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珈洛低头翻看手机,手指向下一拉,消息刷新,但依旧是有关她的话题。
网络上将她的病症与Mood机器人事故联系在一起,各种猜测揣度的言论如潮水般不断涌来。
邱珈洛强忍着情绪,皱起眉头,手指滑动速度不断加快。
耳边赵方梨声音中充满担忧,“老大,你现在还好吗?”
邱珈洛回过神来,声音冷冷地回道:“我没事。”
“那老大……”不等赵方梨话说完,邱珈洛一句话结束了通话。
“我还在赶路,先挂了。”
挂断电话后,邱珈洛不死心继续翻看网络上的评论。
从事件发生到现在不过一小时,她曾经的一切都被投放在网络上供人议论点评。
此刻的她就像是被人扒光衣服,刨出内脏一样,没有任何的**。
邱珈洛十分恐慌,拿着手机的手不停颤抖,连带着呼吸也急促起来。
“哎哟,你看看这些人。”
司机哀怨的声音将邱珈洛从情绪中拉了出来,她抬头看了眼前方的人。
司机见邱珈洛有回应立马指着手机屏幕上的新闻说道:“这些商家真的太没良心了。”
邱珈洛视线一瞥,司机手机屏幕上的正是和自己有关的新闻。
“这个新闻上说有个神经病研发了一款情绪治疗机器人,结果是专门劝导别人去死的。”
“你说说现在真是什么人都有,这不就是传销洗脑吗?”司机愤愤不平,满脸怒气:“自己有病就算了,还要来卖东西害别人。”
“这样的人真该死啊,国家就应该把这个公司的人都抓进去。”
司机的话如同刀子一样,疯狂刺向邱珈洛的内心,她坐在后座上,拳头紧紧握住,指甲陷进肉中也没有松开。
司机喋喋不休地发表自己的看法,邱珈洛脸色越发难看,冷声呵斥道:“停车。”
“啊?”司机愣了愣,转头不解地看向邱珈洛。
邱珈洛深呼吸一口气,重复刚刚的话:“停车。”
“你还没到站呢?”司机说。
邱珈洛现在处于崩溃的边缘,已经顾及不了别人的感受了。
“我说停车。”
司机被搞得一头雾水,怒气涌上心头,但察觉到邱珈洛情绪不对,也懒得和她计较,快速将车子靠边停下。
邱珈洛拉开车门从车上下来后,猛地将车门一甩。
车门关上声音中伴随司机的一声咒骂:“神经病吧!”
邱珈洛没理会司机的反应,依旧低头在手机上刷新着有关自己的消息。
人真的是很奇怪的生物,越害怕什么,还越要关注什么。
邱珈洛明明很怕网上这些恶意揣度自己的言论,但还是止不住搜索查看。
消息看多了,邱珈洛有些恍惚,甚至觉得这些评论从手机中跳了出来,变成了路上行人的目光。
对,就是目光。
邱珈洛关掉手机,警惕地打量着周围人。
这是一个商场的广场,周围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邱珈洛不自觉地搓起胳膊,心中发毛,视线开始模糊,听力也变得朦胧。似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浑身长满眼睛的异类。
他们的笑容都透着讽刺。
是在嘲笑她吗?
邱珈洛不敢去争论,将头埋进衣服中,手用力攥住包带,脚步加快想要逃离这里。
突然一只手拽住了她的衣服,邱珈洛心中一惊,厉声喊道:“滚!走开!”
“姐姐,你东西掉了。”
小女孩稚嫩的声音让邱珈洛找回了一些理智,她垂眸看向小女孩手中的钥匙扣,努了努嘴,想要回答。
却被女孩妈妈的声音打断:“小宝,快过来。”
女孩妈妈一把将小女孩拽进怀中,将她手里的钥匙扣拿过来塞到邱珈洛的手中,然后带着小女孩离开。
临走时还一脸警惕地瞥了眼邱珈洛,小声对小女孩嘀咕:“宝贝,妈妈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和奇怪的人说话。”
等俩人走远后,邱珈洛盯着手中的钥匙扣,喃喃自语,将刚刚未说完的话补充完整。
“这不是我的钥匙扣。”
***
越时序知道邱珈洛的消息后,第一时间打电话联系她,不过所有消息和电话发过去都石沉大海。
他果断开车赶完邱珈洛的实验室。
“邱珈洛在吗?”越时序进门第一句就是询问邱珈洛。
赵方梨摇了摇头,“不在,而且我也联系不到老大了。”
越时序听后,眼睛一闭,手扶着额头,长叹一声。
停歇片刻,他问赵方梨:“你最后和邱珈洛联系的时候,她人在哪?”
赵方梨回:“在回实验室的出租车上。”
“从哪回的?”越时序继续追问。
“谭璇家。”赵方梨说着拿过谭璇填写的资料递给越时序,“这个地方,越总。”
“好,我现在沿路过去找。”越时序快速瞥了眼地址,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他脚步顿了一下,交代赵方梨:“如果邱珈洛回实验室了,立马给我打电话。”
越时序一路开车走走停停寻找邱珈洛的身影,期间还不忘拨打邱珈洛的电话。
结果和之前一样,没有回应。
越时序花费几个小时将这个路段走完,依旧没有发现邱珈洛的身影。
他站在车前焦虑万分,手机上还不忘给赵方梨发消息询问情况。
得到的回答还是邱珈洛没有回实验室。
越时序只好给杨帆打电话,吩咐他多带些人出来寻找。
做完这些,越时序又马不停蹄地赶到邱珈洛的家中,依然没有人。
越时序只好再次返回实验室。
实验室内众人一边处理网上的事情,一边联系邱珈洛,忙得焦头烂额。
见到越时序回来,他们仿佛看到了救星,纷纷站了起来。
赵方梨最先出声,问道:“越总,找到了吗?”
越时序摇了摇头,走到休息区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他低着头,手肘支在腿上,手不停揉着太阳穴。
越时序心力交瘁,从来没有感觉到这么累过,自我调整了好一会,才抬头看向赵方梨,问:“你能联系到孟经云吗?”
赵方梨点头:“可以。”
越时序道:“联系她,问问邱珈洛还能去什么地方。”
“好的。”赵方梨立马给远在西京的孟经云打电话。
孟经云这段时间忙着学习,压根没有时间上网,也不知道邱珈洛的事情。
电话打过去时,她还一脸懵,说了俩个邱珈洛可能去的地方。
这次团队的人和越时序分开行动。
越时序选了邱珈洛以前租住的地方。
孟经云姥姥以前的老房子阁楼,很多年前邱珈洛治疗期间租住在这里。
她搬走后,孟姥姥就一直将这个阁楼空了出来。
邱珈洛以前研发压力大的时候,偶尔会去这个阁楼中看江景。
不过最近孟姥姥和孟晚晴又出去旅游了,孟经云也无法立马知道,邱珈洛目前在不在这个地方。
越时序到阁楼门口敲了敲,“邱珈洛,你在里面吗?”
里面没有回应,越时序不想等直接开门走了进去。
屋内摆设整齐,门口桌上的一层灰尘,可以看出房子是被搁置不用的。
越时序继续往里走去,最里面还有一扇门,他轻轻扭开门把手推门查看。
屋内是个卧室的布局,靠墙的位置放了一张床,床边有一个小的书架。
越时序在屋内没有找到邱珈洛的身影,转身准备离开,路过门口书架时被最上面的一个笔记本吸引。
笔记本的封面上写着四个字:今日心事。
越时序鬼使神差地拿起本子,翻开第一页。
xxxx年xx月xx日
医生让我记录每天的心情和日常,我不想记。
越时序认出了这是邱珈洛的字迹,他继续往后翻看。
xxxx年xx月xx日
今天在窗边看了日出,果然和孟经云说的那样,是独特的,美丽的,充满人烟气的。
xxxx年xx月xx日
今天又要去看医生了,我有点期待了。
xxxx年xx月xx日
今天我的床病好了,它晚上不再发出声音了。
……
越时序拿过屋内的椅子,擦了擦坐了上去,认真翻看这个本子。
本子记录着邱珈洛治疗期间的一些琐事,透过这些文字越时序似乎看到了几年那个邱珈洛。
她独自几个人待在这个小房间中,一天一天地熬过了那些病痛折磨的日子。
想到这些,越时序的心像是被揪了一块,隐隐发疼。
本子每翻动一页,他就离邱珈洛的过去更近一步。
邱珈洛用完了全部的本子,厚厚的一沓,是她沉重的过去。
本子的最后一页没有标注日期,也没有记录情绪,只写了一句话。
日出和日落一样让人充满希望。
***
太阳半悬在空中,将天边染成了橘红色,货船的烟囱上冒着白烟,缕缕白烟犹如丝缎,向着天空缠绕。
邱珈洛坐在江边的椅子上,看着眼前的景象,仿佛又回到多年之前。
那时她看到的也是这个景象,只不过是在日出的时候。
邱珈洛想日出和日落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很多人都会将日出视为希望的代表,可对于她来说日落也是一种希望。
就像此刻,她希望日落来临,世界陷入黑暗,这样她就可以短暂的逃避别人的目光审视。
晚风吹起带着凉意,邱珈洛拢了拢大衣,视线依旧定格在前方。
江边的风景会让人变得平静。
邱珈洛从之前的慌乱情绪中逃离出来,开始正确审视自己的情绪。
她以前经常听到一句话——时间会抚平一切。
但她不认同这句话。
实际上时间并不是抚平一切,而是掩埋一切。
那些曾经留下痕迹的伤痛其实只是被掩埋在了记忆的最深处,时间会制造出一种遗忘的假象。
可当事件再次被提及时,那些感受会席卷而来,用疼痛告诉你。
这些都没有过去,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因此邱珈洛明白,自己其实根本没有放下过去的一切。
她在江边坐了很久,久到夜幕悄然降临,最终在自己认定的希望中走向家的方向。
邱珈洛进门后抬手按下墙上的开光,黑漆漆的房子内瞬间被光充满,光源的正下方坐着一个身影。
“越时序?”邱珈洛惊呼。
越时序从沙发上站起来,面无表情地走到邱珈洛面前。
他盯着邱珈洛的眼睛,语气急切又带着怒气,“邱珈洛,你去哪了?”
“消息不回,电话不接。”越时序音量提高,情绪也激动起来:“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在找你!大家都在担心你!”
邱珈洛冷声反问:“找我做什么?”
“什么?”越时序皱眉。
邱珈洛一直没有和越时序聊过关于自己的过去,她潜意识里并不想让越时序知道这些。
现在越时序就在自己眼前,他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的那些过去了?
他会怎么看自己?
是不是也和网络上那些人一样呢?
是会讨厌自己吗?
邱珈洛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她紧绷着神经,视线死死定在越时序的脸上,“你找我是想做什么?”
“是和其他人一样来嘲讽我吗?”
“还是想来可怜我?”
越时序气笑了,冷哼一声,一把拉住邱珈洛的手腕,“你是这么想我的?”
他眼底涌上悲伤,盯着邱珈洛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些安抚。
邱珈洛偏头移开视线,顺势把手抽了出来。
“对!”此刻她的情绪完全战胜了理智,朝着越时序大声喊着:“你要是接受不了你就走啊!”
“邱珈洛!”越时序胸膛强烈起伏,几乎是怒吼出来。
“你真的……”他怒目圆睁,不断喘着粗气,一时间有很多话堵在嘴边,最终只化成了一句,“你简直不可理喻!”
下一秒门被猛地拉开,又被“嘭”一声关上。
极度的自我防御会使人变得具有攻击性。
邱珈洛呆坐在椅子上,倔强地目视前方紧闭的房门,泪水在眼眶中不停打转。
她心中不断告诉自己,越时序走了也好。
她不需要再揣摩他怎么看待自己,也不需要担心自已会有不被接受的一面。
不知不觉中,泪水从眼角滑落下来,邱珈洛一个用力将其抹掉,心中继续催眠自己。
她不需要越时序,她不需要有人陪伴关心,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
可眼泪如同泉水一样,越流越多,怎么抹都抹不干净。
邱珈洛彻底崩溃了,她双手捂住脸,任由它们从指缝中流出,染湿了大片的衣服。
她缓和了好久,终于止住了眼泪,抽了一张纸擦干脸上的泪痕,又快速整理一下被打湿的裙子。
做完这些,邱珈洛打算起身去洗漱一番。突然门口发生动静,她转头看去。
越时序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东西。
“你怎么……”邱珈洛愣怔一秒,向前走了俩步,补充没说完的话:“回来了。”
越时序没理她,拎着打包好的饭走了进来,经过邱珈洛身边时,冷冰冰说了声,“过来吃饭。”
邱珈洛眨了眨眼,追问:“你不是走了吗?”
越时序斜楞她一眼,怼道:“我长腿是干什么的?走了难道不会走回来吗?”
“我……”邱珈洛无力反驳。
她不是这个意思,
她只是想问越时序怎么还会回来呢?
越时序将打包袋放到桌子上,快速将里面的饭拿出来摆好。
“过来吃饭,馄炖要凉了。”他提醒道。
在越时序的催促下,邱珈洛重新坐回桌前,越时序很自然地将馄炖推到她面前。
邱珈洛看着还冒着热气的馄炖,泪水再次涌上眼眶,又止不住砸入碗中的汤里。
“哎,哎,哎。”越时序赶紧抽了一张纸在她脸上擦了擦,“邱珈洛,你碰什么瓷啊。”
邱珈洛抬头,“啊?”
“该哭的应该是我吧。”越时序像是报复一样,在邱珈洛脸上的手力道加重,边擦边碎碎叨叨:“从小到大我都没被人这么对待过。”
“你说该哭的应不应该是我。”
邱珈洛心虚地抿了抿唇,低头喝了口馄炖汤。
越时序不打算放过她,追问道:“怎么不说话?”
“我没哭。”邱珈洛声音小得像蚊子叫,“是馄炖汤太辣了。”
“对。”越时序气得嗤笑一声,恶狠狠地说道:“我就是故意买这么辣的,怎么不把你辣死!”
邱珈洛自知理亏,唇角抿成一条线不敢说话。
越时序也不想继续揪着这个话题不放,只好低头吃起自己的饭。
俩人在沉默诡异的气氛中吃完了整顿晚饭。
饭后邱珈洛主动提出让越时序留下来,越时序很自觉地在客厅的沙发上躺下。
邱珈洛见状,也朝着卧室走去,快到门口时突然停下了脚步,折返回客厅。
她看向沙发上紧闭双眼的人,犹豫着喊了一声:“越时序。”
越时序气还没消,手垫在头下,闭着眼睛假寐。
邱珈洛指甲在食指的肉上扣了扣,酸涩感从心头涌上喉咙,她深呼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对不起。”
见越时序没有反应,邱珈洛转身准备离开。
走了没两步,越时序有所反应了。
他睁开眼睛,歪头望着邱珈洛的背影,语气平淡又随意,却带着安抚的意味。
“没关系,我没放在心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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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第七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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