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二十分，第一缕阳光正从远方的地平线挤出来，沉沉夜幕渐渐褪为天青色，晨练的人已陆续走出楼里。
宁辞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绕着小区跑了好几圈。她必须恢复运动习惯——昨夜许小陈醉酒折腾得她够呛：那人趴在她背上，一只手死死扒着电梯门框，死活不肯进去。无奈，宁辞只得背着她爬步梯上九楼，中途停歇了好几回。
好在到家之后，许小陈出奇的乖巧，她虽醉得昏沉，却格外配合地任宁辞帮她擦洗换衣……顶着红扑扑的小脸，只小声嘟囔出几个字：“后背伤，痛痛……”
本以为要折腾得很晚，可当宁辞安稳地在她身边躺下时，手机屏幕刚过十点。宁辞一时感慨，她的宝贝就连出去喝酒，也挑了最稳妥的时间点，不愿给任何人添麻烦。
宁辞侧身躺在许小陈身边，在熟悉气息的包裹下，几乎一秒就沉入了深度睡眠。宁辞睡得很足，才在意识到需要加强锻炼后，立刻起身去晨练。这样在结束后，她还能给许小陈带回喜欢的早餐。
早起的另一个原因，是她与陆鹏举约好的每日汇报电话，这通电话，她须避开许小陈接听。
“宁总，针对许意在香港求学期间的人际关系调查正有序推进，您放心，所有蛛丝马迹我们都会彻查到底……”电话那端，陆鹏举信誓旦旦地保证着，他略作停顿后继续道，“不过，正如您所预判，香港方向目前尚未发现有效线索。”
“继续深挖，尽可能还原她全部的生活痕迹。把五年内，找过她麻烦的、可疑的人，通通挖出来。”宁辞的声音里淬着冰冷决绝。
“好。”陆鹏举干脆地回应，接着说，“她大学时期的人际关系网，我们在寻找她的五年间，已经查遍了。是否要再查一遍？”
宁辞目光微沉，沉声道：“高中，从高中时期查起。”她眉心微蹙，一声轻叹逸出唇间，“持续盯紧罗皓康，但暂时先别动他。不能打草惊蛇……”
宁辞根据罗皓康的交代，将另一个侵犯许小陈的嫌疑人，锁定在她熟识的人之中。唯有熟人，才可能将许小陈诱骗至陌生房产；案发整整一月，许小陈才交出那笔百万现金，这意味着对方料定她会给钱，甚至给予了她充足的筹款时间……一个陌生的罪犯，不会有这等的耐心。
……
早晨七点刚过，许小陈被一阵强烈的酸痛唤醒，大脑昏沉肿胀如塞满湿棉。她赫然发现，自己竟躺在宁辞的房间里，身上的衣物不知何时已被褪去，内里空空如也，被换上了一身绵软睡衣。
她恍惚忆起自己醉酒后叫了黄晋尧来接，而后的记忆……如同被橡皮擦彻底抹去。她重重叹了口气，祈祷自己昨晚是跟着黄晋尧平安回到了家，未曾发生任何冒犯与意外。可身上熟悉的味道却在提醒她，昨晚的事，远非这般简单。
她的脸颊腾起两团火苗，她本想去卫生间洗把脸，可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声几乎震碎耳膜。她屏住呼吸，竭力捕捉门外的每一丝声响……头一次，她如此期盼，要是宁辞一大早就去加班，该有多好。
门外许久没有传来声响，许小陈深吸一口气，轻声呼唤：“宁……宁辞……”
“来了……”宁辞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嗒嗒嗒”的拖鞋声由远及近。
房门被宁辞推开，许小陈裹着被子靠在床头，她的目光只敢在她身上停留两秒，然后就条件反射式的避开。
“宝贝你醒来了！”宁辞如同一枚精准定位的导弹，瞬间闪现在许小陈床头，甩开拖鞋跃上床的另一侧，拉了拉她裹紧的被单，“你像昨天那样，趴在我身上再眯一会儿。”
许小陈被宁辞亲昵的触碰激得寒毛倒竖，喉头滚动着嗫嚅道：“昨、昨晚，我……我没……”话音未落，脸颊已烧得通红。
“做了。”宁辞出声打断，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随即朝她单眼一眨，戏谑道，“就是你想象的那样。”
“我先去趟洗手间。”许小陈顾不上背后的阵阵痛感，只想先找个角落先降降温度。
……
看着许小陈转身离去的背影，宁辞暗忖：这般大胆触碰亲密话题的方式，于创伤修复而言，或许风险极高——但高风险才有高回报……许小陈当下最忧惧的，正是核心创伤在无意识中被揭露，这一手，应该足以令她卸下这份恐惧。
足足半个小时，许小陈整理好仪表，从卫生间出来。她惴惴不安地回到宁辞的房间，佯装镇定地辩解说：“理论上，醉酒的人不可能主动做出那种行为。即便是做了，也属于，属于无意识行为，不应该承担责任。”
“你的意思是，让我负责？”宁辞眯起眼睛，看着站在床边一脸认真的许小陈，忍不住笑出声来，“好啦好啦，我负责就是了。你的人是我背回来的，衣服也是我帮你换的——这不一直都在负责嘛！”
“我说的承担责任，是希望你别厌弃我……我酒后失控，觉得……觉得我很不堪……”许小陈小心翼翼地解释，“在离开你的日子里，我从来没有喝过酒。”她隐约记起昨夜混乱的片段和羞耻感，才借这种方式，讨好般地向宁辞表达歉意。
宁辞唇角微扬，眼波流转示意床沿：“你坐到这里来……”待许小陈慢慢靠近，缓缓坐下，她惩罚似地轻掐了一把许小陈的腰侧，“没良心的，白给你擦洗换衣服了，竟敢用‘厌弃’这样的词？这寸寸肌肤，哪一点儿不是我精心呵护过的，还说什么‘不堪’……怎么？这么急于证明和解释，难道是因为……怕失去我？”
许小陈心头泛起阵阵苦涩，她欲言又止，眼眸低转流动间叹出一句：“怕。”
宁辞心头泛起一阵酸楚，半是无奈半是责备地开口：“知道怕了？要不是昨晚黄晋尧及时联系我，你差点把酒吧里所有美女都加个遍！还自以为是地觉得我不愿去接你，赌气带伤喝酒——要是你真喝出了事……”她的话戛然而止，把后半句“那我就只能去另一个世界找你了”生生咽了回去。
许小陈突然委屈巴巴地开口：“那你这几天到底有没有想我？不是说让我在刘主任家住两天就来接，都超过五天了，你也没来。”
宁辞一把掀开被子，利落地扯掉身上的家居外套，露出纯白吊带背心。她眉眼间漾开潋滟秋波：“想不想……你压上来试试？我还不是觉得你不够心疼我，才想试试看——你会不会主动联系我。”
……
九点一过，许小陈的微信提示音便“叮咚叮咚”响作一团，昨晚在酒吧结识的新朋友们纷至沓来，含蓄或露骨的问候接连不断。
宁辞端着一杯热咖啡，斜倚在厨房门框上，目光胶着在沙发上的许小陈——那温软如水的眼眸，精致立挺的鼻骨，微微含笑的唇角，纤细如柳的腰肢……就连耳后别着的几缕发丝，都令人心动不已。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已经在删了……”许小陈斜撇宁辞一眼，脸上微微发烫，“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个酒吧，我好像特别受欢迎。”
“呵。”宁辞终究是藏不住心事，脱口而出：“白芷竟敢带你去LES BAR……不怕我解雇了她？”
许小陈这才在恍然间想起了白芷——她昨晚和自己比拼酒量，喝到醉倒在地还是不肯服输……再后来，是黄晋尧来接……
“我得给白芷打个电话！”许小陈皱着眉，老母亲般似的叹口气，“她怎么连个保平安的信息都没发我？”
“她怎么可能还好意思联系你？”宁辞冷冷地说，“带你买醉……等我有空，一定找她算账！”
许小陈却无视宁辞的威胁，径直拨通白芷的电话，连珠炮似的关切道：“喂？白医生，你在哪儿？你还好吧？昨晚没出什么事吧？是黄医生送你回家的吧？”
电话另一端，白芷在长久的沉默后终于开口：“我……”
许小陈腾地从沙发上站起，声音发颤：“你……你怎么了？发生……发生什么事了吗？”
宁辞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冷哼，眼底晃着了然的光，一副看穿一切的样子。
“我在你楼上，黄晋尧家。”白芷语气促狭，说完便急着挂断电话。
……
同样急着挂断电话的，还有宁阳。
自从收到判决书，张恩萍的男友郭霖已多次致电宁阳，电话中一再逼迫他筹措资金，否则张恩萍名下的银行卡会遭到银行冻结。身为房产中介，如果留下征信污点，她恐怕再难有客户敢委托其进行房产交易。
宁阳被郭霖的电话轰炸搞得昏昏沉沉，冲动之下，他终于向母亲杨凌求助，希望她能借自己一点钱。
“妈，我真的没骗你，这次绝对是正规投资！我那朋友搞金融的，拍着胸脯向我保证，绝对万无一失。”宁阳信誓旦旦地将三指并拢指向天空，郑重保证。
“你别再烦我了！你妹的事已经让我焦头烂额，她居然还和那个女人搅和在一起？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杨凌咄咄逼人，“宁阳，要是你能跟妈妈把你知道的关于你妹妹的事，都老老实实交代清楚，妈妈可以资助你投资。”
“我不知道，正如你所见，要不是张恩萍生病住院，我也不会碰到她。”宁阳眉心拧成结，沉沉叹了口气，肩膀微微下沉。
“你不说也行，那你把她的手机号告诉我，我亲自约她出来问问情况。”杨凌的眼里闪过一丝清冷的光芒：“她最好还能听劝，知难而退……在你爸爸察觉之前，趁早了断。”
她无奈地摇着头，长叹道：“妈也是迫不得已，虽说如今婚姻自由，可违背公序良俗的事，会给你父亲的企业形象带来不可逆的负面影响，这关系着数万员工的生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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