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接连下了好几日，金融市场的表现也如这绵长不断的春雨，湿漉漉地不见晴光。投资部的人事更迭频繁，让许多资深PM颇有微词，对余总的管理能力心生不满，甚至在重要策略上也暗暗较劲起来。
“该走的不走，该留的留不住，虽然明面是管理团队共同担责，但实际上，压力全给到了投资部。”余晖趁下午工作间隙，特意到宁辞的办公室，跟她说了自己的困境。
宁辞坐在办公椅上，手里捧着一杯咖啡，她一边听，一边在脑海快速梳理余晖手头现有的项目。
“余总手上还有不少资源，用不着这么焦虑。董事会惯用施压手段，这是常态，你我都很熟悉，没什么特别。”宁辞咳嗽一声，然后眉头一拧，“不过人心不稳，很多新项目就接不住，导致错失很多机会。”
“你的意思是我放一些水出来？”余晖眼珠微动，随即深深叹口气，声音透着些许无奈，“宁总有话不妨直说。”
“下雨天，就该储新水，而不是守着旧水缸。您心里也清楚，低迷期遍地机会——年轻人靠不住，年长者没胆量，还能怎么办？只能亲自上咯。”宁辞微微一笑，将咖啡杯端至唇边抿了一口，“不过您放心，从战略层面上来说，我始终是您坚实的后盾。”
“好……”余晖深深叹出一口气。眼下的情况，只能将几个稳定盈利的项目让渡出去，自己再去搏一搏新的机会。此乃断臂之策，稍有不慎便满盘皆输。但既然宁辞气定神闲地给出了承诺，身为投资人，这点魄力总该有！
……
余晖离开后，宁辞将明伟叫进办公室，神情严肃地叮嘱道：“这几天晚上都留下加班，下班后把余总手上的项目梳理一遍，尽快把近一个季度的风险收益模型报告提交给我。”
“好。”明伟疑惑不解，“时间很赶吗？”
“对。”宁辞不再解释，目光沉入窗外细密的雨幕，“天很快就晴了。”
……
由于暴雨积水，许小陈这几日被困在家中坚持康复训练。宁辞不放心她独自出门，康复医生与家政阿姨便轮流上门照料。白芷依旧雷打不动地在下午出现，悉心完成基础治疗与看护工作。
“这雨总下个不停，宁辞每天都回来得很晚。”许小陈站在阳台，凝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天幕，连绵的雨将天地连成的一片。
“许医生是担心宁总上下班途中的安全吧？”白芷抿嘴一笑，“你这两天忧心忡忡的。”
“她昨天因为积水堵车，凌晨才回来。”许小陈叹了口气，“这个小区方便了我，但离她的公司，似乎很远。”
一旦到了工作日，便很难看到宁辞的踪影。之前自己睡眠浅，每每能赶在她出门前醒来；可这几天与她同寝，反倒睡得格外沉酣，一觉醒来，通常已是**点。
“可许医生又不愿为了宁总搬去方便她的地段。”白芷撇了撇嘴，在她印象里，向来是宁辞追着许小陈转。宁辞明明能提供更舒适便利的条件，许小陈却丝毫不肯迁就她。
白芷的话让许小陈心头一震，她猛然意识到，自己选择租住在这里，纯粹是基于康复与工作的便利。当初宁辞卖房之后，似乎提过一起找房子搬家，可自己却在她出差期间，自作主张做了决定，根本没有征询宁辞的意见。她当时的考量，全然基于自身收入状况，做了自认为最明智的决定。
“我以为，我原本以为，她不会在这里长住……”许小陈轻叹一声，起初，她不敢对这份感情寄予长久的期望，然而，近来她目睹了宁辞太多的脆弱、依恋与疲惫，再加上二人坦诚的沟通和深入的交流，她开始小心翼翼地拾起对未来的憧憬。
正说着，许小陈手机一震，收到了宁辞发来的消息：[工作有点多，八成要通宵，今晚我就不回家住了，在公司对付一晚。]
许小陈思索片刻，认真回复：[好，小心着凉，尽量少抽点烟，务必要挤出吃饭的时间。]
……
宁辞收到许小陈的回复，心里愧疚至极，实际上，她此刻，正与江彻在一起。江彻在宁辞的公司附近，包下一整层餐厅，只为了能与宁辞共同度过一个特别的夜晚。
“没想到国内的雨下得这么大，我的航班还能按时落地，真的很幸运，不是吗？”江彻身着经典英伦风的深蓝西装，配饰考究：一副无框眼镜，一枚金色领口夹，恰如其分地点缀其间。
宁辞坐在他对面，将一块鲜嫩的芦笋吃进嘴里，然后啖口茶，缓缓开口：“江先生，拖了这么多天，终于有空见我。”
“十一天，我临时回来的，过了今晚，还要飞回去。”江彻嘴角扯过一丝淡淡的笑容，“今天很特别，想和你一起过。”
“嗯，积水成灾的一天，的确特别。”宁辞拿起桌上的餐巾，擦了擦嘴角的残渣，“你花了那么多心思，究竟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不妨直说。”
“机会。”江彻心里一沉，“公平的机会。”
“呵。”宁辞的嘴角牵出轻蔑的弧度，“用了那么下三滥的手段，现在装纯情，是不是不符合人设？”
“我出现在许医生家，只是想向你展示一下我的能力。”江彻笑了笑，“我并无心针对她。”他目光如炬，锁定宁辞的眼睛，“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们是同类。”
宁辞表情变得冷峻，她冷冷地说：“是同类，然后呢？”
江彻擎起手边的高脚杯，隔空向她致意。他面颊微醺，泛着浅红：“你知道的，像我们这样的人，不多。”
宁辞眉头微蹙，眉宇间掠过一丝不耐：“你究竟想说什么？”
“宁辞，你喜欢许意，想必是因为她当年曾与你势均力敌？”江彻呵呵一笑，“我猜，要么是学习好，要么是有什么超群的能力。而现在，她远远不及你，你们在一起，早晚会腻。”
宁辞嗤笑一声，她心中烦躁不已，但不得不强压着不耐烦：“所以你打算用这种挑拨离间的方式，来达到商业联姻的目的？”
“此言差矣。”江彻将杯中的红酒饮尽，“我可以等你。”
“……”宁辞心生波澜，这倒是符合她拖延时间的目的，她灵机一动，“看来你是动了真心？”
“嗯。”也许是酒精上头，他的脸竟悄然发红，“我可以帮你隐瞒……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宁辞眉间轻蹙，神色变得严肃。
“你给我约你吃饭的机会。”江彻清清嗓子，语气里带着叹息，“每周两次。”
宁辞沉默片刻，冷冷开口：“你的筹码是什么？”
江彻瞬间咧着嘴笑出声，他盯着宁辞的眼睛：“你想要什么？”
宁辞叹了口气，他清楚江彻的目的是“征服”，而不是“毁灭”。为今之计，她也只好试试看，于是冷静地开口：“时间，半年。我需要时间去验证，我和她在一起，会不会腻。”
江彻眉毛轻挑，语气里透着自信：“你在给她争取康复的时间。”他微微一笑，“不过，我答应。”
宁辞不再说话，她低估了江彻对她的了解，这种谈判，看起来毫无意义。主动权，永远在他手里。
“宁辞。在你心中，我或许是个偏执、卑鄙，令人憎恶的小人。但是这绝非我的本心，你的防线太难攻破，我只有出此下策，才能闯入你的世界。”江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即便我辩称自己并非那般不堪，想必你也不会相信。但我恳请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能与许医生，公平竞争。”他避开宁辞的目光，声音低沉了几分，“我愿意等她康复，也请你给我时间，了解你，也被你了解。”
听到这番深情告白，宁辞倍感惊异——江彻竟可以全然回避性取向的问题，沉浸在自己的深情表演中。她深知此刻断然拒绝，并不是明智之举，于是只划了底线：“可以吃饭，一周一次。但，不可以再跑去跟她见面，不可以把她的消息告诉任何人。”
江彻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吃吧！这周的饭局就快结束了。”宁辞撇了一眼手表，听到餐厅外面雷声阵阵，她顿时觉得如坐针毡。
“嗯。”江彻拿起刀叉，切下一块牛排递到宁辞面前，“今天我生日。”
“生日快乐。”宁辞的脸上终于挤出一丝笑容，她首次端起手边的高脚杯，隔空敬了他一杯。
江彻的嘴角掠过一丝喜色，随即又沉下脸，声音闷闷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晚点我还得去赶航班，还是那趟，凌晨三点。接下来两周，我都回不来，那饭局……可不可以累计到后面的时间？”
“可以。”宁辞轻叹一声，蹙眉低声应道。
……
“宁总，这么晚了，您怎么又回来了？”明伟见宁辞折返办公室，从工位上探出脑袋，眼睛瞪得滚圆。
“今天喝了点酒，没法开车。”宁辞耸了耸肩膀，目光暗淡下去。若是一身酒气，夜里回去，许医生可能会担心；而且晚上还有一些工作要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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