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小雨终于在周日的清晨结束了,许小陈在阳台上坐了一会儿,便回厨房准备早餐。她将两颗鸡蛋摊在平底锅里,随着呲啦呲啦地煎炸声,两颗完美的煎蛋就出锅了,这绝对她康复日子里的一大成就。她甚至用新买的半自动咖啡机,精心制作了两杯花式拿铁。
咖啡机是昨天才到货的,她知道宁辞有喝咖啡的习惯,特意买了这台机器。昨天自己偷偷趴在书桌前,一页页翻看说明书,便忘了提醒宁辞洗澡、睡觉的时间,惹得她崩溃大哭。
想起宁辞近来的敏感,许小陈感到头疼不已。算算日子,自己与她同居,已有六周时间。这段日子,宁辞没少掉眼泪——或许是对于自己的身心康复过于关注而产生的焦虑?或许是这段时间以来工作压力太大?或许是自己不主动表达所带来的不安全感?
许小陈精心摆盘好一份颇具仪式感的西式早餐,才轻手轻脚地折回宁辞的房间,打算叫醒她吃早餐。
她坐在床沿,发现宁辞的眼睛竟哭得浮肿,眉头也是紧紧地缩成一团。她清楚她昨晚睡得并不踏实,因为总能隐约感觉到她小声抽泣和叹息的声音。
许小陈悄悄俯身,贴近她的脸颊,轻轻地吻了一下,又吻了吻她的额头。见宁辞还没醒来,她抿着嘴笑了笑——看来昨天是哭得累了。
“宝宝,你要不要先吃点早餐再睡?”她脸颊微红,第一次唤得如此亲昵,希望自己的主动,能给宁辞多添几分安全感。
宁辞听到许小陈这般温柔的呼唤,心底却有隐隐痛楚涌动而来,她一时不敢睁开眼睛,只是一滴泪水又从眼角不争气地滑了出来。
许小陈眉间微蹙,心底莫名生出几分慌乱,她下意识俯下身抱着她,接连在她脸上印了好几个吻。她想起昨天下午,她在车上提出“搬去公司附近住”的建议,而宁辞脱口而出“这就是你所谓的爱我”,接着转身下车,重关车门……她忽然意识到可能是自己看轻了这个问题。
“我再也不会提议你自己搬出去住了,以后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好不好?都是我不好,是我没考虑周全,让我的小哭包,伤心了这么久……”许小陈的语气里带着隐隐的担忧。
“不是你的问题……从来都不是你的问题……”宁辞难掩哽咽,声音在喉间破碎。她将眼泪抹去,努力睁开红肿的眼睛,嘴角扯出一丝笑容:“你还敢不敢提跟我分居的事儿啦?”
许小陈立刻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敢了。”
宁辞从床上坐起来,清咳一声,沙哑着说:“对不起,我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有个超级项目,几十个亿的规模,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没事,不用担心我。不过,你刚刚说的话要算数,以后我去哪里,你就去哪里。”
许小陈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她再次将宁辞拥入怀中,轻抚她的后背,声音轻柔:“嗯。我知道了,都听你的。快起来吃饭吧!眼睛都哭肿了,以后不能再这样哭了……”
……
宁辞将一大杯咖啡尽数饮尽,又将早餐盘里的食物一扫而空。她本来没有胃口,但在许小陈的期盼目光中,她总能轻而易举地完成任务。
许小陈看着宁辞吃了早餐,心情也渐渐平复,便小心翼翼地试探:“宁辞……我……我想返岗了。”
“返岗?金博士的康复方案,不是要一整年么?”宁辞坐在餐桌一侧,她叹了口气,神色暗淡。
“那是预估的,恢复执业能力的时间。目前,我的身体条件,足够胜任一般的医疗工作了。刘主任答应我,可以先安排我去影像科。”许小陈眼眸低垂,她早就做好了离开心外科的准备,对她来说,还可以工作,便足够了。
“可是你的后背还是会疼。”宁辞再次叹了口气,在许小陈面前,她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强势的底气。
“已经不明显了,稍微注意点就行。”许小陈起身绕到宁辞身后,紧紧环住她的肩膀,俯身贴近她耳边,“你看,像这样的动作,我都完全没问题。”
“唉……”宁辞只是深重地叹气。
许小陈微微一笑,眼里带着真诚:“从受伤到现在,已经五个月了,休息得足够了,身体也好了,没问题了。”
“受了那么重的伤,才只休息五个月……”宁辞望向她的眼睛,将她的手捧入掌心,“你的身体好没好,我还不知道吗?”
“我下周有场硬仗要打,工作上的。如果赢了,就能休息一段时间,还能申请居家办公,好好陪陪你。可你偏偏这时候要返岗,我们虽然住在一起,可真正相处的时间却少得可怜。”宁辞的语气里浸满无奈,“对你而言,工作就那么重要吗?比健康重要,也比我重要?”
“我……我……我也是想让我们的‘五年之约’早一点实现。如果我能早点取得职业成绩,或许在你的父母面前,我就能……”话音未落,却被宁辞凌厉的声音呵断。
“够了!别说了……”宁辞瞬间涨红了脸,她强压住内心翻腾的怒火,脑海中嗡嗡作响,“你不必跟他们见面,他们不配见你!”
许小陈第一次看到宁辞如此凶狠凌厉的目光,她被吓得完全愣在原地。宁辞也骤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昨日才在黄晋尧与白芷面前,向许小陈许诺一生温柔以待,此刻却因那个惊天秘密,全然换了一副样子。
“没、没吓到你吧?”宁辞立刻收了锋芒,眼里是破碎的温柔,“我只是想让你多考虑考虑自己,不要总顾及别人。”
“影像科工作很轻松的,上下班准时,还有双休日……”许小陈望见宁辞红肿失落的眼睛,声音越来越小。
“唉……我先去补个觉,等晚些时候再说,好么?”宁辞说完,又轻轻捏了捏许小陈的手,这才转身走进卧室。
……
时针滑过下午两点,宁辞的卧室门依然紧闭。
许小陈陷在客厅沙发里,望着光影在地板上缓慢爬行,本该甜蜜的周末,竟因饭局后那点微不足道的小事,骤然冻结成这般光景。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宁辞送的,那块价值五十多万的百达翡丽的表盘,细细回溯着两天来的点滴。然而记忆的丝线抽尽,她也摸不清宁辞心底的风暴。
“啪嗒。”
卧室的门传来响动,许小陈下意识投去了关切的目光。
宁辞抬眸间,恰好与沙发里的许小陈四目交汇,她却顿住脚步,刹那间避开她的目光。
许小陈的心底仿佛撕开一道裂缝,凉风倏地倒灌而入。她的视线黏在宁辞身上,看着她步入厨房,将中午的剩菜剩饭放入微波炉。机器嗡鸣又叮地一响,她看着宁辞取出餐盘端至桌前,又看着她一口一口,机械地将食物缓慢送入口中。
许小陈久久的凝视,也未换回宁辞片刻的回眸。于是她鼓起勇气,轻声呼唤:“宁辞……”
宁辞的动作瞬间定格,她想努力表现得正常,但心中不停涌动的复杂思绪,早已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
“你是不是……是不是想要离开我?”许小陈声音颤抖,泪眼婆娑。在她看来,宁辞自然透露出的负面情绪,质疑、愤怒,亦或是沉默,或许正是一种疏离的信号。
许小陈早上精心准备的早餐、亲昵的称呼,以及主动献上吻,似乎都没能驱散她内心的阴霾。再联想到宁辞连日来的疲惫与偶尔的夜不归宿……
许小陈心中那好不容易筑起的、脆弱的安全堡垒,开始寸寸瓦解。
……
宁辞触电般地转向坐在沙发上的许小陈,瞬间心跳如鼓。
“如果我不跟你去国外,你是不是就打算离开我?”许小陈的嗓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凛然,她拔高声调为自己壮胆,她要以平等的姿态问出个确凿的理由。
宁辞一下子被许小陈气势凛然的姿态震慑,她手足无措地僵在原地,像极了受惊的幼崽。
“不……不是。”她用力摇着头,在接二连三的剧烈情绪冲击下,她的语言功能已逼近临界点,“我……我……不离开。”
许小陈依旧深陷在沙发里,她的目光在宁辞僵直伫立的身影上停留了数秒,然后猛地别过脸去……
宁辞脑中所有的理性防御轰然崩塌,她惊慌失措地扑向沙发,单膝陷进沙发里,一手死死撑住靠背,另一只手急切地捧住许小陈的脸,俯身便要吻向她的唇。许小陈却猛地从她掌心别开脸,甚至抬起手臂格开她的“冒犯”。
“我不想离开……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别不理我,你不要我,我怎么办啊?”宁辞被许小陈的“避开”逼急,她深知许小陈骨子里一直有割舍她的狠劲——早在五年前,她就这么做过。
在这段关系里,宁辞才是那个更恐惧“离开”的人。
许小陈摘下那块刚戴了不到一天的天青色镶钻表盘的昂贵手表,轻轻将它放到面前的茶几上。
宁辞沉默地起身,她深重地叹了口气,然后跌跌撞撞地向大门方向走去。
“嘭”的一声,大门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
四十三天。今天是她们同居的第四十三天。许小陈苦笑了一下,这比她向上天祈求的最短一个月“在一起”的时间,还多出十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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