陆续下架。主流媒体开始就“医闹”事件的性质展开话题式讨论,并获得一些热度。
宁辞在公司附近的咖啡馆,见缝插针地约见律师,她必须时刻警惕媒体和家属的动向,确保案件沿既定的轨迹发展。
“可是您的《委托授权书》还没有签字。”梅静怡坐在咖啡桌一侧,轻抚侧脸作出为难状,“宁总还是要尽快说服您的朋友,签字。”
宁辞没有资格替许小陈直接委托律师,她需要许小陈亲签的《授权委托书》。宁辞深知自己就此事与许小陈的达成一致的可能性极低,她不但不会追求严判,反而还在考虑是否出具谅
解书。而自己冒然去找她沟通,还可能引发新的“情感风险”。
梅静怡看宁辞长时间地靠在椅子里,眉头深锁,沉默不语的样子,脱离了对她追求高效、执行力强的认知。
“看来宁总的问题不只在于法律层面。”梅静怡小心地点破。
“我们是同性伴侣,她……她还没能完全信任我。”宁辞难得在外人面前暴露了脆弱的一面,她想到了寻求刘主任、姚院长,甚至是护士冯微微的帮助,可又很快推翻了这些可能性。她怕一旦弄巧成拙,反而会加重许小陈的误解。
梅静怡长叹一口气,她今年四十五岁,至今单身。竟也曾有过一段同性感情……
“二十年前,我也面对跟你一样的问题。”梅静怡被宁辞的话触动心弦,突然很想以过来的人的身份跟她聊聊,“那时候学法律,嘴巴太毒,就把对方吓跑了。”
“呵。”宁辞莫名触动,她觉得她和许小陈也面临严重的沟通问题,“后来呢?”
“她结婚了,和一个男人,有了两个孩子,过得挺好。”梅静怡说着端起热美式,轻轻在杯沿抿了一小口。
“那你呢?”梅静怡的故事对宁辞来说,是难得的样本参考。
梅静怡端着咖啡杯,低眸叹气,转而嘴角又牵出浅浅的笑,“如你所见,老女人咯……忙不完的案子,没什么特别。啊!唯一的变化,就是原本的冰美式,换成了热的。”她将咖啡杯重新放在桌子上,带着点自嘲,“不过,无固定伴侣,这样也挺好……新鲜、自由。”
宁辞将梅静怡打量一番,她身材保持很好,一身得体的黑色西装,还能驾驭得了一双精致的商务高跟鞋。与自己不同,她的手腕和手指都带着与律师身份不大相符的,华丽的珠宝。或许这正是她情感空虚的一种补偿。
梅静怡建议宁辞重视沟通,她说言语上的懒惰是在给彼此的感情制造雷区,雷区太多,暴雷是迟早的事,另外,要充分给予对方和自己,选择的机会。
“世俗意义上的幸福,也是幸福。”梅静怡的指尖停留在空了的咖啡杯上,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而眉眼闪烁间却是不易察觉的苦涩。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