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总特意叮嘱我过来接您,将您平安“护送”到家。”明伟向许小陈略微点头示意,特意强调“护送”二字。他实在不能理解,看起来已完全恢复健康、神态自若的许小陈,竟需要疲惫得连工作都难以集中的宁辞如此费心照顾。
许小陈瞥见明伟鼻尖沁出的细汗,敏锐察觉他语气透出的不耐,心底生出一丝愧疚,微低着头轻声道:“麻烦你了。”
两人并肩走出门诊大楼,明伟说明车停在住院部停车场,便请许小陈跟他一同前往。许小陈点点头没说话,默默跟在他身后向住院部走去。
明伟的车独具个性,是一辆墨绿色奔驰GLE,车看起来很新,明伟拉开后座车门,恭敬地请许小陈坐了进去。
待车子缓缓启动,许小陈试着主动打破略显尴尬的气氛:“这辆车真漂亮,坐着既宽敞又舒适。”
明伟向后视镜匆匆一瞥了,诚恳回应:“得多谢宁总的栽培,调我去投资部,给我升职加薪,这才换了辆车。”
许小陈心里蓦地一沉:“您不再担任她的助理了?”
明伟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沉甸甸的忧虑:“嗯。两个多月了,新助理的位子还空着,她忙得连轴转,琐事全都得亲力亲为,工作压力本就沉重,再加上职场的暗流涌动、杂务缠身,她似乎已经强撑到极限了。”
这番话如巨石砸在许小陈心上,她蓦然想起连日来宁辞在情感上的脆弱表现与崩溃时刻——无论是前几日绝望的“买爱”论调,还是昨夜试探性的“分手”宣言,无不加重她的心理负担,终成扰乱工作的罪魁祸首。而自己与其家人的激烈对峙,无疑正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明伟,宁辞之前跟我说过,她签份绑定协议……要是,要是违反协议,严重的话会有什么后果?”许小陈强抑心头剧痛,声音发颤地问,“这份协议,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我……我半年前那场事故,她为了照顾我才失联……才,才被迫签的?”
车辆恰好遇到红灯,明伟将车停在路口。他深深叹了口气,声音里带了几分沉闷:“《危机绑定协议》,简单说,就是把公司利益与个人利益捆绑。倘若公司亏损,她得自掏腰包填补部分窟窿;若是业绩不达标,更要面临惩罚性降薪;最棘手的是,协议期内绝不允许失联或主动离职。”明伟喉结滚动了一下,接着说:“那场事故,因为你活过来了。她不但甘之如饴地签下这份协议,更全盘接受了所有惩罚……”
许小陈的眼眶瞬间泛红,她曾默默计算过宁辞为她付出的巨额代价,高达数百万,可是现在看来,事实远不止如此。
车辆再次启动,通过了医院与家之间唯一的十字路口。转眼间,明伟的车便稳稳停入了“祥云花园”的地下车库。
“许医生,您不要自责。重要的是,您活下来了,并且现在康复得很好。对宁总来说,没有什么,比这一点更值得了。”明伟将车停稳,从后视镜中瞥见许小陈眼中的愧疚泪光,他微微一笑,随即解开安全带,转身宽慰道:“以宁总的实力,只要她能全情投入工作,这点亏损根本不算什么。”
……
晚上8点,宁辞将车停在租用车位上,她解开安全带,从手套箱里抽出一根烟点燃,放下车窗,于烟雾缭绕中获得片刻安宁。
她不确定下午让明伟接许小陈下班,会不会又招致她的反感,也不确定上午的心理治疗是否真正奏效。许小陈极少主动联系她,而她们两人的工作性质,似乎都不允许为彼此分出多余的精力。
没想到烟抽到一半,许小陈的电话便打了进来。
“喂?”许小陈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清晰而温柔,“你在哪里?我在窗边看到你的车回来了,怎么还不上楼?”
宁辞心尖蓦地一紧,脸颊腾起热意:“我……我在车里……”她慌忙掐灭指间的烟蒂,一把推开车门,带着几分局促探出身,“这、这就回来。”
宁辞刚迈出电梯,便瞧见许小陈将房门虚掩着,人已在门口守候。未等她开口,许小陈整个人就扑进她怀里。这反常的举动惊得宁辞脸颊一热,她身子一缩,小声道:“不怕突然从电梯里走出个邻居呀?”
许小陈却用力往宁辞怀里拱了拱,深吸一口她身上的味道:“不怕了,本来就是在一起生活。嗯……在车里抽烟解闷?不想快点见到我?”
宁辞长长吁出一口气,身上的疲惫仿佛瞬间卸去了一半,这温软的怀抱比烟草的慰藉好了太多。
进屋之后,两人再度黏腻地抱了一小会儿,宁辞才全然卸下防备,坦然道:“我今天差点儿犯错,上午11点,突然公布的CPI数据,远高于预期……我的风险系统失效了……”
许小陈解下围裙,将一碗热气腾腾的粥摆在宁辞面前,又执起勺子轻轻搅动,舀起一勺,在唇边细细吹凉,温柔递向宁辞嘴边:“啊——张口,先填饱肚子再说。”
宁辞被许小陈这番操作逗得噗嗤笑出声,她乖乖张口咽下勺中的粥,目光锁住许小陈清亮如水的眼眸:“看来今天从姚智一院长那儿学到了,要好好珍惜我。”
许小陈笑意盈盈地接过话头,欢快地说道:“嘿嘿!姚智一院长重新给我做了心理评估,报告显示一切正常。这说明我的心理创伤已经彻底痊愈了,昨天的窘迫只是短暂现象,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你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心理问题,尽管把情绪垃圾通通倒给我!”
“真的?”宁辞的眼中掀起一抹亮色,“可昨天,昨天你还……”
许小陈迅速将第二口热粥送进宁辞嘴里,语气轻快却带着一丝嗔怪:“昨天只是小小意外,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其实我也就委屈了一会儿,比起你妈妈的话,你昨天说的话更让我伤心……你竟然敢在脑中预演离别,说出一段冰冷的分手宣言?看来今晚确实得跟你好好算算账了。”
宁辞感受到海鲜粥鲜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又缓缓滑过咽喉,沉入心底。可昨天的话语犹在耳畔,她鼻尖蓦地一酸,或许今天这沉甸甸压在心头的情绪,或许全然源于许小陈未出口的后半句。她鼓足勇气,哽咽道:“你昨天说,如果我家里还是不同意,我们就……我们就……”
许小陈嘴角扬起笑意,泪水却在眼眶里盈盈打转:“我们就……私奔好了。”
宁辞的双眼骤然决堤,一行热泪——混合着压力、委屈、恐惧和终获理解的巨大慰藉,滚烫地滑落脸颊。她慌忙用手背抹去泪痕,接过剩下的粥,大口大口咽进嘴里。
许小陈眉心微蹙,看着宁辞一边抹泪一边狼吞虎咽的模样,她默默拭去所有伤痕与泪水,在心底暗自起誓:“无论未来发生什么,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一定为你撑到最后一刻。”
……
周六中午,是宁辞与宁阳约好谈判的时刻。原本的闷热的天气被一股不祥的凉风取代,紧接着,闪电撕裂天际,几秒钟后,滚雷炸响,豆大的雨点稀疏而沉重砸落……旋即化作小拇指般大的冰雹。
“房产直接过户到我名下,我不同意先转给你,再转给我的方案。”宁辞面容冷峻,语气里带了几分嘲讽,“你的兄弟,当初你那么信任他,信到可以把房子挂在他名下,怎么?如今说变就变了?移交房产,还要耍这种花招?”
宁阳喉头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语气里掺着几分踌躇:“他给我的理由是,他当初暗恋过你。他的太太介意你们相见,因此他只肯与我见面。”
宁辞“呵”地冷笑一声,凌厉的目光直直刺向宁阳的眼睛:“这种屁话你也相信?还是,你妄想我会相信?”
宁阳深重地叹了一口气,被宁辞冰冷的态度狠狠刺伤,声音染上悲切:“宁辞,我从未反对过你的性向。你和许医生的事,我半年前就知道,一直帮你瞒着家里。或许在你眼里,你哥我懦弱又无能。可是,我或多或少也帮过你,就连唯一的房产钥匙,都早早就交到你手里,给你当安全屋。你却这样不近人情,是想斩断所有的亲情吗?”
宁辞眼底掠过一丝犹豫,但很快重归平静,她斩钉截铁地回应道:“是。我曾付出了八百多万的代价,试图维系与你们夫妻的亲情,这还不算我帮你处理的各种烂摊子,以及那些未记录在账的赠予。”她重重叹了口气,声音里浸满苦涩:“而你孩子的母亲,仅仅是为了陪孩子过个生日,就轻飘飘地出卖了我。”她的声音骤然收紧,眼底漫起一片苍凉:“哥,那天在病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敢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吗?如果你告诉我,我可以放弃对你的追诉。”
宁阳心里一沉,不自觉垂下眼眸,那日病房内的窘境,确实是让许小陈受尽委屈。而以宁辞锱铢必报的性格,若是知道许小陈受到的无视与屈辱,恐怕会火上浇油,一发不可收拾。他只好沉默着,不再开口。
“许小陈帮你联系医生,帮你安排住院,帮你带儿子,你在病房里,可曾想过维护她一句?”宁辞的声音骤然加重,眼底微微一红,“这么多年,我在家里,被父母围攻辱骂,你又可曾为我说过一句话?”
窗外冰凉而沉重的冰雹,颗颗都砸进宁阳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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