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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要说现在场上心情最复杂的,非崔庭之莫属了。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可这件事不亚于天大的丑闻,今日这么多人都看见了,只能留着他们在这,让他们亲眼见证怀疑被消除,否则还不知会如何外传。而最棘手的还是夏林海,毕竟是代表王上过来的,若不好好解释清楚,那崔家,可就真完了。

因此他下了个决定:“来人,将大少爷的遗体暂时安置在炕上。”这是要一查到底了。若什么都没有,自然是最好,不过是崖香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魇着了,可若真的有什么......崔庭之看了眼自己的小女儿,心中一番争斗,最终还是平复下来——不管如何,崔家还得世代延续下去。

崔太太犹豫片刻,为儿子查清真相报仇雪恨的心占了上风。她对着守在灵床前的侍女们一点头,她们退到一边,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上前将崔崖崇的遗体挪到了炕上,又将床抬出来前后上下翻了个遍,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崔崖香道:“把床劈了。”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崔太太就不再犹豫,她点了头,那名叫清尘的侍女上前,一剑将床当中劈开,一股异香顿时在空气中弥漫。所有人都吸了吸鼻子,有小丫鬟突然说道:“这是大少爷身上的香味,只是比平时浓了许多。”

崔太太疑道:“阿崇平时没有用香膏的习惯呀,只是在夏天时偶尔遮一下汗味。”可现在是冬天。

现在在场人的意见分为了两拨:亲近之人都说崔崖崇平时身上没有香味,而像是这些比较低等的丫鬟们都一口咬定崔崖崇身上散发香味,且与房中异香相似。这些低等丫鬟,都是只在院内洒扫,做些粗活,并不近身服侍。

“被子里有东西!”

“枕头里也有。”

“床板,床板里都是!这是虫子!”

就在众人疑惑间,正在检查床铺的侍女叫嚷起来,随即其他侍女们都有了发现。崔太太一个箭步上前,拨开挡在面前的侍女,急切的问道:“什么东西,在哪?”清尘拽起被一分为二的棉被,指了其中一处,“太太请看,这里有几条被斩断的白色小虫子,夹杂在棉花中,不仔细看分辨不出。奴婢刚查看过,香味就是从这些死去的虫子体内散发。”说着,竟感觉掌心处似有不对,忙拽住被子一撕,凝住心神一看,微微色变。

崔太太看得分明,忙问她发现了什么。清尘定了定神,道:“太太,整条棉被里,都是这种小虫子,不,应该说,大少爷每天都是睡在了......虫堆里。”她指了指深色的床板,这下子崔太太都能看个分明了——

厚重的木板内,目之所及皆是白色的小虫,密密麻麻,只看得人心中恶寒。

“这、这到底是什么?!”

夏林海沉默片刻,吩咐身边小内侍回宫将巫医请来。王上原是派他来查证一些事,没成想正好赶上崔家内讧,本来打算顺水推舟,一举将那东西找出来,可照现在的情况,难道那张字条上所说有误,这只是家族纷争而已吗?想到这儿,他不由看向崔崖香,正是这名少女,搅动了崔家本就浑浊的污水,导致现在遍地泥泞。

崔太太想从崔崖香口中得到这玩意儿的信息,也被夏林海拦住了。后者劝道:“太太,还是等巫医过来看过再说吧。”

巫医来的也快,他一见这床榻,闻着空气中弥漫的香味,就陷入了沉思。突然,他脸色一变,抢过一名侍女手中的剑将棉被挑翻,剑锋在其中拨拉着,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众人不知其意,只闻得空气中的香味越来越浓郁,到最后竟让人忍不住捂住口鼻。

“开窗户。”崔庭之沉声吩咐。窗户依言被打开,凛冽的寒风被送进来,一下子吹淡了屋内的香味,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巫医还在翻找中,清尘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帮忙,被后者拒绝了。他道:“小姑娘,你去弄些盐来吧,再弄些烈酒来。”

清尘看了眼崔太太,后者点头后才退了下去准备。在这期间,众人皆是一头雾水,不知这巫医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好在,巫医没有让他们等太久,他找到那东西了。

看着被他用剑尖挑出来的一团颜色斑斓的东西,夏林海问道:“是什么?”那小东西只有人的指甲盖大小,被挑着还在蠕动,让人看着直反胃。这肯定不是个好玩意儿。崔太太只要一想到自己儿子每天都被这些脏东西裹着,心就如刀割般疼痛。她也看向巫医,不管如何,她一定要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

所有人都看向巫医。视线中心的巫医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略一迟疑,还是轻声道:“是......四方斑斓的幼体。”

一个陌生的名字。在场大部分人都没有听说过,但是夏林海霎时变了脸色,失声叫道:“你可看得仔细?”

不怪他失态,实在是这玩意太过骇人。

四方斑斓,是远古流传下来的东西,在那个时代曾闯出赫赫威名,没有人知道它如何诞生,但它的存在,却让所有知道它的人都闻之色变。它看起来是一块颜色斑斓、四四方方的被子,会利用它天生的皮相使得人自动自发的将之覆在身上,被它包裹住的人一身血肉均会被其吞噬咀嚼,最后只留下一具骨架。更恐怖的是,它还会追随者人移动,也会在晚上悄悄爬上人的床,常常在不知不觉间,就被它覆盖住,在睡梦中被活活吃掉。在远古时代,人们用尽一切办法,甚至牺牲了上百位异能者才将之消灭。那可是上百位异能者啊,可为什么,现在这东西又出现了?

巫医仔细观察了一番,给出自己看法:“虽然没有典籍记载四方斑斓是如何产生的,但这一团却与《惊奇异典》中记载的幼体极为相似,而且大家都闻到了它们散发出来的香味,那是它的□□,只有在身体破裂时才会释放,这点也与记载的相同,因此这东西肯定是四方斑斓的幼体,而这些小虫子,不过是它的分泌物罢了。”

在场的,除了少数人知道外,其他人对四方斑斓均一无所知。崔太太只知道这些东西是害自己儿子中毒的元凶,现在更是催促巫医,让他把所知都说出来。而知道这是崔崖崇的床榻时,巫医沉默一瞬,终是叹道:“没想到世间居然还有四方斑斓的余孽,以至于未能及时为大少爷消灾解难,导致他身死,说起来是老朽害了大少爷啊,请崔大人、太太原谅。”他面向二人,缓缓的跪了下去。

崔庭之脸色铁青,看着地上的巫医,一时不知作何言语。而崔太太只想知道这东西究竟是如何害死自己儿子的。巫医道:“四方斑斓是吸食人类血肉的,它的幼体自然也不差,何况它体积较小,混在衣物被子中难以察觉,就算被其叮咬也无甚感觉。与成体不同的是,因为太过弱小,幼体是有毒的,看大少爷床榻的情况,只怕是接触已久,幼体在吸食他血液时,同时有微量毒液注入大少爷体内,日积月累下,大少爷如何能经受得住这双重伤害?”

崔太太听到这里,只觉眼前一黑,人就软软的倒了下去,被侍女们扶到了外间的椅子上。这时清尘也带着盐和烈酒回来了,巫医让人将东西都收拾出去,又将幼体挑起扔到上面,撒上盐,雪白的盐铺了一层又一层,再浇上烈酒,命人点火烧个干净。之后他又吩咐凡是接触过被子或者幼体分泌物的人回去用盐和烈酒兑入水中清洗身体,才退至一旁。

在熊熊火光的掩映下,崔庭之的脸色非常难看。他注视着火堆上空的袅袅黑烟,半晌才道:“香儿,你说是你哥哥害死的你大哥,现在也找出了这个毒物,但是如何能证明这事是你哥哥做的?”

是啊,就算找出了四方斑斓幼体,也无法和崔崖岚扯上关系。

崔崖岚放下心来。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导致妹妹今日突然背叛,但是他也明白这个妹妹如今是誓要将他踩死,既然如此,他也不能再顾忌多年兄妹情谊了。

他看向崔崖香,正好对上她瞧过来的视线,不由一愣,因为他在其中竟看到了一丝嘲讽。他想要看清楚,崔崖香已不再看他,而是对着崔庭之道:“不信,你去他房间搜啊。”

她看起来十分笃定,崔庭之定定的看了她好一会儿,环顾周围个个低眉顺眼的下人,以及站立一旁气定神闲的夏林海,最终沉声吩咐道:“来人,去二少爷房间搜。”

崔崖岚微微有些慌张,他没想到父亲最终还是要到他的房间里搜查,虽然那东西已经被他处理掉了,但也不能保证完全不留痕迹。他的心情立时有些忐忑不安。还没等他想出对策打消父亲这一念头,就听夏林海道:“且慢。崔大人,既然涉及到四方斑斓这种邪物,普通人恐怕稍有不慎就会中招,既如此不如让巫医一同前去吧,也是公平起见,您觉得呢?”

这个夏林海......崔庭之恼怒。看来这事他是要管定了。

他是王上身边的内侍,在外一举一动都是代表了王上的意志,纵使再不情愿,崔庭之也只能咬牙答应。夏林海就对巫医道:“你去吧,记得一定要分分寸寸都不能放过,毕竟兹事体大,可不能冤枉了二少爷啊。”

“是。”巫医一拱手,和崔庭之、崔太太派出的人一起疾步离去。

崔崖岚则是稍稍放下心来,听夏林海话中的意思,应该是偏向他的,对吧?

等待的时间无疑是难熬的,现在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到了另一个院子里的崔崖岚房间中,甚至有人不时伸长了脖子,看前去搜查的人有没有回来。在这般焦急的等待后,终于有人惊喜的叫道:

“回来了,回来了!”

“看看,他们手上有没有拿什么东西?”手上有东西,那肯定是搜出了什么了。

那人凝神细望,看到了:“有,真有东西。”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有些惶惶不安的看向了一边的崔庭之。

一旁,崔庭之、崔太太以及崔崖岚的脸色同时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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